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可這是我的未婚妻,為什么要他保護?” …… 咖啡廳的走廊上落著柵欄般的燈光,許渝州望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一叢一叢的玫瑰花后,許久許久,終于忍不住,捂住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什么都知道。 與他聯(lián)手舉證,坐實李文森謀殺的罪名,的確是曹云山的主意。他說有人要向李文森下手,曹云山說他護不住李文森,除非他提前把李文森帶走。 而監(jiān)獄,相比那個危機四伏的牢籠,已經(jīng)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知道曹云山為什么要拼命保護李文森,談到這個女孩時曹云山總是緘默不言。他只知道,曹云山絕不可能謀殺誰——這種殺只雞都能嚇得面色蒼白的弱男子,也只能在《魂斗羅》里殺殺人。 可他沒有證據(jù)。 他和曹云山如非必要不會聯(lián)系,今天才真正知道曹云山被捕入獄的事。監(jiān)控錄像的原卷,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他完全刪除干凈,現(xiàn)在時間又過了這么久,他的一面之詞,怎么可能推翻如此確鑿的人證物證? 而送他入獄的人,居然是他一直拼命保護的女孩。 他還記得當時他問曹云山,為什么這間咖啡廳要叫卡隆,是否意味著他們會一個個把當年犯下罪行的那些人送入地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曹云山說不是的。 叫卡隆,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孤獨。 冥界有四條河,老人卡隆劃船的那條,叫“無喜悅之河”,走在尋覓真相的這條道路上,如同行舟于赤地,沒有開始,沒有結(jié)尾,拼命守護,拼命追尋,等來的卻永遠是沒有明天的東西。 許渝州笑了笑。 他彈掉煙灰,重新端起空托盤,走入燈光下時,又成了那個年輕的、永遠精神抖擻的許老板。 …… 同一時刻,與許渝州一墻之隔。 街上零零散散沒有幾個行人,冷風簌簌地灌進大衣。這里地處偏僻,晚上十點已經(jīng)門可羅雀,喬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之前他收到的短信——他實在不愿承認,就是因為這個,他才那么速戰(zhàn)速決地解決掉許渝州,恨不得能早一秒脫身出來。 四條短信,都來自于一個3打頭、3結(jié)尾的詭異號碼。 第一條—— “夫人穿上了花裙子?!?/br> 第二條—— “夫人涂上了粉色口紅?!?/br> 第三條—— “夫人拿起鑰匙出門了,您是不是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她去了哪?” 第四條—— “伽俐雷就是不告訴您,嘻嘻?!?/br> …… 這句話真有意思。 喬伊冷靜地想,什么叫他抓心撓肺地想知道李文森去了哪里?這個女人幾個小時前還剛剛和他放話說,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已經(jīng)不是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了。 不,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她在哪。 喬伊看也不看,直接刪除了這四條短信,又把李文森前兩天發(fā)給他的信息都拉進了垃圾箱。 三秒鐘后。 喬伊在街燈下站定,嘆了一口氣,一盞一盞的行車如流星一般劃過他的眼睛。 他重新從拿出手機,重新從備份中一條一條恢復李文森的短信,然后……直接撥通了家里的座機。 ——“她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65章 事實證明, 即便只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島,也分中心和郊區(qū)??】Х瑞^邊已見不到什么人, 鬧市區(qū)仍門庭若市。四處燈火璀璨, 高樓鱗次櫛比,比萬年不變的倫敦更像現(xiàn)代都市。 道路兩旁的樹枝上掛著小燈, 喬伊如穿梭于浮動的燈的河流。耳塞里, 伽俐雷的指示還在不停地傳來: “往左走……不對,往右走,百度地圖太垃圾了……很好, 就這么保持直行,勝利就在前方,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向左向右,再來一次!” 忽略伽俐雷傻透了的口號, 喬伊冷冷地停下腳步: “到底往哪走?” “gps定位不穩(wěn)定啊?!?/br> 伽俐雷可憐兮兮地說: “百度地圖太調(diào)皮了, 一會兒顯示夫人在這條路上, 一會兒顯示夫人在那條路上……但是先生您不要喪氣, 夫人已經(jīng)離你很近了,方圓百米之內(nèi)一定有夫人的身影!來,我們再把剛才的動作做一遍!一!二……” 喬伊直接掛了電話。 這是李文森掛名的大學城區(qū),偶爾她會來這里給本科生上課。自從李文森被無罪釋放后,那個被他安裝了跟蹤器的羊皮小包就被她束之高閣, 地圖上也沒有和他互加好友,以至于現(xiàn)在他想知道她在哪里都成了一件很難的事。 她會在哪? 手機因長時間的通話有些發(fā)燙,于是手心跟著炙熱起來。這種感覺極其陌生。向來都是他站在高處,俯身他人,難得處于這樣進退維谷的境地,一時竟找不到聯(lián)系的借口。 喬伊摩挲了一下手機外殼,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得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然而,就在他想按下?lián)芡ò粹o的那一刻,十米之外的甜品店門,在他面前徐徐推開。 下一秒,一只纖細的手緊接著扶住門框,李文森踩著黑色鑲珍珠的細帶涼鞋,戴著一頂精巧的貝雷帽,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一步一步從掛滿榭寄生的馬卡龍色小屋里走出來,細碎燈光映亮她言笑晏晏的眉眼。 ——晚風一幀一幀地拂過街道。 她的裙擺也被微微帶起,唇上是極淡的豆沙色,轉(zhuǎn)身微笑的某個瞬間,滿街的喧鬧聲,風聲、水聲、叫賣聲都仿佛消失了。 她喬伊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舉著手機忘了放下。 …… 他往前走了兩步,剛想像他七年來做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故作不經(jīng)意地偶遇,用疏離的姿態(tài)和言辭掩飾他正身處愛河的事實……就見旋轉(zhuǎn)玻璃門又轉(zhuǎn)動了一下,一個身材修長、麥色皮膚的男人走到她身邊,手上提著一盒和她一模一樣的蛋糕。 這…… 喬伊停在原地。 淡奶油、梔子花,夜色和云朵的氣息,在這一刻,又被風吹散。李文森下樓時,男人紳士地扶了她一下,不知說了什么過時的笑話,李文森還沒站穩(wěn),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多久沒對他這么笑過了? 行人一對一對地從他身邊穿行而過,他望著前方李文森彎彎的眉眼,只覺得自己像在逆水中行進的舟,丟了劃船的槳,只能順著河流向后退去,一步步離她越來越遠。 不過一個笑容,也會讓他如此難以忍受……就像有人把冰塊放在他的心臟上,許久許久不拿走,直到寒氣一點點沁入血管,肺腑被低溫刺到生疼,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疼痛的感覺。 …… 李文森從未發(fā)現(xiàn)保安組組長周前是這么有意思的人。 她按照慣例在周五來大學城這邊淘新書,恰好在筒骨拉面攤上遇上周前,又恰好她要買一身野營裝備,兩人邊吃拉面就邊聊了起來。 周前是雇傭兵出生,平日不茍言笑,兩人也算同事了一年半,卻只在沈城的辦公室里見過寥寥幾次,每次都是擦肩而過,根本沒機會交流,她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持認為有人會把微型探測器或其他什么高危物質(zhì)安裝在蚊子身上帶進科研所,于是帶領(lǐng)保安組那群神經(jīng)過分緊張的男人,在高壓電網(wǎng)和研究所的破敗圍墻之間安裝了驅(qū)逐動物的超聲波裝置,還在更遠的地方筑起了一面巨大的防風墻。 直到今天。 保安是一個很特殊的職業(yè),除了會打,還要情商智商雙高,李文森和周前聊了兩句就知道,這個男人洞察能力極強,她只是順帶問了一句附近有沒有什么溶洞,他就立刻知道她想做什么。不僅對各種野營裝備如數(shù)家珍,野外生存技能的熟稔程度也堪比貝爺?shù)摹痘囊扒笊?,講的都是網(wǎng)頁搜不到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李文森如獲至寶,就差掏出一個小本子把他說的都記下來。 還難得特別有紳士風度。 她先是因為鞋子打腳,順路去換了一雙新鞋,又想著上次給喬伊買的蛋糕被吐槽奶油廉價,再買一個賠禮才好,又把周前拐到了蛋糕店。這個男人從頭到尾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周到程度和劉易斯有得一拼。 和上帝喬伊相處久了,再和正常男人相處,真是隨便來一個都讓人熱淚盈眶有沒有。 “大型溶洞倒是沒有找到記錄,但是附近有個廢棄的地下礦洞,洞口是天然形成的,不知現(xiàn)在有沒有被封上。你們有個的同事,每年都有那么幾個晚上站在洞口,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我們的保安夜里巡邏看見嚇壞了,立刻沖過去抱住他,怕他輕生。”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有些離奇?!?/br> 周前眸子里露出有趣的神色: “那個想輕生的人身上綁著降落傘,保安抱住他的時候他剛把降落傘撐開,兩人就一起慢悠悠地落在了洞底?!?/br> “……”這也行? “你猜那個夜里神經(jīng)病一樣綁降落傘往下跳的人是誰?” “誰?” “沈城?!?/br>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李文森笑到一半捂住嘴: “不行,不行,不能笑,沈城會半夜來找我的?!?/br> “沈城不會在意這些,他的私生活可比區(qū)區(qū)一個笑話有趣得多,只是在你們面前裝的人模狗樣罷了?!?/br> 周前語氣有感慨。他和沈城關(guān)系一向不錯,兩人據(jù)說有多年的交情,沈城的骨灰也是由他交到沈父手上。 不然以他履歷,也不至于被沈城挖到這么一個山旮旯里當保安。 “保安界還有一個流傳挺廣的段子,不知你聽過沒有?!?/br> “怎么說?” “據(jù)說每個保安都是哲學家?!?/br> “為什么?” 他溫和的眨眨眼: “因為保安每天都逮著人問,你是誰,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