第3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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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她不想說,他也就不問,她不喜歡聊自己,他就只和她聊學術。他終于和她慢慢熟悉起來,有時她出門買書會順帶幫他一起買,有時她口袋里菜錢沒了,也會像小倉鼠一樣從他錢包里偷偷抽出幾張英鎊,隔兩天再偷偷放回來。 這是個好兆頭。 他想,至少證明在她心里,他的地位比銀行信用卡高一點。 但隨關系漸進,一些隱秘的渴望卻如野草瘋長,不滿足、不滿足、不滿足……這洶涌的勢頭令他不知所措。她為什么總是站的離他這么遠?她為什么還是如此沉默?這間公寓為什么這樣寂靜?她什么時候才能到他懷里來? 他討厭噪音,尤其是喋喋不休的噪音,卻希望她能喋喋不休地圍繞著他。 他那樣想聽到她的聲音,可他毫無辦法。 于是,就在他們認識滿一年的那個冬天,他與她打賭,輸?shù)娜艘獮閷Ψ阶x一本書。 這是劍橋郡的冬天。 河水冰冷,空氣稀薄,森林中偶爾還能看見覓食的麋鹿,可小公寓里溫暖如春。她坐在他椅子對面,捧著一本《愛麗絲夢游奇境記》,聲音里的不情愿連聾子都能聽出來: “愛麗絲仍向下飄著,因為無事可做,她想起了家里那只叫戴娜的貓,糊里糊涂開始說夢話:’你要是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戴娜,這里可能沒有老鼠,不過這里有蝙蝠,它們和老鼠長得差不多。’” ……一下刪了幾十個詞,看來這個小家伙不耐煩讀一下午書,又開始偷工減料了。 茶幾上擺著兩杯咖啡,霧氣裊裊,他從對面鏡子的倒影里,能看見她的下巴,尖尖的還沒他巴掌大。讀得口干時她也會舔舔嘴唇,像喝水的小貓。有時小貓低頭舔一口咖啡,那些深棕色的液體就會沾在她的唇上,不一會兒又被她抿去。 ……夠了。 喬伊想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她的唇上轉移開來,卻發(fā)現(xiàn)意志力在此刻根本不起作用。 她離他那么近,他為什么不能抱一抱她?他忍耐了這么久,為什么不能親一親她? 就在他這個念頭剛剛閃現(xiàn)的剎那,李文森忽然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 “貓吃不吃蝙蝠?吃不吃蝙蝠?或者蝙蝠吃不吃貓?吃不吃貓?愛麗絲進入了夢鄉(xiāng),夢中她拉著黛娜的手問:’喂,黛娜,你吃蝙蝠嗎?’” 房間里沒有風,咖啡卻開始泛起波紋,空氣里沒有火,她的面容卻有些細微的變形,使她的笑容也變得詭異而扭曲,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空氣在慢慢融化。 而她的聲音,就像老式復讀機卡住了磁帶,沙啞地說: “她往下落啊,落啊,落啊——突然啪的一聲,她落在一堆枯樹葉上,終于到頭了。” …… 喬伊驀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角墨綠色天花板,吊著一盞古銅色垂枝臺燈,小公寓、李文森都消失了,他直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下是一張沙發(fā)上。 原來是夢。 可他為什么睡在這里?李文森人呢? 手下觸感十分柔軟,是天鵝絨。墨綠墻面上到處畫著大朵粉色花朵,鮮嫩顏色與房間整體凝重老氣的格調意外搭調。木質衣架上掛著一條白色蕾絲小裙子,書架上擺著各類兒童識字教材和童話,有英文有中文。喬伊站起身,一本《愛麗絲漫游奇境記》從他身側滑落下來,他極敏捷地接住,靜悄悄地放回原處,心里已經(jīng)大致把房間里一眼能看到的線索整理了一遍。 花朵和蕾絲裙,住在這里的人是一個女孩;兒童書和童話集種類,說明女孩年齡不超過五歲;而書架上擺放分門別類,每一類別下還根據(jù)書本封面顏色重排,桌面上的筆尖也一一對齊,一絲不茍——說明房間主人可能有點輕微的強迫癥。 房間里沒有任何其它玩具,除了書還是書。喬伊回到最開頭的書房,隨意抽出其中一本《格林童話》,就見房間的小主人用她稚嫩的、錯漏百出的筆記在扉頁評價道: “本書又名《論我全家都想謀殺我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全文充斥著色.情、謀殺、背叛,戀.童和亂.倫,真讓人嘆為觀止?!?/br> 喬伊:“……” 看來這個小女孩不僅有點強迫癥,還有點早熟。 他把書放回原位,視線掃過桌上的黃銅筆架,永生墨水,白縐布,還有老式鎢絲燈泡,正是中國剛剛改革開放時的裝修風格。 這到底是誰的房間? 如果沒有出去的門,他又是怎么進來的? 最奇怪的是,他上一秒明明在一個極其危險的地下實驗基地一腳踏空,下一秒,他卻在溫暖的陌生房間里醒來,還做了一個夢? 這太不合常理了。 房間里寂靜地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寂靜得有些詭異。就在他伸出手,想再從書架上再抽出一本書翻找線索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 這是槍.支上.膛的聲音。 幾乎在聽見聲音的瞬間,喬伊身體已經(jīng)動起來,極快地朝旁一側—— 一顆小小的子彈流星一般,幾乎擦著他的臉頰而過,深深釘進木質書架,幾本《安徒生童話》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身手不錯。”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喬伊轉過身。 下一秒,他像看見什么極度不可思議的場景般,愣住了。 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穿著黑色蕾絲小裙子,蹬著紅色羊皮小靴子,皮膚很白,眼眸很黑,及腰長發(fā)緞子似地垂在身后,正仰著她巴掌大的小臉警惕地望著他,宛如納博科夫筆下的洛麗塔。 “說?!?/br> 洛麗塔朝他揚了揚下巴,一把比她手還長的意大利伯.萊塔m.1934,正穩(wěn)穩(wěn)對準他的眼睛: “你是誰?為什么會在我家?” 喬伊一動不動地站著。 他銳利的視線膠著她的小臉,掃過她的身體,最終停在那雙漆黑的、他熟悉至極的眸子上。 “李文……不對?!?/br> 好一會兒,他才動了動唇,聲音里帶著一絲罕見的不確定和難以置信: “你是安?” …… “生命是一種程序,大腦是一臺機器?!?/br> 曹云山拍了拍身側的墻壁: “這是水泥對吧?你怎么形容它?灰色,粗糙,冷硬?不存在的,世界上不存在顏色,顏色只是大腦對波長這個概念的解析,藍色的是短波,紅色的是長波——換句話說,你你看到的,只是你以為自己看到的。同樣,你摸到的,軟、硬、冷、熱,也只是你以為自己摸到的。” 劉易斯:“我不能理解。” 曹云山:“放心,我也沒指望你能一下就理解,只是你剛才說人工智能不可能擁有自我意識,那我們就論證一下,我提出意見后,你也可以提出反對意見?!?/br> 劉易斯:“我們看到的東西怎么會是假的?就像此刻你站在我面前,我聽到你的聲音,也能感知到你、觸碰到你,這難道不能證明你真實地存在我的世界里?” 曹云山:“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困惑,但是你能不能不說的這么曖昧?什么叫我存在你的世界里?” 劉易斯:“……” 時針已經(jīng)指向11點55分。 空闊的廢舊廠房有風穿堂而過,房梁上裸.露著鋼筋和水泥。曹云山望著對面的男人,半晌,嘆了一口氣。 “這么說吧?!?/br> 他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假設這里有一朵花,你現(xiàn)在要觸碰它。這個時候,你的眼睛會收集花瓣上的反光,你的鼻子會收集空氣里的化學分子,你手指上的觸覺感受器會感受到它的紋理。然后,這些化學、物理信號統(tǒng)統(tǒng)在你的身體里變成電信號,傳達到你的大腦,大腦再做出解析,就成了你在現(xiàn)實中碰到一朵花時的全部感受,對不對?” “對?!?/br> “那么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夠模擬出全套的電信號,觸、嗅、聽、視,溫、壓,你真實世界里能感知到的一切我都用電信號幫你模擬出來,再遮住你的眼睛、剝奪你的感知,只把這些電信號一一輸入你的大腦——你猜會發(fā)生什么?” 會發(fā)生什么? 劉易斯慢慢把思維跟上他的腳步: “我碰到了這朵花?” “bingo!就是這樣,真正看到東西的,不是眼睛,而是大腦。人類的局限性在于自然界的各種信號太過復雜,一旦我們能事無巨細的模擬,對你的大腦來說,就和真實世界完全一樣,根本沒辦法區(qū)分?!?/br> 他伸手指向他的大腦: “就比如我現(xiàn)在問你——你此刻生活的世界,是現(xiàn)實還是虛擬?” 劉易斯:“……” “現(xiàn)在知道李文森為什么不可能和你談戀愛了吧?” 曹云山重新靠回墻上,微微笑了: “你是警察,她是科學家,你們對事物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在李文森的世界,人類和高度精密的人工智能沒什么兩樣,還發(fā)展得太慢了,要讓電腦按現(xiàn)在的速度進化個四十億年,你簡直不能想象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br> 劉易斯站起來,踱了兩步,似乎像竭力證明他是錯的,證明人類并不是電腦那樣冷冰冰的東西。曹云山的理論和他二十多年的認知截然不同,幾乎顛覆了他對自身價值、道德的定位。如果人工智能也會有自我意識,如果一個人工智能甚至能分裂出一個新的人工智能,就如同生物的分裂生殖, 那人類和電腦有什么兩樣? 這世界上多報廢一臺電腦少報廢一臺電腦有什么關系?多死一個人少死一個人又有什么關系?他為什么還要做警察? “不對,這兩者還是不同的?!?/br> 他忽然回過頭來: “人有欲.望,但電腦沒有欲.望。人會饑餓,會想贏,會怕輸,渴求愛,可電腦只是接受命令,再執(zhí)行命令——這兩者截然不同,不是嗎?” …… 曹云山憐憫地看著他。 劉易斯頓時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就舉一個例子吧,最近特別火的?!?/br> 他想了想: “谷歌有個叫阿爾法狗的人工智能,下棋贏了那個誰對吧?” “對?!?/br> “阿爾法狗會贏,是因為人類在它系統(tǒng)里輸入了所有象棋規(guī)則對吧?” “對?!?/br> 曹云山笑了一下: “可阿爾法狗怎么知道,它的目標是贏?” “……” “哦,你會說,這是因為人類給它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