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在物理爆破實(shí)驗(yàn)里,氣體膨脹到無法膨脹的地步,這個時候,如果把手貼在爆破罐上,也能感覺到類似的震動。 細(xì)微,難辨,模糊不清。 那是爆破罐在巨大的氣壓下,連自身結(jié)構(gòu)都無法支撐時,發(fā)出的哀鳴。 …… 同一時刻。 喬伊開著沈城的車,正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飆在空曠的馬路上。 沒有人會懷疑,如果此刻,在這輛商務(wù)車兩側(cè)安上翅膀,它就能起飛了。 半山柏道方圓千米之內(nèi),唯一一棟建筑已經(jīng)露出了它的全貌。 漆黑,冷峻,森嚴(yán)。 以及,與周圍荒涼的景色,毫不相符的華麗。 李文森是腦子里進(jìn)了多少黃油,才會跑來這種地方看電影? 又或者說…… 她是有多相信,那個叫曹云山的男人? …… 車子飛快地掠過周圍的景色。 路燈、樹木、指示牌,就像快進(jìn)無數(shù)倍的電影一樣額,流轉(zhuǎn)過他的車窗。 她的手機(jī)仍是沒有信號。 她……還在地下。 然而,就在他短短一個小時里,第一百零一次低頭搜索她的信號時。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忽然在他耳邊炸響。 他抬起頭,漂亮的灰綠色眸子,倏地睜大。 就像是,看見了自己此生最恐懼的景象—— 那棟樓。 那棟,還裝著他的李文森的黑色大樓。 正在他眼前,轟然倒塌。 …… 世界上什么都有灰燼,除了水。 如果水有灰燼,會是什么? …… 李文森被陳世安緊緊地護(hù)在懷里,冰庫的頂端,長年累月的冰塊在巨大的震動下,一塊接一塊地剝落下來,冰雹一樣砸在他們頭上。 混亂中,李文森伸出手,捂住陳世安的耳朵。 這種程度爆炸聲,會把人的鼓膜震裂。 她的頭被陳世安護(hù)著,耳朵藏在他的手臂里,擋去了很多沖擊。 而他,幾乎像是一個□□的蛋糕,正暴露在巨大的次聲波,和尖銳的冰塊下。 ……不知是生是死。 時間在混亂中變得模糊,或許過了幾分鐘,或許過了幾個小時,爆炸終于停了下來。 她在陳世安懷里睜開眼: “停了?” 陳世安仍緊緊抱著她,沒有一點(diǎn)放手的意思: “大概。” “還有沒有下一波?” “都說不是我干的了,小小姐?!?/br> 陳世安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我怎么會知道?” “……” 李文森掙扎了一下: “你能不能先放手?” 他這才松開手。 他看上去狀況還好,黑色的頭發(fā)里都是碎冰,臉上只是被冰劃出了兩道細(xì)小的血痕,不擦藥也不會留疤。 反倒是被他死死護(hù)在懷里的李文森看上去比較慘。 雖然她臉上沒有傷痕,但她伸出來護(hù)住陳世安的左手,被尖銳的冰鋒劃出一道極長極深的傷口,從手腕一直劃到小指的戒指,差點(diǎn)把她的小指頭切下來。 血剛一流出來,就在她手背上結(jié)成了冰,看上去非??刹馈?/br> 但奇跡一般的,她小指上的戒指替她擋住了這樣鋒利的冰塊,自身卻連一點(diǎn)劃痕都沒有。 明明,只是一塊簡陋的玻璃。 …… 李文森看都沒去看手上的疤,第一個爬起來,趴在地上,慢慢挪到門邊,檢查冰庫的門有沒有被爆炸震開。 她穿的是呢子長裙,腿部只穿一條不厚的褲襪,現(xiàn)在肌rou全部僵硬,就像死亡過久地尸體一樣,已經(jīng)沒辦法用力。 她有些費(fèi)力地伸手,握住門把手,用力一轉(zhuǎn)—— 門仍然沒有開。 冷氣也仍然供應(yīng)著…… 直至,奪走他們所有的溫度。 …… 陳世安的狀況比她好很多,畢竟身體基礎(chǔ)在那里。 此刻,他一下子把李文森拖回來,抱在懷里,萬年不變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從他臉上消失。 “你都感覺不到痛嗎?” 他拿起她受傷的左手: “你再把手直接放在地上試試看,你如果不想再要這雙手,不如告訴我,我來把它們做成標(biāo)本……” 肌rou在過度低溫下,會壞死。 到時,只能截肢。 “冷凍相當(dāng)于麻醉,我的確感覺不到?!?/br> 李文森全身上下只有腦子沒有凍僵,此刻正飛快地旋轉(zhuǎn)著: “爆炸發(fā)生的位置在地面以上,地下室才沒有受到很大的波及,這就意味著,我們可能還要在這里呆一段時間?!?/br> 也可能……永遠(yuǎn)呆在這里。 “我好像更說不清楚了呢。如果我真的知道爆炸的具體方位,那么,我把你拉進(jìn)這個冰庫,以及之前的一切,都能解釋的合情合理了?!?/br> 如果他是幕后黑手,他就會清楚,哪里是安全的。 他修長的手指撫摸過她手上已經(jīng)結(jié)冰的傷痕,笑了一下: “但如果,我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點(diǎn)相信我?” “不信?!?/br> 李文森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你還沒帥氣到,能讓我喪失判斷力的地步?!?/br> “……” 他沒有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即便已經(jīng)面臨死亡的絕境。 “這么深的傷疤,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消失,這算不算是為我留下的痕跡?” 畢竟這道傷疤,是她為他護(hù)住耳朵時,留下的。 “不算?!?/br> 李文森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 “這是我高尚人品留下的痕跡,和你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br> “……” 他在零下二十?dāng)z氏度的冰天雪地里,笑瞇瞇地看向她: “你真不可愛?!?/br> “向來如此?!?/br> “不過,我看著這道傷疤,想到它永不會消退,居然覺得開心多過心疼。” 他說: “這是不是有一點(diǎn)變態(tài)?” “你在離死亡只有幾十分鐘的時候,關(guān)心的居然是一條傷口會不會留疤,這件事更變態(tài)?!?/br> 李文森蜷縮在他懷里,盯著墻壁上浮起的鐵皮,好一會兒,她忽然又掙扎起來: “你放開我一會兒。” “不放,你的手再凍下去,就要截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