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干瘦的婦人面帶得色，“這事你們都沒有我清楚，我有個親戚是清平鎮(zhèn)上的，今早來看我，說咱們東家這個大奶奶，是當(dāng)初給大公子結(jié)冥婚才娶回來的。娘家條件不好，只是個尋常的鄉(xiāng)下姑娘，因運氣好嫁給大公子，才飛上枝頭了?！?/br>
    那年輕婦人道:“我看這大奶奶年紀(jì)不大，看著不過十幾歲，家里怎么就舍得她讓她結(jié)冥親？”

    干瘦婦人道:“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鄉(xiāng)下姑娘，能嫁到大戶人家去，都是祖上燒了高香的。在咱們東家家里吃香喝辣，不比在自己家吃糠咽菜好？還能提拔提拔自己父母兄弟，真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年輕婦人搖搖頭，沒再說什么。

    先前那個豐滿些的婦人道:“聽你這么說，她是因冥婚嫁進(jìn)來的，不是大公子自己娶的，大公子竟也愿意？”

    干瘦婦人道:“所以才說她祖上燒了高香，大公子什么人品？竟白給她撿到了一樣，不但沒有嫌棄，聽說昨天還陪她回娘家了，這大奶奶的位置，怕是讓她坐實了。”

    邊說還邊搖頭，看著有些惋惜。她心里也正是覺得可惜，早知道東家要結(jié)冥親，她就將自己小女兒送上去了，現(xiàn)在不但能和東家做了親家，小女兒做了少奶奶，連兒子都能進(jìn)林家的鋪子做個管事了。

    青柳在房里習(xí)字，等她把那幾個字都學(xué)會了，也沒見林湛回來。

    她打了個哈欠，有些困頓。昨晚因憂心林湛到底有沒有生氣，沒睡好，今天又做了一天馬車，當(dāng)時沒什么，現(xiàn)在閑下來才覺得身體有些酸軟。

    她站起來拉開一條門縫往外頭看，見還見不到林湛的人影，又走回來坐在桌邊，想了想，決定趴著小睡一會兒。

    林湛回來時一身臭汗，他之前到前頭去查看，正好遇上學(xué)徒兩兩對練，一時看得手癢，也下了場，只用外家功夫打了幾架。

    正打得暢快，突然想起來，媳婦兒還被他丟在后頭呢，于是趕緊拋下眾人，匆匆回了后院。

    青柳已經(jīng)睡熟了，林湛放緩了動作，蹲在桌邊看她。

    他媳婦兒就連睡著了，也是乖巧安靜的樣子。雙手?jǐn)[在桌上，兩只腳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并在一起，側(cè)頭趴在手臂上，嘴唇被擠得微微嘟起。

    林湛看著看著，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盯在那兩片嘴唇上。

    他還記得之前碰到時又軟又嫩的觸感，那時候就想啃一口，可是怕媳婦兒要哭，現(xiàn)在她睡著了，碰一碰沒關(guān)系吧？

    林湛伸出一根指頭，試探著落在青柳唇上，見她沒反應(yīng)，輕輕壓了壓，然后左右輕撫著。

    青柳皺了皺眉，卻沒醒來。

    林湛加大了力道，粗糙的指腹在他媳婦兒柔嫩的唇上來回揉弄，直到把那雙唇揉得鮮紅欲滴，微微腫起。

    青柳是被唇上異樣的感覺弄醒的，她感覺自己兩瓣唇熱辣辣的，好像被好多蚊子一齊咬了。

    她睜開惺忪的眼，被眼前放大的頭顱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林湛，才送口氣，道:“你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咱們要回去了么？”

    說著又碰了碰嘴唇，輕皺著眉道:“我的嘴唇是不是腫了？好像被什么蟲子咬了?！?/br>
    林湛盯在她紅腫的唇上，道:“是我弄的。”

    青柳瞪大了眼看他，不知該說什么好。她現(xiàn)在也有點明白了，這人就是有些玩性，沒事愛捏她的臉，現(xiàn)在竟然又要弄她的嘴唇了。

    她看到一邊有鏡子，忙過去照了照，果然紅彤彤的，還腫了一些，不由苦惱地看了林湛一眼，道:“這下可怎么辦？”就這樣走出去，人家保不齊還以為是她太貪嘴，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把一張嘴吃成這樣子。

    林湛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細(xì)看。

    兩人湊得近了，青柳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外衣解了，只穿一件薄衫，身上都是蒸騰的汗氣，汗珠子順著兩鬢滑倒下巴，又順著他上下滾動的喉頭落近衣襟里。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緊緊貼在胸膛上，將他結(jié)實的筋rou整個展現(xiàn)出來。

    青柳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兩人靠得這樣進(jìn)，仿佛呼吸都能落到對方面上。迎面而來的是他濃郁的男子氣息，她垂了眼簾，想要退開一步，下巴卻被他緊緊鉗住。

    林湛看她眼睫輕顫，目光浮動的模樣，知道他的傻媳婦兒，現(xiàn)在才開始怕了?？上б呀?jīng)晚了。

    他慢慢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沒關(guān)系，再腫一點就好了?！?/br>
    青柳睜大了眼，看他緩緩湊進(jìn)，然后唇上落下一個guntang的物體。

    林湛先在她嘴角輕觸，見她沒什么反應(yīng)，便用自己的嘴唇重重碾壓過去，等察覺到她的唇比自己的燙，才伸出舌尖輕柔的舔了一遍。然而很快又像撕扯獵物般，用牙齒毫無章法地啃咬。

    青柳眼睛越睜越大，突然低呼了一聲，一下子推開林湛，捂著唇滿面通紅，“你、你怎么還咬人……”

    之前捏一下戳一下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用嘴咬，剛才他那兇狠的樣子，她都差點以為自己要被他吃掉了。

    林湛眼睛發(fā)紅，眼里不知什么時候布了些血絲，喘息粗重，好像是一頭真正的渴望進(jìn)食的野獸。

    青柳突然有些怕，不是剛才那種不自在，而是真的想要逃開的那種怕。

    此時她才發(fā)覺，她對林湛似乎并不如何熟悉。

    從前從薛氏口中聽他，覺得少年時的他活躍調(diào)皮，之后看了畫像，又感覺他的肆意張揚都恰到好處。等初次見面，聽他在林老爺面前講那十年的經(jīng)歷，她也感動于他的決心和毅力。后來他陪她回娘家，又有幾分體貼。等再相處，他又愛時不時捉弄她一下。

    但沒有一次，林湛給她的感覺是危險的，如此刻一樣。

    她有些慌。

    林湛又慢慢湊進(jìn)，粗重的喘息在耳邊炸開，迫人的壓力比之前任何一次更甚。

    青柳心慌意亂地抬頭看他，帶著幾分哀求道:“你別咬了……腫成這樣子，等一下怎么出門？別人肯定要笑話我的?！?/br>
    卻不知她眼中含著霧水，眉頭緊蹙，面帶哀色的模樣，看得人更想下了狠勁欺負(fù)她。

    林湛抬手刮了刮她的臉頰，啞聲道:“和她們說，都是我的錯?！?/br>
    說著又低下頭去。

    “唔……”

    傍晚，院子里東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湛打頭走出來，步履輕快，“走，我們再去逛幾圈?！?/br>
    青柳掩著嘴，眼眶通紅，眼里仍有幾分余悸，聽林湛這么說，只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想回去。”

    林湛剛才欺負(fù)得痛快，現(xiàn)在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也舍不得再捉弄了，道:“好，那就先回去吧。”

    說著要來牽他媳婦兒。

    青柳往旁邊側(cè)了一步避開，低著頭匆匆往外走。

    林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嘖了一聲。這樣子，和他回來第二日早上兩人相見的情況有點像，她也是像兔子一樣，避他不及，溜得飛快。

    兩人來時牽著手進(jìn)來，離開的時候卻一前一后，而且青柳還是捂嘴紅著眼睛的樣子，給人看見了，難免就有些想法。

    那個干瘦的婦人踮著腳尖看他們走遠(yuǎn)了，才道:“瞧這架勢，吵架了？”話里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她就說憑那鄉(xiāng)下姑娘的樣子，怎么可能攏得住大公子的心。也就他們東家心善，真讓這樣的人做了大奶奶。

    年輕婦人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這尤嫂子心里不知打什么主意，只盯著大奶奶看熱鬧，難道她竟沒看出，大公子一點也沒有不痛快，反而面色愉悅得很嗎？這樣子，怎么可能是吵架了，只怕是感情好著呢！

    青柳一路快走出了后院，直到坐近馬車?yán)?，心里才松了口氣，將一直掩著嘴的手放下來?/br>
    她的嘴原本就有些rourou的，眼下更是rou嘟嘟地腫了起來，顏色鮮紅嬌艷，嘴唇邊緣有些咬痕，紅色的齒印遍布上下唇兩側(cè)，她用手輕輕一碰，都覺得疼。

    最主要的是，剛才林湛的樣子嚇到她了。

    此刻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一個熟悉的人又露出了讓她害怕的一面，她現(xiàn)在只想回去。

    林湛看她一聲不吭溜進(jìn)去，也沒說什么，和后院兩個護(hù)衛(wèi)打了招呼，架著馬車走了。

    馬車走遠(yuǎn)了，兩個護(hù)衛(wèi)互相看看，其中一個道:“咱們大奶奶娘家是哪里的？好大的派頭，大公子竟然親自給她趕車?！?/br>
    另一個搖頭道:“不清楚。不過大公子趕車不是很正常么，二公子偶爾也這樣。”說著他看看左右，小聲道:“我聽說以前老爺也經(jīng)常給太太充作車夫呢?！?/br>
    兩人對視一眼，偷笑道:“原來是咱們東家家里有這樣的傳統(tǒng)。”

    什么傳統(tǒng)？

    懼內(nèi)唄。

    馬車駛出城門，往清平鎮(zhèn)方向奔去，期間車上兩人都沒說話。

    經(jīng)過一小片樹林，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青柳坐在車內(nèi)，以為林湛要去方便，只靜靜等著。不想過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動靜，她不由掀開一個縫隙往外看，林湛根本沒什么事，好好地在車頭坐著呢。

    他嘴里還叼了根草葉，悠閑自得。

    青柳心下奇怪，雖然現(xiàn)在不太想跟他說話，卻也不得不道:“怎么不走了？”

    林湛充耳不聞，還吹起了扣哨。

    青柳有點難堪，只想下車自己走了算了，可眼下這地方，荒無人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再過一會兒天就要黑了，她又不認(rèn)得路，孤身一個女子走在路上，誰也不知會發(fā)生什么。

    但要她再和林湛搭話，她又覺得沒臉。人家已經(jīng)故意不理你了，何必還眼巴巴地湊上去。想到此，她又坐了回去。

    林湛耳朵一動，轉(zhuǎn)過來一看，他媳婦兒又縮回去了。他還想聽她叫一聲阿湛呢，怎么不叫了？難道還在生氣？

    他聽到那車內(nèi)有一點動靜，面色微微一變，立刻掀開簾子。

    青柳正用帕子擦著眼角，被他的突然出現(xiàn)嚇得愣住，睜著發(fā)紅的眼看他。

    林湛有點心疼了。好像又把媳婦兒弄哭了。

    青柳反應(yīng)過來，抿著嘴低下頭。

    林湛鉆進(jìn)馬車?yán)铮悬c無措，爹是怎么哄娘的來著？反正現(xiàn)在荒郊野外的，他哄一哄，也不怕被人聽見丟臉。

    他試探著去握他媳婦兒的手，感覺到她輕輕一掙，沒有掙開，便加大了力氣握緊。

    青柳撇開頭，眼眶比方才濕潤了些。

    林湛忙道:“別哭。”

    不說還好，一說就見媳婦兒淚珠子一下就落了下來。

    林湛撓撓頭，跟一頭煩惱的毛熊似的。

    他從來只會捉弄人，就沒哄過誰，眼前這要是別人，他早轉(zhuǎn)頭走了，可這是他媳婦兒，他就不能不管了。

    方才在武館，看她眼淚汪汪的，只想讓她哭得更厲害，可現(xiàn)在看她抿著嘴無聲落淚，他卻心疼了，胸口酸澀得很，好像塞了一團(tuán)浸滿老陳醋的棉花，堵得慌。

    青柳不是那種一哭起來就不依不饒的人，當(dāng)初被楊家退了親，也沒見她落過一滴眼淚。但是現(xiàn)在她就是覺得委屈，她又沒做錯什么，他愛捉弄就給他捉弄，愛捏臉就給他捏臉，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墒侵霸谖漯^他的表現(xiàn)真的嚇到她了，現(xiàn)在她只想回去，他卻又偏偏停在這里不走了。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現(xiàn)在也不愿意去探究他的想法。

    林湛慌了一下，索性往馬車地板上一坐，將他媳婦兒整個撈來懷里，雙手環(huán)著，老老實實道:“我錯了，你打我吧。”

    青柳懶得打他，她落了幾滴淚，心里舒坦了些，曉得外面天色很快就暗了，不想再跟他在這里滯留，只道:“咱們回去吧。”

    林湛見她愿意說話，忙道:“好好，這就回去。”

    之后不敢再有什么幺蛾子，老老實實趕著馬車回到李家溝。

    青柳到了家里，心才落了地，想去見了薛氏，只是她雙唇紅腫，等下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想，便順著回廊回了東院，又喊來許嫂子，隔著門請她去前院和薛氏說一聲，自己今日在縣里貪嘴，吃多了東西，晚飯不吃了，又說自己累了，要早點歇下。

    林湛停好馬車回到正院，才從他娘那里得知媳婦兒不來吃完飯了。

    薛氏懷疑地看著他，“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青柳不是沒有分寸人，怎么會貪嘴吃多了？而且聽說她連房門都沒打開，這就更奇怪了?！?/br>
    林湛支支吾吾地，他以為已經(jīng)把媳婦兒哄好了，沒想到還沒有。

    薛氏見他這樣，更知道有內(nèi)情，連番追問，林湛才遮遮掩掩道:“我……把她嘴唇咬腫了，我以為她不生氣了……”

    薛氏聽了，哭笑不得。自己兒子什么性子她知道，只以為他貪頑了些，沒想到娶了媳婦兒卻這樣孟浪起來，還在外頭就把人的嘴給咬腫了。青柳那孩子臉皮又薄，還不給他嚇壞了？

    了解了原因，薛氏也不打算再叫青柳吃飯，只讓廚房另下一碗面，等林湛吃完，讓他端去給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