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 一墻之外。 磁共振隔離室里也空無一人,桌子上的咖啡已經(jīng)涼了,老得轉(zhuǎn)不動的打印機(jī)還慢吞吞地打印著文件,李文森幫他做的分析報告攤開在桌上,整頁紙幾乎空白,除了開頭,她什么都沒寫。 他的女孩不在這兒。 喬伊拿起桌上的文件,用手指在油墨印刷的字跡上抹了一下。 沒有溢開的痕跡。 這臺打印機(jī)是十年前的老貨,標(biāo)注的打印速度是10ppm……10 pages per minute,一分鐘打印十張,但實際一分鐘最多只能出來五張。 而看這地上堆出來的文件稿,已經(jīng)有兩百多張了。 綜合咖啡冷卻的程度,李文森離開這個房間的具體時間,大約是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之前……而她半個小時之前才從他那里出來,這倒是說得通她的分析報告為什么一個字沒寫。 …… 喬伊蹲下身,從箱子底部拿起一張打印紙。 打印紙上是英文版的《詞源學(xué)》,一個1965年的老版本,現(xiàn)在已經(jīng)絕版了,只能用牛津大學(xué)圖書館里一本孤本導(dǎo)出的影印版本打印。 他伸手在字跡上抹了一下,又挑了中間的一張,又抹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紙頁,盯著箱子里厚厚的白色紙張,慢慢拿出口袋里的手機(jī),看也不看地盲打起來。 只是,還沒等他一句“無需定位”發(fā)送出去,黑色的小手機(jī)忽然震動了起來。 “你真是用生命在談戀愛,喬?!?/br> 余翰暴躁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下午六點(diǎn)是我雷打不動的午睡時間!午睡時間!如果你再敢在這個神圣的時刻讓我給你做什么衛(wèi)星定位最后定位結(jié)果居然還是你自己家的公寓,我發(fā)誓,喬,我一定會把你的私人信息登上全世界的征婚廣告!” “……” “不過你定位自己的公寓做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應(yīng)該是這個老單身漢又打翻了碗盆: “你的女孩在自己家里遇到了危險?哦。” 他笑了一聲: “那她真是用生命在遇到危險?!?/br> …… 夏日陰涼天的陽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入山谷那頭。 厚厚的云層堆積在山崗上,將光線分割成一千道細(xì)細(xì)的光束,宛如神祗降臨。 喬伊放下手中的紙,抬起頭,正好面對著歷任所長的畫像,從右往左數(shù)第二個就是劉正文。 他清癯的面龐在畫布上微笑著,穿著白色襯衣,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那樣文質(zhì)彬彬,就像歲月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而那雙漆黑的眼眸,十年如一日地佇立在這里……風(fēng)過去,云過去,山川湖海過去,他還在這里。 像大海一樣,從未離去。 …… “她此刻沒有遇到危險,遇到危險的是我。” 喬伊關(guān)上打印機(jī)的開關(guān),站起來: “極度危險?!?/br> …… 電話那一頭。 “這么說起來我更危險。” 余翰熄滅了老灶臺上的火: “我是我的老朋友,也就是你的教父委托來協(xié)助你的,雖然你基本不用我?guī)兔?,但兵總是死在將前頭。” 他頓了頓,皺起眉: “不過你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一直都在找那把‘鑰匙',而直到上一秒,我才真正意識到一件事的嚴(yán)重性。” “什么事?” …… 喬伊站起身,望向窗外陽光下層層疊疊的烏云。 半晌,他才回過頭,輕聲說: “她的左手臂上,少了一根血管?!?/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甜!下章就甜!下章就甜! 重要的事情說五六七□□十遍。 看我自己之前擬的劇情真是一頭霧水,感覺要把這些我隨便寫的線索擬合在一起,可能會燒死堪比一場概率論考試的腦細(xì)胞。 然而我概率論60。。。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下章盡量周五晚12點(diǎn)發(fā),但是因為要搬家,萬一騰不開時間就延遲到周六晚12點(diǎn)。 第110章 hapter 110 李文森的房間里,永遠(yuǎn)放著一個白色的空相框。 她住在自己房間時,這個相框被她擺在床頭邊,而等她搬到喬伊的臥室,這個相框也隨之來到這里,這只相框就像她的一只手、一只腳,或是她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與她形影不離。 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 李文森穿著白色蕾絲的睡裙,靠在灰色的木質(zhì)書架邊,指尖晶瑩的雕花玻璃杯子里,盛著她從法國帶來的ricard茴香酒,已經(jīng)空了一半。 山間灰色的煙嵐,如牛乳一般浮浮沉沉。 “一切都按照您說的做了?!?/br> 伽利雷漂浮到李文森身邊,伸手給她滿上酒: “屏蔽信號、模擬信號,給予先生錯誤的信息……伽俐雷已經(jīng)完成您要求的一切,而作為回報,也請您不要忘記允諾給伽俐雷的東西。” ……屏蔽信號。 接地的密閉金屬有屏蔽電磁波的作用。斯蒂芬樓邊的伽利雷利用樓里廢棄的醫(yī)用鐵箱,把李文森被安裝了竊.聽器的羊皮小包裝起來。竊.聽器發(fā)射出來的電磁波傳達(dá)到金屬片處產(chǎn)生短路效應(yīng),無法繼續(xù)形成磁場,中斷喬伊對她的追蹤。 而另一邊,西路公寓五號的伽利雷一面模擬竊.聽器的發(fā)射頻率,一面把熱咖啡吹涼,順便把她之前隨手打印的《詞源學(xué)》放在打印機(jī)下,加深她已經(jīng)離開很久的印象。 …… 這是他們交易的內(nèi)容。 從表面上看,至少從表面上看。 她的謊言,毫無破綻。 …… 伽利雷從一邊拿起一只杯子,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不過說起來,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先生的身份?” “從七年前?!?/br> 她手臂撐在窗戶上,望著天上的云被風(fēng)慢慢吹過: “從我和他住在一起的第一天?!?/br> ……先生真可憐。 “為什么?” “他太聰明,聰明得讓我害怕?!?/br> “那您為什么不離開?” “為什么不離開喬伊?” 李文森笑了: “因為我沒有錢。” …… 當(dāng)時正值倫敦的薄春,一月份氣候很冷,地上還鋪著雪。 她交學(xué)費(fèi)花掉了口袋里所有的英鎊,曹云山把她從房子地下室里趕了出來,她證件材料都是偽造,不敢申請學(xué)校補(bǔ)助,更不敢把家當(dāng)搬去圖書館引起注目,只好在倫敦的黑修士橋下蜷縮了幾個晚上。 那個時候,只有一條溫順的老流浪狗陪伴她,她給了它半截香腸,它就每晚每晚守在她身邊。有時夜里冷到睡不著,她打開手電筒,和著泰晤士河水的波濤聲,一遍一遍地背拉丁文單詞,它就枕在她腿上安靜地聽。 那條狗沒有名字,她叫它耶穌。 清晨時分她醒來,河流上漂浮著霧氣,耶穌毛茸茸的下巴還枕在她的手臂上,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凍死在了她的懷里。 …… 而就在那樣寒冷的、寒冷的春天。 一座精致小公寓里有一位冷漠的男主人,免去了她所有的押金,愿意讓她賒賬一年,甚至給她提供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簽約五年不能毀約,另加早上幫他泡好咖啡、晚上幫他準(zhǔn)備好晚餐,每天“像貓一樣安靜”地幫他料理好家務(wù),以及在她“不是蠢得太過分”的大前提下,偶爾協(xié)助他做做實驗…… 那她為什么不去? 危險是前方的,死亡是當(dāng)下的。 如果有人告訴你錢買不來自由,那是因為他們從未嘗過饑餓的滋味。 什么是自由?能吃飽就是自由,一個面包半個英鎊,而很多人離活下去,也只差那半個英鎊而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