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的眼睛從兔子冷漠的臉后浮現(xiàn)出來。

    “我們認識太久了，被你探索心理，就像在你面前跳脫衣舞一樣，迷之尷尬?！?/br>
    老法師還在他手指里掙扎著，曹云山把它的腿按下去：

    “這樣吧，你給我聯(lián)系一個你信得過的心理學(xué)泰斗，我去和他面談一下，如果我能通過他們的測試，證明我神經(jīng)正常，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像今天這樣字里行間套我的話，我會很難過的?！?/br>
    曹云山笑瞇瞇地說：

    “你覺得怎么樣？”

    窗戶被風吹得“梆梆”作響。

    李文森盯了曹云山一會兒，忽然說：

    “三個。”

    “什么？”

    “三個心理學(xué)泰斗的鑒定?！?/br>
    李文森拿過他手里的面具，放在手里撫摸了一下。

    木頭被磨得極其細膩，兔子的面孔夸張而變形。

    “鑒于我所從事的不是精密的學(xué)科，一個人的結(jié)論會出現(xiàn)偏差。我會為你聯(lián)系三位這方面的權(quán)威，報銷來回機票和一切費用，你從上海直飛英國或從阿聯(lián)酋轉(zhuǎn)機都行?！?/br>
    “這么大方?！?/br>
    曹云山仰起頭望著天花板：

    “那我要做頭等艙?！?/br>
    “好啊?！?/br>
    “包六星級賓館總統(tǒng)套房么？”

    “……包啊?！?/br>
    “我去米其林三星餐廳吃飯也可以報銷？”

    “……報啊。”

    “看在待遇這么好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回一趟英國好了，反正我本來就要去英國開會?！?/br>
    曹云山和她并肩靠在沙發(fā)上：

    ”不過，你身上錢夠？”

    “……”

    李文森摸了摸所有家當加起來只剩下五十七塊三毛錢的錢包，沉默了一下：

    “糟糕，我忘了這件事?！?/br>
    曹云山：“……那你講個屁啊。”

    “我可以和沈城預(yù)支一下下半年的工資……哦，下半年的工資預(yù)支完了……我和他預(yù)支一下2017年的工資?！?/br>
    李文森從地上撿起手機：

    “你放心去玩，錢我會搞定的?！?/br>
    她翻著以前的信用卡透支記錄，思考沈城還有多少把柄在她手里，能拿來逼他松口，把曹云山這次近十萬的看診費對付過去。

    完全忘了喬伊給她買書準備的那張，實際存款不知有多嚇人，但光是透支額度就有三十萬美金的花旗銀行主席卡。

    想到喬伊，李文森手里的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小小的震動感從手指上傳來。特定震動的組合模式，是喬伊特別的短信音。

    ——“where is coffee.”

    李文森：“……”

    她離開時，咖啡不就在他左手邊？

    難道她還要像放貢品一樣，在他兩只手邊各放一杯嗎？

    李文森飛快地敲上去一句

    ——“just right under your nose.”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但是沒過三秒，喬伊又發(fā)來一句

    ——“no sugar.”

    沒糖了。

    喬伊對咖啡里糖份的要求是一般人的三到十倍，有時李文森覺得他根本不是在喝咖啡，而是在喝糖。

    李文森按了按太陽xue，回憶著他們家的糖罐究竟被她放在了什么地方，才會讓喬伊和伽俐雷都找不到。

    但想來想去……

    靠，糖罐不就被她放在客廳書架上嗎？

    為了方便喬伊一抬眼就能看見糖在哪兒，她還特地把糖放在喬伊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

    就在她思索的短暫間隙，精準如同原子鐘的七秒鐘后，喬伊的短信已經(jīng)接踵而至

    ——“no densed milk.”

    沒煉乳了。

    這個李文森倒是記得放在哪兒。

    她黑莓手機的按鍵因為用了太多年，“e”健已經(jīng)有點已經(jīng)有些不靈光，她按了好幾次才按成功

    ——“iic.”

    在閣樓里。

    這次喬伊一秒鐘都沒耽擱，李文森短信剛發(fā)過去，他的短信已經(jīng)回了過來

    ——“oh，vi，i'm busy.”

    李文森：“……”

    即便隔著一座信號發(fā)射塔的距離，李文森也能想象得出來，喬伊拿著手機給她發(fā)短信時那副又倨傲又不耐煩的模樣。

    如果他們兩個是面對面站著，喬伊此刻的姿態(tài)，應(yīng)該就是邊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邊懶洋洋地使喚她：

    “哦，文森特，你沒看見我在忙？你為什么還不趕快從你那個毫無才華的數(shù)學(xué)家里給我趕回來，二十分鐘之內(nèi)出現(xiàn)在我面前，然后幫我把閣樓上那罐煉乳，倒進那杯距離我右手十公分遠的咖啡里？”

    ……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她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用力敲了敲，拿起來，發(fā)現(xiàn)雖然屏幕碎得更厲害了，但是手機功能還完好，就再放到茶幾上又用力敲了敲。

    “怎么了？”

    曹云山默然地看著她的動作：

    “你和我的茶幾有仇？”

    “沒，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把我的手機砸黑屏?！?/br>
    “……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機砸成黑屏？”

    “這樣我就有借口不必穿著高跟鞋跑三公里的山路回西路公寓五號，然后再跑三公里的山路回來，只為給喬伊的咖啡加勺糖?！?/br>
    曹云山：“……”

    她抬起手，握著手機站起來，然后輕輕地把手一松——

    “啪”地一聲，她可憐的小黑手機又掉在了地上。

    屏幕從半張蜘蛛網(wǎng)碎成了整張蜘蛛網(wǎng)，看上去更凄涼了。

    但屏幕依然□□地亮著。

    “早知道就不買黑莓了，應(yīng)該學(xué)你們買iphone，一碰水就黑屏?！?/br>
    李文森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還是去跑六公里吧?！?/br>
    ……

    她用腳尖把踢開的鞋子夾回來。

    她的腳趾上戴著一枚紅色的尾戒，李文森很少自己買珠寶，也不知是誰送的。

    他坐著的位置有些低，黯淡的燈光下，她素色的長裙長及腳踝，隨著她伸腿的動作，像綻開的花瓣一樣，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等等。”

    就在她穿好鞋，背上包，真的打算匆匆離開，就為去給喬伊殿下的冷咖啡加糖的時候，曹云山忽然拉住她的裙擺：

    “你又不是喬伊的女仆，你們是平等的，為什么每次他那么輕描淡寫地叫你一句，你就要為他四處奔波？這種感覺就像……”

    他自上而下地望著她，眼神有點涼：

    “就像……你是他的狗?！?/br>
    “……”

    “主人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出來溜達一下，主人需要你的時候，招招手你又跑回去了。”

    “……”

    “為什么？”

    “……”

    “因為他救過你的命？”

    “……”

    李文森剛剛把包背到一半，手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