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那雙手因馬背上的雪夜疾馳,此刻手心變得潮熱而guntang。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漸漸看清了那個握住自己手的人,黯淡的眼眸,瞬間變得光亮了起來。 “祖母!祖母!孫兒不孝,回的遲了——” 裴右安跪在床前,聲聲地喚,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仿佛想要借著這手,將自己身體里的力量傳送給她。 老夫人定定地凝視著他的臉,片刻后,目光慢慢轉(zhuǎn)向,仿佛想要尋找什么,終于看到一旁的嘉芙,露出欣慰之色,示意她過來。 嘉芙忍住就要垂下的淚,到了近前,跪在了裴右安的身畔。 老夫人抽出自己的手,吃力地抬起胳膊,抓住嘉芙的一只手,牽了過來,放在了裴右安的手心之中。 身后腳步之聲紛至沓來。裴荃、辛夫人、二夫人、裴修祉、裴修珞、周嬌娥,奶娘帶著全哥,以及那些知道老夫人快不好了這幾夜過來一道陪守著的宗族里的婦人,聞訊陸續(xù)趕來過來,屋里站滿了人。 老夫人的目光,從一張張帶著悲戚的臉上依次看過,最后落回在嘉芙和裴右安的身上,凝神望了片刻,忽輕輕拍了拍那一大一小兩只疊在一起的手,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就此慢慢閉上眼睛,神色安詳。 短暫的死寂過后,身后不知道是哪個先哭了一聲,轉(zhuǎn)瞬,滿屋子的人便都跟著哭了起來,哭聲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嘉芙感到壓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慢慢地變涼,潸然,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裴右安。 他定定望著臥于枕上已然安詳閉目的那位老婦人,雙目通紅,良久,竟連眼睛也沒眨一下,身影仿佛被外頭的冰天雪地凍住了。 …… 衛(wèi)國公老夫人去世的喪報,當(dāng)夜就發(fā)散了出去。此刻屋里還在哭著,外頭裴家大小管事聞訊,便已領(lǐng)人在大門前立起喪樓,搭舍苫幕,四更不到,靈堂設(shè)好,僧道佛事具齊,五更,裴右安裴荃向禮部報了丁憂,朱國公府、安遠(yuǎn)侯府、劉九韶等唁客服素開始上門行吊禮,孝子孝孫在旁答謝,女眷于幕后守靈哀哭。宮中也賜下祭物,李元貴登門,轉(zhuǎn)達(dá)了皇帝對老夫人辭世的哀思。 老夫人的身后之事,極盡哀榮,幾乎驚動了整個京城,停靈的那些日里,不分晝夜,上門前來吊唁之客,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裴右安裴荃主外,辛夫人和二夫人主內(nèi),嘉芙周嬌娥等小一輩的,便只每日守靈哭靈,七日七夜?jié)M后,次日,發(fā)喪到了慈恩寺停靈,待滿四十九日,消災(zāi)去孽之后,再扶靈歸葬。 裴右安離京后的這將近半年,嘉芙侍奉著老夫人,人本就消減了些,這一場大喪下來,更是心力交瘁,發(fā)喪后的當(dāng)夜,回來家中還有最后一場法事,做完了,這場喪事才算結(jié)束。辛夫人和二夫人起先也都在,陸續(xù)卻被管事婆子喚走,天黑下來不久,那周嬌娥想是支撐不住,先悄悄地走了,最后只剩下嘉芙,待半場法事完畢,跪拜后起身,忽感一陣頭暈?zāi)垦?,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旁檀香看見了,慌忙一把扶住,轉(zhuǎn)頭正要叫人搬張凳子來,看見裴右安快步入內(nèi),握住了嘉芙的胳膊。 嘉芙站住了腳,慢慢睜開眼睛,見是裴右安來了,目帶關(guān)切望著自己,便低聲道:“我沒事。方才跪了些時候,想是血絡(luò)有些不暢,起來走動幾下便好?!?/br> 裴右安看了一眼她的臉色,道:“走吧,我送你回房去?!?/br> 嘉芙搖頭:“還有半場法事沒完……” 裴右安轉(zhuǎn)過頭,吩咐身旁的管事婆子,叫辛夫人另派人來此守著,說完,便引嘉芙出來。 嘉芙不再吭聲了,默默地隨他歸了后院,進(jìn)了兩人住的院落,來到臥房門前,裴右安推開門,嘉芙抬腳入內(nèi)之時,因腿腳有些酸乏,腳尖在門檻頭上絆了一絆,身形便朝前栽了一下。 裴右安扶住了她的腰,在身后下人的注目之下,將嘉芙橫抱而起,朝著內(nèi)室快步走去。 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樣和他貼身相靠了? 這些天,裴荃名義上雖也在理事,但沒兩天,就說悲慟過度,身子壞了下去,對外一概事情,幾乎全都壓到了他這個代長子孝的長孫身上。白天他異常忙碌,嘉芙幾乎看不到他的人影,入夜,或是嘉芙自己守靈,或是他回房,略閉一閉目,四更便起身安排次日之事,日日如此,從他回家至今的這七八天里,細(xì)算起來,兩人竟統(tǒng)共還沒說過幾句話似的。 裴右安將她抱進(jìn)內(nèi)室,放在枕上,幫她脫去外衣,扯了被蓋住她,最后俯身下來,抬手幫她拔下鬢邊插著的一朵素白絨花,丟在了一旁,指背輕輕撫過她一側(cè)面龐,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你睡吧。” 他的雙頰凹削,眼底血絲始終未退,聲音聽起來也帶著沙啞。 他說完,隨即起身,自己轉(zhuǎn)身先要出去。 昨夜坐夜到了天明,前夜他三更回房,四更不到起身。 嘉芙伸出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見他回過頭,道:“大表哥,我想你陪我一起睡?!?/br> 裴右安想了下,道了聲好,便脫去外衣,上了榻,將她抱入懷中,閉目道:“睡吧。” 嘉芙雙手攀住他,低聲道:“大表哥,你要是心里難過,盡管和我說的,說出來,心里會好過些的?!?/br> 裴右安睫毛微微一動,慢慢睜開眼睛,和她對望了片刻,微微一笑,安撫般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很好,不必為我擔(dān)心。你累了,快睡吧,晚上我也不去酬客了,就陪你,你安心睡覺吧?!?/br> 嘉芙凝視了他片刻,終于低低地道了聲好,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身邊的男子替自己攏了攏被頭,又將她往他懷中輕輕帶了些過去。 她柔順地將臉貼靠在他的懷里。 很快,疲倦便如排山倒海地朝她襲來,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68章 頭七之日,裴家在慈恩寺做頭七法事,一夜過后,次日返城歸府。 山中昨夜下起暴雪,凍寒徹骨,眾人熬了一宿,無不困頓,回來便各自散了歇息。 裴右安和嘉芙回房,下人送進(jìn)熱水,兩人洗漱過后,換了衣裳,才躺下去沒片刻,又有下人來叫,留于寺中的守堂人派人急趕了回來稟報,說供著裴家先祖蓮臺的根本堂外有株百年老槐,樹干內(nèi)中已被蟲蟻蛀虛,枝干卻龍蟠虬結(jié),幾乎張了根本堂的半個院子,昨夜暴雪,山風(fēng)又大,今早發(fā)現(xiàn)枝干有些傾斜,守堂人怕今夜再起大雪,萬一整棵樹頭重腳輕塌了,砸下來便是大事,因近旁是裴家的先祖蓮臺,自己不敢隨意處置,故急派人回來稟報。 裴右安囑嘉芙睡覺,自己起了身,命人去請裴荃商議。 裴荃方睡下,被下人驚擾而起,聽的寺里根本堂出了隱患,裴右安來請商議,忙要起身,卻被二夫人一把攥住,冷冷地道:“又沒真的砸下來,你慌個什么?他那邊不是有人捧著老太太給的祖宗鐵券嗎?誰捧著誰去就是了,少了你,還怕天就不亮不成?外頭這么冷,眼看又要下雪,路又遠(yuǎn),你身子骨本就虛,方才不是還嚷膝蓋窩疼腫,走路都不利索嗎?你躺著,我去給你回話!” 老太太走之前,把鐵券給了大房的二侄兒,安排兩房分家之時,雖多給了二房田地財物,意在彌補(bǔ),但裴荃暗暗所盼的,還是那面鐵券,知自己無望,心中極是失望,暗怨老母偏心。加上熬了多年,好不容易做到今日位置,老太太這么去了,除了兒子耽誤開春春闈,他也被迫丁憂,以他的資歷,不可能奪情,待三年過后,朝事早不知變成何種模樣了。喪氣之事,接二連三,這些時日本就郁悶難當(dāng),被孟氏這么一說,遲疑著時,見孟氏已經(jīng)出去了,也就慢慢躺了回去。 裴右安等了片刻,沒見到裴荃,倒是二夫人來了,歉然道:“右安,實(shí)在是不巧,你二叔昨夜凍了一夜,今早下山之后,老毛病犯了,雙膝腫痛難忍,方才貼了兩個藥膏上去。你要是不嫌修珞礙手礙腳,要么我叫他隨你過去打個下手?” 裴右安道不必了,叫孟氏代自己轉(zhuǎn)個話,讓叔父安心養(yǎng)腿,和聞訊趕來的裴修祉以及族中三叔一道,帶了幾個管事,匆匆出門,挽馬之時,周嬌娥跟前的一個婆子跑了出來,說周嬌娥身子有些不適,到處在找二爺。 老夫人發(fā)喪后沒兩天,周嬌娥被診出有喜了,這幾日吃酸嘗甜,極是金貴,昨日自然也留在家中養(yǎng)胎。 裴修祉斥那婆子道:“不去請郎中來瞧,找我做什么?我另有要事!” 婆子唯唯諾諾,轉(zhuǎn)身要走,裴右安道:“弟妹身子要緊,我去處置便可,你回吧?!?/br> 裴修祉推脫了兩句,終無可奈何答應(yīng),轉(zhuǎn)身回來,入了內(nèi)室,見周嬌娥靠在床頭,懷里抱著個暖婆子,爐中煨著火烤的栗子,邊上丫頭忙著剝殼,她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便皺了皺眉:“不是說不適嗎?” 周嬌娥叫丫頭都出去了,笑道:“外頭風(fēng)吹的跟刀子扎似的,你這邊已經(jīng)有人去了,你還跟去做什么,給誰看哪?趕緊過來,給我捶下腰。哎呦,我的腰啊,酸的我坐也不成,躺也不成,命都要沒了半條……” 裴修祉心里對她實(shí)是疼不起來,沉著臉,轉(zhuǎn)身便要出去,身后周嬌娥柳眉倒豎,抓起一把空栗殼,朝他后背砸了過去,嚷道:“我這是熱臉貼個冷屁股,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你要是敢出這屋一步,你給我瞧著!你是想著周國舅出了事兒,這回萬歲跟前沒討喜,你眼里也就跟著沒了皇后娘娘了是吧?” 她冷笑,“我嫁過來后,你就對我挑三嫌四,橫鼻子豎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還在肖想那院里的那個是吧?做夢去吧!也不照照鏡子,看清自己的窩囊樣!也就是我,嫁雞隨雞心疼你,反倒被你當(dāng)成了驢肝肺!當(dāng)心把我惹急了,大家一拍兩散,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裴修祉臉一陣漲熱,僵在那里不動。周嬌娥發(fā)完了脾氣,自顧又拿起帕子抹眼淚。沒片刻,外頭就傳來了辛夫人的咳嗽之聲,裴修祉壓下心中惱恨,沒奈何放緩臉色,過去陪著說話,又給她摟腰捏腿不提。 …… 裴右安被叫走后不久,天再次下雪,起先只如柳絮,漸漸飄飄灑灑,變成鵝毛大雪。 縱然屋里溫暖如春,嘉芙也是睡不著覺了。 過了午,才不過申時兩刻,天便陰沉沉的,如同快要天黑。一個丫頭打起簾子,檀香端了碗吃食進(jìn)來,放下了,往手心里呵了口熱氣,道:“大奶奶,方才門房那里來了個口訊,說三叔在山上滑了一跤,這會兒人已經(jīng)被送了回來,大爺晚飯是回不來的,要是遲了,晚上也下不了山了,等明早再回,叫大奶奶你早些關(guān)門,不必等大爺回?!?/br> 嘉芙聽著外頭北風(fēng)掠過院墻發(fā)出的呼嘯之聲,想著他出去時,并沒預(yù)備在山上過夜的,不過只穿了件外氅,雪地濕濘,到晚上,腳上的靴子必定濕透,倘真的一個人在山中過夜,寺里雖有客居,但如此雪夜,鋪蓋若是單薄…… 嘉芙如何放心的下,立刻叫人拿出毛衾,連同裴右安的衣裳,外加厚鞋厚襪,全部打在一起。本想派個小廝送過去的,話到嘴邊,想到雪夜山中孤冷,心里終究還是想陪他一起,便改了口,讓檀香和劉嬤嬤等幾個人也穿上御寒衣裳,帶夠預(yù)備過夜的鋪蓋,叫了管事,點(diǎn)了小廝,準(zhǔn)備了馬車,出城往寺里去了,路上看不到半個人,冒著風(fēng)雪,終于在天黑透前,到了山腳之下,打著明角燈,相扶慢慢往上而去。早有腿腳麻利的小廝先飛快爬了上去通報。 嘉芙人還沒到山門之前,裴右安便快步出來了,將她接入,安置到了供貴婦人們過來禮佛之時暫居的居處,進(jìn)了屋,吩咐人起爐取暖,見她斗篷積雪,睫毛沾了點(diǎn)點(diǎn)雪絨,鼻尖也凍的通紅,一邊幫她拍雪,一邊低聲責(zé)備:“這樣的天氣,誰還出門?我不是叫你早些關(guān)門,不必等我嗎?你不聽話,還自己跑了過來?地上積雪厚重,萬一摔了怎么辦?” 祖母的去世,對于裴右安而言,必定是個極大的傷悲,這半個月間,他又疲心竭力,但卻始終沒在她面前露出過半分的心緒。 在她的面前,他比從前更加溫柔體貼,仿佛怕她傷心難過,如同她是一個需要他照看的小人兒。 沾在睫毛上的雪絨子漸漸融化成了小小的水珠子。嘉芙眨了下眼睛:“我會很小心的。我是聽他們說,六叔不小心摔了腿,先回來了,山上就剩下你一個人……” 她打住了,略微不安地看著他。 裴右安一愣,隨即笑了,帶她坐到榻邊,低頭見她腳上那雙鹿皮小靴的靴頭沾滿泥雪,這會兒雪水慢慢融化,竟親自俯身下去,要替她脫鞋。 嘉芙忙將腳往后縮了一縮,裴右安卻已握住,脫下了靴,又脫下另只,手掌揉了揉她藏在襪中已凍的麻木的趾,隨后送到榻上,叫檀香將那條毛衾拿來,蓋住她的腿腳,又往她懷里放了一只知客僧送來的小暖爐,道:“你且先在這里歇著。今夜務(wù)必先要把樹放倒,免得萬一砸了下來,只是那樹過大,故處置起來有些費(fèi)事。我先過去了,等下回來陪你吃飯。” 他轉(zhuǎn)身,吩咐檀香等人服侍好嘉芙,隨即匆匆而去。 戌時一刻,他回來時,屋里已經(jīng)暖洋洋的,僧人送上素齋,吃完,他又去了那邊,一直到了亥時,這才終于回來,說樹已經(jīng)安然放倒,原本收起的蓮位也一一歸位了,只等明早將樹拖出去就可。 二人雖是夫婦,但身處寺廟,卻也不便同居一室,裴右安結(jié)束今夜之事,來看了嘉芙,讓她睡下,便出了屋,回了他今夜的過夜之處,另個院落,中間隔了一道山墻,先前嘉芙已經(jīng)過去,親自幫他重新鋪了床鋪。 雪漸漸停了。和嘉芙同睡一屋的檀香劉嬤嬤等人,早已入眠。 深夜的山寺,縱白日因冠了皇家之名沾上世俗中的富貴煙火,此刻卻也萬籟俱寂,恢復(fù)了它原本當(dāng)有的清靜虛遠(yuǎn)。 嘉芙閉著眼睛,伴著劉嬤嬤發(fā)出的忽高忽低的鼾聲,想著此刻和自己一墻之隔的裴右安,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有一種感覺,此刻的他,應(yīng)當(dāng)也未能安然入眠。 她終于忍不住,悄悄從榻上起身,穿了衣裳,打開門,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出了院門,來到了裴右安的居屋之前。 窗格漆黑,里頭沒有亮燈。 嘉芙上了檐廊,站在門口,遲疑著時,聽到里面忽然傳出裴右安的聲音:“進(jìn)來吧?!?/br> 方才她雖放輕了腳步,但雪地踩過,依然發(fā)出了輕微的咯吱之聲。想必他早就辨了出來。 嘉芙輕輕應(yīng)了一聲,推開了虛掩著的門,看到裴右安披衣站在窗前,窗開著,他轉(zhuǎn)過臉,朝向門口的自己。 周遭黑暗,他的身影陷在夜色之中,唯窗外一片雪光,映照出半張輪廓深沉的面龐。 他看著她,目光靜默而溫柔。 嘉芙走到他身旁。他摸了摸她已沾了幾分寒氣的小手:“穿這么少!怎還不睡?” “你也不睡?!奔诬叫÷暈樽约恨q解。 他微微一笑:“我正預(yù)備去睡的。你也好睡了?!?/br> 嘉芙不語。 裴右安便借著窗外雪光,審視般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握住了她的雙肩,低頭親了下她的面臉,聲音柔緩,安撫的語氣:“莫為我擔(dān)心,我沒事的。” 他說完,脫下自己的外氅,將帶著體溫的衣裳,披到了她的身上,隨即攬住她的肩,帶著她,要朝門口走去。 什么都瞞不過他,包括自己的情緒。 今晚她冒著風(fēng)雪,來到這里,本是想陪他的,不想結(jié)果,倒成了他安慰自己。 嘉芙感動,卻又悵然若失,不肯走,就定在原地,雙手捉住他的衣袖,帶了點(diǎn)小小的撒嬌和固執(zhí)。 裴右安笑了,帶了點(diǎn)無奈般地?fù)u了搖頭。 他往漸漸熄了的爐火里添了些銀炭,待炭火變旺,放上一壺茶水,坐到了爐前的一張椅子里,示意嘉芙過去。 嘉芙到了他身旁。他將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用衣裳蓋住了她的身子,兩人擠坐在一張椅子里。 溫暖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靜靜地跳躍。爐上的茶壺肚里,漸漸冒出輕微而悅耳的水沸之聲。 山寺里的這個靜夜,是如此的安謐。 嘉芙閉目,靠在他的懷抱之中,漸漸地犯困,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人輕輕抱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仰頭看向正要將她放平躺到榻上的裴右安,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頸,低低地道:“大表哥,我想去拜祭下你的姑姑,你陪我一道,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