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人們的正事”聊完之后，小蝶適時走過來，一分鐘也沒有多或者少。

    這說明，小蝶一直關注著這邊的聊天么？

    白小草蹲下來，問小蝶：“聽說你是我的粉絲，你最喜歡我哪本書？”

    小蝶把手里的書遞了過去，說：“簽名?！?/br>
    語氣中帶著一點兒命令的意味，寇霜覺得小蝶自我封閉得太久，已經(jīng)不懂得基本的禮貌和尊重了，于是輕輕呵斥道：“小蝶?！?/br>
    白小草笑著接過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馬克筆，一邊簽名一邊說：“沒關系，我也最喜歡這本書。你最喜歡書里的誰？”

    小蝶說：“小矮人。”

    這冊書是對經(jīng)典童話的改編和融合，講的是出于某種原因，一起住在森林里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跟小動物們相處的故事。小矮人是不小心迷路的旅人，被惡毒的皇后下咒困在森林里，只好跟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一塊兒生活。大概沒有人想得到，小蝶會選擇這個角色。

    白小草摸了摸小蝶，說：“很適合你的名字，我想把你寫進我下一本書里。”

    小蝶點了點頭。

    分開的時候，寇霜牽著小蝶的手，想起宋暮雪對自己透露的消息，忍不住說：“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合不合適?！?/br>
    “您說?！?/br>
    “網(wǎng)上都說您有很多馬甲……這事兒是真的么？”

    “是掉坑了要來討債么？”白小草笑了一下，說：“如果這個馬甲只出過一本書，那我可能記不住。不過您說吧?！?/br>
    “我有個認識的人很喜歡疑善的小說，請問這也是您的筆名之一么？”寇霜問。

    白小草愣了一下，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現(xiàn)在我可能明白，您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么意思了?！?/br>
    第78章 案件

    “這是我根據(jù)對話記錄整理出來的資料, 感謝您選擇相信我們醫(yī)院?！毙睦磲t(yī)生說著。

    “也謝謝你們的專業(yè)幫助，”寇霜接過文件夾，翻開來看，里頭卻只有兩張紙, 畫了兩個人頭，“這是？”

    “小蝶的情況有些復雜, 她的童年遭遇了很多不幸。不幸是接踵而至的, 并沒有讓小蝶有絲毫喘息的機會。也正是因為如此, 她的內(nèi)心十分荒蕪且空洞?！?/br>
    “她曾經(jīng)短暫地得到過救贖, 但光很快又離開了她。因為這個, 她將內(nèi)心封閉了起來。但即便如此，她內(nèi)心的負罪感和傷痛也過于強烈，根本遮掩不住?！?/br>
    “負罪感？為什么會有負罪感？”寇霜詫異問。

    “她的頭發(fā)是自己燒焦的, 原因就是負罪感。她似乎覺得, 她可以通過這個舉動得到些什么, 而得到的東西, 能夠幫助她減輕負罪感?！毙睦磲t(yī)生搖了搖頭，說：“我沒辦法知道她的負罪感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她通過自殘能夠得到什么。抱歉?！?/br>
    寇霜點了點頭, 說：“那我能為她做些什么？”

    心理醫(yī)生指了指文件袋，寇霜將文件袋里的兩張畫像攤開放在桌子上。這兩張畫像，一張上面畫著一個較為年輕的中年男人，另一張上則是一團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陰影。

    “這是？”

    心理醫(yī)生把第一張話摘出來，指著它說：“小蝶的童年發(fā)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 根據(jù)她的描述，我勉強還原了這樣一幅肖像。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社會地位不低，鼻子很挺，眼角下有一顆痣。一定要讓小蝶遠離這個人，您應該懂我的意思，對吧？”

    心理醫(yī)生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寇霜，里頭暗示的意味很明顯。

    寇霜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說：“我懂。那另一張呢？”

    另一張畫得很模糊，一團黑影，寇霜甚至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心理醫(yī)生說：“小蝶的負罪感來自這個人，但不僅僅是負罪感，小蝶對他還有某種敬畏。小蝶沒有描述這個人的樣貌或者別的什么，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是一個男人?！?/br>
    負罪又敬畏？小蝶會對誰懷有這樣復雜的情感？

    話又說回來了，小蝶為什么會有負罪感，她把某件不好的事情歸因于自己了嗎？

    “她很想見到這個人，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您能夠想起來他是誰?！?/br>
    心理醫(yī)生的診治到此結(jié)束，寇霜點了點頭站起來，道：“謝謝您?！?/br>
    “職責所在?！毙睦磲t(yī)生將寇霜送出了診所。

    ——

    太子山的兇殺案鬧得人心惶惶，本地市民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就是，這起案件會給旅游收入帶來影響嗎？

    到底是誰那樣變態(tài)，不光殺人，還拋尸風景區(qū)了呢？

    又是一個甩給警方的難題。

    因為這起兇殺案，鄭風林忙得焦頭爛額。宋暮雪回來不久，他竟然都沒有跟對方見過幾次面。上次對這起案件施壓太重，雖然警力資源可以隨意動用，但是進展有限。

    警察在全景區(qū)范圍內(nèi)加大搜索力度，除了最初發(fā)現(xiàn)的殘肢以外，幾乎每一個著名景點附近都會發(fā)現(xiàn)尸塊。

    有的是埋在土壤里的一根手指，有的是藏在竹林深處的一坨心肺，有的是掛在樹枝上偽裝成鳥窩的連帶著頭發(fā)的頭皮。身體各個部位被分別棄置在于不同的地點，整座太子山似乎成為了巨大的墳場，葬著被害者。

    經(jīng)dna檢測，現(xiàn)已發(fā)現(xiàn)的尸塊都屬于同一位女性。只是尸塊零碎，無法拼湊出一整具尸體，并且最為重要的頭顱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哪怕將dna和指紋進行比對，數(shù)據(jù)庫中也沒有搜索到匹配的選項。第二代身份證統(tǒng)一要求錄入指紋，也許這位受害者的身份證還沒有到期。

    尸體身份無法確定，只能一方面繼續(xù)搜查力度，另一方面向廣大市民征集線索。

    只不過，有一件事情困擾著刑警們。

    這是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碎尸案，兇手碎尸器材是什么？是從哪里弄到的？拋尸太子山，是偶然，還是人為選定的？

    對本地人來說，太子山稀松平常，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比如外地朋友造訪），基本上不會前往。拋尸者是本地人嗎？

    如果是本地人，拋尸者能找到的荒郊野嶺不少，為什么選擇人流量巨大的景區(qū)？這極大地增加了尸塊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也增加了拋尸者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性。他（她）根本不怕被警方發(fā)現(xiàn)，還是這個地方對他（她）來說意義重大？

    如果是外地人，是故意跑到本市殺人碎尸，拋尸之后逃竄外省市嗎？或者是激情殺人，順著行程將尸體拋在此處？如果是后者，碎尸工具在哪里？沒找到的尸塊又在哪里？

    這些尸體出現(xiàn)在相隔甚遠的幾個景點，要么是分批次拋尸，要么是開車自駕游。

    刑警對各種可能性分別排查，篩選近日來景區(qū)門口的監(jiān)控錄像，尋找數(shù)次出現(xiàn)的背包客身影，或者來往車輛拍照。這項工作重復且繁瑣，目前還在進行中。

    最終還是現(xiàn)場搜查隊先取得進展。

    太子山風景區(qū)里有一條著名的河流，因走勢蜿蜒曲折，被稱作“小龍河”。小龍河從太子山開始，一路向下奔流，匯入長江，繼而流入大海。前陣子下了一場暴雨，水位高漲，將不少山里的東西沖入了下游。

    就是在距離太子山三千米的河岸邊，搜查隊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斷腿，正屬于太子山拋尸案的受害者。

    這條小腿上遍布傷痕與淤青，腳踝處有一個紋身，紋著一個非常奇怪的符號，沒人認識。

    局里的符號學專家表示，這是一個瑪雅文字，象征著“轉(zhuǎn)世”之類的意義。

    看上去宗教意味濃厚。

    而與此同時，熱心市民給刑警隊提供了信息。

    “我曾經(jīng)看見一個行跡猥瑣的男人，開著車出現(xiàn)在太子山里。他是傍晚從太子山的后門開進去的，沒有買票。他在太子山里呆了一整夜，第二天才出來。”提供線索的熱心市民這樣作證。

    這樣的證言反而讓刑警懷疑起對方，問：“哪一天？你怎么知道他從后門開進去的？你又怎么知道他在里面呆了一夜。”

    熱心市民蘇夫人愣了愣，似乎完全沒想到還要應對這樣的問題。她眨了眨眼睛，說：“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肯定是他?！?/br>
    刑警將信將疑，做筆錄的那一位已經(jīng)把筆帽蓋上了。

    “章女士，非常感謝您的熱心。如果下次知道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還請繼續(xù)聯(lián)系我們?！?/br>
    看沒人相信自己，蘇夫人急了，忙說：“真的是他，是易光！你們相信我啊，我是靈婆！”

    靈婆？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都對這種說辭非常不屑一顧，但還是象征性問道：“那，這個人做了些什么呢？”

    “他靠文字蠱惑年輕的女孩兒，同她們睡覺，榨干她們的靈氣之后又拋棄。大部分女孩兒都被甩了，這一個沒有甩掉，所以被他殺了?！碧K夫人表情很認真，說得煞有介事，“我都知道，因為看過他的文字，知道他是怎么蠱惑她們的?！?/br>
    “怎么做到的？他還沒有女朋友，說不定可以學一學呢?！逼渲幸粋€小伙子甚至開了一個玩笑。

    而蘇夫人一本正經(jīng)：“女孩什么都不懂，他喜歡說一些神乎其神的東西來哄騙她們，她們就喜歡這個。他的書里全是這種東西，靈魂、轉(zhuǎn)世、巫術、末日預言。還有撒旦教，瑪雅文明，什么玄來什么。不信的人當小說看，但是有很多女孩兒當真了。他就是這樣蠱惑她們的。”

    蘇夫人說的話，刑警們一個字都不信。世界上沒有鬼神，這是無神論者的共識。

    而筆錄室外的鄭風林則突然有了一點兒別的想法。

    就算這個蘇夫人在胡扯，但她提到了一個東西。

    瑪雅，轉(zhuǎn)世。

    不管是通過什么途徑，也許蘇夫人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想到這里，鄭風林走進了筆錄室。

    ——

    宋暮雪接到福利院院長電話的時候正在加班。

    看清來電人是誰之后，她立刻停止工作，接起了電話?！拔?，院長你好。”

    院長在那頭問：“這么晚了，我打擾你休息了么？”

    宋暮雪看了一眼時鐘，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皼]有，院長這么晚打電話過來，是小蝶出了什么事情么？”

    院長猶豫了一下，說：“你朋友前陣子是不是帶小蝶出去過，還給了小蝶一本書？”

    “書？”宋暮雪跟寇霜對了一下眼神，確定了這本書的存在，“是的，我朋友給她買了幾本書，怎么了？”

    “這兩天半夜，她總是抱著書跑出房間，在衛(wèi)生間里神叨叨地念些什么，把其他小孩兒都嚇壞了，我都被嚇了一次。不過遇見我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了。我看你挺關心她的，所以跟你匯報一下，”院長說：“她這是不是學壞了，或者中邪了？”

    中邪？

    “是清醒的么？還是夢游？她在廁所里干什么？”

    “我看見的那次，她對著月光逐字逐句讀書，讀出聲來的那種讀。那書說是童話吧，還怪滲人的，老有打架和詛咒的情節(jié)。這什么童話??！”院長半是抱怨半是告狀道。

    第79章 嫌疑

    “知道今天為什么叫你過來么？”鄭風林看著面前的男人, 打開了筆帽。

    “不知道，”易光姿態(tài)輕松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并不緊張，甚至還有一點兒笑意, “打電話的那位警察同志沒有說太清楚，我就過來了。請問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調(diào)查的么——電話里的同志這么說的。”

    鄭風林捏著筆, 直覺易光有點兒奇怪。

    蘇夫人一口咬定易光有鬼, 說4月23日, 易光曾駕車去往太子山, 并且是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蘇夫人準確說出了那個女人住的酒店地址, 還說她就是太子山碎尸案的受害者，但堅決不說自己的信息來源。

    景區(qū)門口的監(jiān)控顯示，4月23日, 易光還真的跟一名女子共同出現(xiàn), 一起在景區(qū)附近的atm機上取了幾百塊錢。

    警方順著這條線查了查, 竟然還真的在酒店找出了女人的頭發(fā), 與尸體的dna相匹配。于是受害者的個人信息也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