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見了他的動作,東青鶴一邊將瓶中的血倒入桶內(nèi),一邊無奈地?fù)u了搖頭。 “這些藥都不好找,不要浪費了?!?/br> 常嘉賜不管他,還要搗亂,被跨入浴桶的人從背后圈住了臂膀。 東青鶴仍是穿著一件白色的內(nèi)衫,而正在長新rou的常嘉賜此刻渾身十分怕癢,明明是絲絲滑滑的錦緞里衣,可被他這一沾上常嘉賜就癢得忍不住扭了起來。 “你就不能……離我遠(yuǎn)點。”常嘉賜不快地罵。 耳邊傳來東青鶴的一聲低笑,抱住他的氣力不僅沒松,反而更緊了。 “不能……”東青鶴說,“這樣才能療傷。” 接著他的懷里就涌出一股股炙熱的氣息,牢牢將常嘉賜包圍了起來,那是東青鶴的靈氣,大半透過他的掌心順著經(jīng)脈進(jìn)入常嘉賜的身體,另一半則通過皮膚滲透,同時,常嘉賜丹田內(nèi)的混沌魔氣也會從頭頂絲絲縷縷的溢出來,那時常嘉賜會覺得整個人多了一分輕飄感,讓他的燥郁和煩悶都一掃而空。通過這幾回的治療,常嘉賜本該已經(jīng)習(xí)慣,可是不知為何今日的他就是覺得格外難熬,格外煩躁。 他不適的左右晃著頭,企圖想和東青鶴拉出些距離來,可是他不動還好,越動那與對方相觸的地方反而更是摩挲得厲害。 忽然常嘉賜腰腹一滑,猛然向后頂?shù)搅耸裁?,有些硬有些熱,扎得常嘉賜一怔,即便常嘉賜再不通人事,可他也算活了這么些年,該看的該懂得也全明白,尤其是耳邊東青鶴的粗喘變得越發(fā)炙熱,同時夾雜了一絲壓抑嘶啞的悶哼,一下就打到了常嘉賜本就不甚安分的心。他的腦海里竄過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沈苑休,還有他滿身旖旎可怖的痕跡。 ……東、東青鶴?。?? 你果然跟那秋暮望一樣禽獸! 一時間,常嘉賜只覺一把火將他的血液都點燃了起來,他本就偏紅的膚色霎時變成了血紅,整個人都快著了。 不等東青鶴說話,常嘉賜猛然回頭一掌拍到了他的胸口,將他從浴桶中推了出去。 那可是東青鶴啊,對付混沌魔獸都游刃有余大招頻出的老狐貍,常嘉賜又根本沒有修為,這一掌最多也就拍死兩只野雞而已,能把他怎么的? 所以,當(dāng)看到東青鶴順勢自桶邊滑出摔落在地的時候常嘉賜都覺得這家伙是在做戲! 可是待看見那人的臉變得越發(fā)青白,任自己如何叫罵都不見起身的時候,常嘉賜才覺得有些不妙。 這……這長腿雞竟然被毫無修為的自己給一掌打暈了?! 第六十二章 看著倒在那里無聲無息的人, 常嘉賜愣了一會兒才想到要去查探, 他抖著手抓過一邊的衣衫披拂在身,僵硬地跨出了木桶。 “東青鶴……”常嘉賜防備地叫了一聲。 沒有回復(fù)。 “東青鶴……東青鶴!” 常嘉賜走到地上那人的身邊用腳踩了踩他的背, 依然跟死了一樣, 常嘉賜終于確認(rèn)對方是真沒了意識。 他慢慢蹲下身, 視線先落到東青鶴的臉上,長長的不知是被汗水還是藥水浸沒濡濕的青絲黏連在了他的側(cè)臉, 東青鶴向來亮若星辰的雙眸此刻也緊緊的閉合著, 方才還抱著自己的雙手則無力的垂落在一邊,蒼白、孱弱……真想不到有一天也能用這般的詞來描摹眼前的人。 常嘉賜將他上上下下細(xì)查了一圈后, 目光頓在了東青鶴修長的脖頸間, 白皙而無力, 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常嘉賜的手指微微一松,放開了抓握的衣衫,慢慢地?fù)嵘狭藢Ψ降暮韲悼?。輕緩的脈在指尖跳動,告訴著自己東青鶴還活著, 可是他現(xiàn)下沒了知覺, 也無力反抗, 如果自己再用些勁,那么重重一掐,那細(xì)細(xì)的脈象是不是便會消失了? 那么他常嘉賜就終于如愿,終于能擺脫那糾纏的命數(shù),從此這世間再無眼前人,再無東青鶴…… 只要用些力便好, 很快的,很快的。 常嘉賜一邊想,一邊聽從著心頭的召喚,慢慢收緊了指節(jié)。 一抹亮色同時在掌心間泛起,是東青鶴的護(hù)體金光,可不知是否因為嘉賜沒有修為,就算掐人也遠(yuǎn)不及以往拍向東青鶴掌力的千分之一,還是此刻的東青鶴太過虛弱連這防御都無力支撐,總之那金光的色澤較之以往顯得十分淺淡,只扎得常嘉賜手腳發(fā)麻。 可是隨著他的用力,金光的威力還是一點一點釋出,因為東青鶴的面皮在充血,常嘉賜的胸口也因金光的抵御開始充血,一股懾人的氣力從東青鶴身上散出順著兩人相觸的地方彌漫至常嘉賜的周身,壓制著他的四肢百骸和五臟六腑,讓他昏沉欲嘔,或許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但常嘉賜卻不愿意放棄,他已經(jīng)犯過一次蠢,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想再錯過。 殺了這個人……再多一些時間自己就可以殺了他,終于可以殺了他…… 常嘉賜忍得渾身巨顫,忍得口鼻涌血,濃重的血味再自呼吸間倒灌至其他五官,將常嘉賜的視線都染紅了。他的眼前渾沌的開始閃現(xiàn)東青鶴的臉,連棠的臉,有溫柔的,有寵溺的,有震驚的,有失望的,紅紅白白,悲悲喜喜,扭曲繁復(fù)的交織在了一起,最后則定格在一張絕望哀傷的面容中…… 常嘉賜的手指一抖,指下的金光便趁勢炸開,刺得常嘉賜嘔出一口鮮血,徹底脫了力,沒了繼續(xù)的機會。 還是差了那么點,就差那么一口氣,常嘉賜卻還是失敗了。 為什么…… 倒在東青鶴的胸口,常嘉賜不甘地狠瞪著他。 為什么……這么難??? 明明希望總是近在眼前,可真的伸手去摸,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東青鶴,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 昏睡過去前,常嘉賜恨恨地想。 …… 待他再醒來,窗外的天都已經(jīng)黑了,而他和東青鶴兩人竟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 動了動僵硬的手腳,常嘉賜勉力撐坐起了身,看看狼狽的自己,再看看地上的人,常嘉賜罵了一句粗話站了起來。 想叫人,又怕丟人,他只能勉力將衣裳穿了個大概,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跟拖死豬一樣把人事不知的東青鶴拖到了床上,見未有留下異樣后,喚來了青瑯。 見青瑯心急慌忙地去找金雪里,常嘉賜在他背后咬牙叮囑:“不要……告訴別人……” 沒一會兒金雪里來了,要把常嘉賜弄去歇息,常嘉賜卻不愿,只盯著金長老診治東青鶴的手,冷冷的問:“他……為什么會這樣?” 金雪里道:“呃,門主是因一時耗費修為太多所致?!?/br> 常嘉賜哼笑:“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兒?”東青鶴那深不見底的道行,給自己治個傷能治成這樣? 金長老面不改色:“混沌毒氣已入你肺腑,門主要將其引出,又怕你筋脈受損,所以只得用修為先護(hù)住你的周身再行施救,其所費心力乃是尋常療傷的百倍?!?/br> 是么? 常嘉賜將信將疑,又看東青鶴模樣,卻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理由能讓他變成這樣。 見常嘉賜眼內(nèi)并無太多感激自愧之色,望向東青鶴的眼神反而晦暗復(fù)雜,金長老有些不快,出言強調(diào):“門主為了你的傷可謂是不遺余力,種種之艱辛簡直難以言說。” 常嘉賜卻嗤之以鼻:“有什么難以言說的?還是你沒編好怎么說?” “你……” 金長老沒想到常嘉賜竟會如此不識好歹忘恩負(fù)義,一時氣得臉都白了,好在他還記得東青鶴的千叮萬囑,沒有把心里的不忿對此人全傾倒而出,只給常嘉賜的傷再開了個方子丟給了青瑯,就甩袖離開了。 走前金雪里道:“真心對薄情,實意對寡意,外頭不知有多少人羨慕門主殊行絕才蓋世無雙,卻不知他也只是遇上了個沒心沒肺家伙的可憐人。” 常嘉賜聽得嗤笑不減,直到金雪里離開,他這才一轉(zhuǎn)身累得趴倒在了床邊。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常嘉賜忽然伸手摸了摸東青鶴沉靜的臉。 “是啊,就是這樣……真心實意對上薄情寡義,最最可憐,太可憐了……” 他語氣寒涼,在那人頰側(cè)劃過的手卻仿佛來了一點溫柔,只是轉(zhuǎn)瞬即離…… …… 常嘉賜最后便靠在床邊睡了過去,他仍然穿著泡澡時披上的濕衣裳,到后頭焐著焐著都干了,只涼風(fēng)一過有些冷而已。 正睡得簌簌發(fā)抖,迷糊間似有一雙手將自己抱了起來,拉著他躺進(jìn)了微熱的被褥中。 常嘉賜依靠在那張寬闊的懷里,僵硬的四肢終于松緩了下來,他動了動腦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深深地睡了過去。 ******* 第二日常嘉賜醒來,床榻上只有他一個人了。 就在常嘉賜想著昨夜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場夢時,房門開合了一下,東青鶴大步走了進(jìn)來。 他換了一身青白的長袍,眉眼清明,身姿筆挺,對上常嘉賜的眼睛,微微一笑,走到了床邊。 “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些?”東青鶴溫柔的問。 常嘉賜想,這問的人和被問的人都反了吧。 東青鶴像是猜到他心思,笑意漸深:“抱歉,我昨兒個忽然走火入魔,讓你嚇到了?!?/br> 你這是哪門子的走火入魔? “我還以為你死了。”常嘉賜不客氣地說。 “我喝了金長老的藥,已經(jīng)沒事了,以后也不會這樣了?!睎|青鶴繼續(xù)安撫。 “是么……”常嘉賜眼露失望。 東青鶴像是沒看見一樣,察覺他要撐坐起身,便一把抱住了人:“不急,你再躺一會兒,你的氣脈受到震蕩,需得靜養(yǎng)兩天。” 常嘉賜防備的望向?qū)Ψ剑骸罢l告訴你的?” 東青鶴摸著常嘉賜清虛的臉道:“沒人告訴我我也知道,定是受了我那金光波及?!?/br> 常嘉賜一頓,金光護(hù)體會出現(xiàn),就是因為東青鶴遭到了攻擊,這道理對方理應(yīng)明白,然而看他那模樣,卻像并不在乎一般? 對著常嘉賜一臉疑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東青鶴笑了起來。 “怎么,你怕我會懷疑你?” 常嘉賜皺起眉:“你難道不會嗎?” “青瑯說,我失去意識時,是你將我弄到床上的,”東青鶴給常嘉賜蓋好被褥,一手?jǐn)堉氡г趹牙?,嗓音溫軟,“再說那混沌魔氣目前不過才驅(qū)散了一半,即便你有所反復(fù)也是正常,我哪里會怪你。你看看我,還好好地坐在這里便夠了……你總會好的,嘉賜?!?/br> 東青鶴說著,眸光里溫軟中帶出一絲執(zhí)著的堅定,自信得仿佛勢在必,倒看得常嘉賜恍然了起來。 殺掉東青鶴,踏上獨屬于自己的平坦大道,這一直是常嘉賜預(yù)想的未來,他思量無數(shù)回且堅信不疑地未來,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因為再沒有第二條路能走了。可是在那一刻,常嘉賜耳邊似乎聽見了一絲咔咔聲,就像是他深切執(zhí)念被巨大的重物反復(fù)擊打而崩開的一絲絲裂縫…… 那么微小,卻透出了點點的風(fēng)。 常嘉賜正恍惚,屋內(nèi)的門被敲響了,青瑯在外頭低聲稟報說哲隆長老求見。 東青鶴問:“哲隆長老有何事?” 青瑯剛要開口,屋外已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 哲隆是個急脾氣,他只當(dāng)這屋里還住了東青鶴一個人,按著門主以往的盡職盡責(zé),從不會因事態(tài)緊急而怨怪他們魯莽,所以不等青瑯回神,哲隆已是一把推開了門。 “門主,不好了!” 大漢話音才出就見屋內(nèi)情景,東青鶴坐在床邊,懷里緊緊了抱了一個人,他的頭與他挨在一起,唇就在那人的臉頰邊,像是在說話,更像是在…… 哲隆呆滯在了那里。 屋外的青瑯和青儀他們也有點呆,雖說東青鶴都把人帶回來好一陣了,大家也都知曉他們夜夜共居,可礙于東青鶴以往那清正穩(wěn)重的模樣,任誰都不會遐思他有什么過分之舉,真當(dāng)是仁善之行,更有甚者,將緣由歸結(jié)在另一位的身上,說他畢竟是妖修,最擅長那些惑人狐媚之術(shù),才惹得門主多有憐憫,哪曉得真見了會是這樣的場面…… 相較于被同樣嚇了一跳的常嘉賜,東青鶴依舊鎮(zhèn)定,不顧懷里人的掙扎,只將他輕輕地放回床榻之上后,才轉(zhuǎn)向哲隆,道:“怎么了?” 幸好哲隆也是個大粗人,立時便拉回神智道:“門主,游天教萬教主和羊山派福掌門昨夜雙雙殞命于各自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