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邊就有一只，在哭。”

    “……青蛙為什么要哭？

    “因?yàn)槎亲羽I了。”

    “……”

    “很餓很餓，但是沒有東西吃，爸爸沒有來，阿姨也沒有來?！?/br>
    她盯著天邊那朵云：

    “再餓下去，我會餓死掉的。”

    “是你餓死掉還是青蛙餓死掉？”

    “都是一樣的。”

    她轉(zhuǎn)過頭，眼睛里一點(diǎn)感情都沒有，漆黑的眸子讓人毛骨悚然：

    “我和青蛙是一樣的……你知道嗎，有一種青蛙能單體繁殖，它自己就能產(chǎn)下許多的卵，這些卵又能長成許多的青蛙——和它一模一樣的青蛙?！?/br>
    ……

    還有一次，已經(jīng)是他求婚成功以后的事。

    那段時(shí)間大概是他和李文森確定關(guān)系以后最好的時(shí)光，每一天都像今天這樣，她會主動配合他的親吻，只要做.愛時(shí)間不長到耽誤正事，她也不會拒絕，甚至放的很開，不是太過分的姿勢和玩法都能嘗試……與他就像一對真正熱戀中的情人。

    他也幾乎就要這么相信了。

    直到某一天晚上。

    他在她剛動的時(shí)候就醒了，卻裝作沉睡，李文森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又仿佛望著一個(gè)虛無的所在。她就這么盯了他十幾秒，有那么一瞬間她的手似乎想放在他的脖子上……接著她從床鋪上爬起來，像她每一次做的那樣，朝閣樓上走去。

    他怕她不小心從閣樓上掉下去，只能跟在她身后，在她想爬到窗子上去時(shí)，伸手把她摟進(jìn)懷里：

    “睡不著？”

    她低頭看了看他摟緊她的手，有點(diǎn)迷惑：

    “你為什么要抱住我？

    “因?yàn)槟闶俏业钠拮?。?/br>
    ……

    她的皮膚那么白，她的臉那么小，她在他懷里就是小小的一條……他望著她的臉，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原本只是輕輕的，后來卻逐漸變了味道。只是那樣激烈的仿佛要把她舌頭吞掉的吻也沒能把她從夢中驚醒，她只是一動不動地任他吻著……他甚至懷疑，就算他那個(gè)時(shí)候與她做.愛，她在完全認(rèn)不清他是誰的情況下，也不會拒絕。

    “你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嘆了一口氣，又吻了吻她花瓣一樣的嘴唇：

    “我在吻你?！?/br>
    她盯了他一會兒：

    “你想和我□□？”

    “嗯?！?/br>
    “因?yàn)橄胍裕俊?/br>
    “因?yàn)橄胍??！?/br>
    “有什么區(qū)別？”

    “我不在乎性，我只想要你?！?/br>
    “現(xiàn)在？”

    “一直。”

    “那你為什么不做？”

    “因?yàn)槲沂且粋€(gè)有cao守的小偷?！?/br>
    他望著她的側(cè)臉：

    “我只偷你一個(gè)吻，其他的，你，還有你的心，要你自己給我。”

    “如果我不給呢？”

    “你不會的不給我的?！?/br>
    “為什么？”

    “因?yàn)槲覀兙鸵Y(jié)婚了?！?/br>
    他收緊手臂，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你已經(jīng)在我的懷里了，你還能去哪里呢？”

    ……

    “可我不會和你結(jié)婚的。”

    她望了他半晌，忽然安靜地說：

    “我不會和任何人結(jié)婚的?！?/br>
    ……

    有時(shí)候語言是一種很鋒利的東西，它們散落在她潑墨一般的長發(fā)下，藏得那樣隱蔽，不是每個(gè)人都能看見，只有他能感受到。

    她一個(gè)微笑能讓他幸福很久，一句話就能讓他遍體生涼。

    “為什么？”

    “因?yàn)槲也粫泻⒆??！?/br>
    “如果你不想要，我們就不要?！?/br>
    喬伊慢慢握緊她的手指：

    “文森特，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就算你在做夢也不能反悔……”

    “不是想不想要的問題?！?/br>
    她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山巒，平靜地說：

    “是他們不讓我擁有后代，我沒有這段基因……我們都不能有后代?！?/br>
    ……他們？你們？

    “他們是誰，你們又是誰？”

    ……

    可李文森就像陷進(jìn)了自己的思緒里一樣，再聽不見他的聲音……他只能更緊地抱住她，十指與她緊密地交握，再次吻住她花瓣一樣的嘴唇，以確認(rèn)她在這里，在他懷里，從未遠(yuǎn)去。

    只是許久之后。

    李文森從他的親吻里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像望著一塊玻璃，一扇門，或是街上隨便一個(gè)陌生人。

    “哦，對了?！?/br>
    然后她歪了歪頭，困惑地問：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

    喬伊望了那件婚服一眼，黑色的手機(jī)在他手里靈巧地打了一個(gè)轉(zhuǎn)。

    再過三十多個(gè)小時(shí)就要舉行婚禮了，新娘連婚服都沒見過……這件事有點(diǎn)荒謬，可她還沒有回來。

    這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極為少有……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覺得，事情有點(diǎn)不在掌控之內(nèi)。

    第一次，當(dāng)然還是李文森。

    他的出租房女孩敲開他房門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像被一顆美麗的小行星重重撞擊了一下，從此徹底偏離了橢圓軌道。

    ……

    手里的手機(jī)忽然振動起來，不過是極其細(xì)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色里卻清晰可聞。

    喬伊拿起電話，淡漠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陌生的號碼，走到窗邊：

    “七年不見。”

    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笑了：

    “不，我們似乎每天都見面。”

    “我見的是他?！?/br>
    “他就是我，沒有區(qū)別?！?/br>
    ……

    喬伊頓了一下，沒有爭論這個(gè)問題，轉(zhuǎn)而說：

    “陳郁死了?！?/br>
    “我知道?！?/br>
    “陳郁為什么要幫他遮掩罪行？”

    “因?yàn)殛愑艉芏嗄昵吧嫦舆^論文造假?！?/br>
    男人又笑了一下：

    “我猜你已經(jīng)猜出來了，只是找我確認(rèn)一下，所以言盡于此，沒有關(guān)系吧?！?/br>
    “沒有?！?/br>
    喬伊目光凝在前方一朵薔薇上——陳郁多年前涉嫌論文造假，這件事非常隱秘但并不是無跡可尋。曹云山忽然從歷史文學(xué)系轉(zhuǎn)為數(shù)學(xué)系的時(shí)間與陳郁事件發(fā)生的時(shí)間重疊，此后曹云山論文一路扶搖直上，近幾年卻又連一篇論文都沒有寫出來。

    的確很好猜。

    ……

    “他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