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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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芳輾轉(zhuǎn)得知孟娘子處處想占李綺節(jié)的便宜,羞得無地自容,自此每次孟家的丫頭上李家借取東西,她都會格外留一個心眼,用自己的私房錢買上一份原樣的還給李綺節(jié)。 孟娘子在丈夫跟前得了一個“小肚雞腸“的罵名,女兒又胳膊肘往外拐,急怒攻心,已經(jīng)很久沒在李綺節(jié)身上使心眼了。 如今她竟然打發(fā)孟云暉做一個小丫頭的活計,讓堂堂的秀才公出門找街坊借取女兒家的脂粉。 寶珠頭一個氣得揎拳擄袖:“孟家沒人了,巴巴的讓四少爺干這樣的差使?“ 孟云暉神態(tài)從容,淡笑道:“丫頭們都在忙?!?/br> 寶珠一跺腳,跑回李綺節(jié)房里,揭開折枝蓮花紋狀盒,小心翼翼舀了兩勺辰粉,用細紙包了,噔噔蹬跑下樓。 孟云暉接了紙包,揣在袖子里的暗兜中,抖抖手上的木盆:“這是鄉(xiāng)下送來的毛栗子,剝了生吃、燉湯、熬腌菜都使得。“ 寶珠心里冷笑,孟娘子又故技重施,一小盆鄉(xiāng)下隨處可見的毛栗子,就想換一包稀罕的辰粉! 如果來人是孟家的丫頭,寶珠早就罵回去了,可孟云暉不一樣,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秀才老爺呢!他是少年郎,自然不明白脂粉和毛栗子哪個價賤,哪個價貴。怕他難堪,寶珠掩下心里的不滿,拿來一只刻花小簸箕,收下毛栗子。 李綺節(jié)已經(jīng)讓進寶收拾了一只布包出來,“我們這里也有鄉(xiāng)下的東西,孟四哥帶回去嘗嘗?!?/br> 進寶虎著臉,把布包往孟云暉懷里一塞,孟云暉會意,順手把布包藏在懷中。 布包是五娘子帶來的,里頭有一雙鞋,兩雙厚氈襪。五娘子的手很巧,做的鞋襪雖然樣子不大好看,但冬日里穿著舒適暖和,比外頭買的強。孟娘子橫看豎看,怎么都看孟云暉不順眼,肯定不會想到他的衣裳穿得暖不暖,鞋襪合不合腳。五娘子怕兒子離家的第一個冬日不好過,做好了不顯眼的鞋襪,一直不敢送,知道孟云暉心里不恨她,她才敢把布包交給李綺節(jié),托她偷偷送給孟云暉。 孟云暉藏好布包,沒立刻走,臉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李綺節(jié)忽然想起一事,“孟jiejie的身子好些了沒有?“ 楊天佑提前回瑤江縣,不久楊縣令就帶著楊天嬌和孟春芳、孟云皓坐船回家。 孟云暉回來之后,像只竄天猴,整天上蹦下跳,逮著人就吹噓他在武昌府的見聞,說他們在大江里碰到搶劫商船的水匪,縣衙里的一個神箭手一箭把幾個水匪射了個透心涼。又說他們?nèi)ス淞它S鶴樓,一直爬到樓頂,黃鶴樓是鎮(zhèn)守妖獸的,攏共有七七四十九層那么高,每一層都刻有秘籍,從樓下看,一眼望不到頂,從樓頂往下看,底下的人比螞蟻還小……后來越說越離譜,只差沒說楚王請他去藩王府里看大戲了。 而孟春芳呢,一回到家,就一病不起,據(jù)說是因為水土不服引起的。 可孟舉人和孟娘子并沒有請大夫為孟娘子開藥方,孟家也沒有往門前倒藥渣。而孟春芳始終不曾出門,一直待在閨房里閉門不出,別人上門探望,她也避而不見,說是怕把病氣過到別人身上。 現(xiàn)在孟娘子打發(fā)孟云暉出來借辰粉,肯定是要為孟春芳梳妝,那她的病應該好全了。 孟云暉愣了一下,輕咳兩聲,“她好多了?!?/br> 李綺節(jié)挑眉,眼波流轉(zhuǎn),看孟云暉的神情,這個好多了,怎么聽怎么言不由衷。 ☆、第48章 等親眼見到孟春芳, 李綺節(jié)總算明白孟云暉當時的神情為什么會有些古怪了。 孟春芳并沒有生病, 甚至氣色比以前好了幾分。 唯一的變化是, 她的一張芙蓉面,足足變黑了五個色號。 孟春芳常年不出門,又每天湯湯水水精心調(diào)養(yǎng), 皮膚白皙細嫩,吹彈可破, 比凝脂還雪白嬌嫩,如今卻像去了一趟撒哈拉, 黑得李綺節(jié)差點不敢和她相認。 看出李綺節(jié)的疑惑,孟春芳面色大窘, 黑皮膚里沁出兩團紅暈,愈發(fā)顯得兩頰黑亮。 難怪她從武昌府回來后,就抱病不出,不愿見人,好好的白雪公主, 忽然變成黑美人,任誰都受不了這個巨變。 李綺節(jié)連忙讓寶珠合上門窗。今天日頭好, 她讓寶珠支起幾面窗戶,好讓日光照進房間里,為的就是曬曬暖太陽,孟春芳一來,她驚出一身冷汗,暫時不敢出門和日光正面接觸。 “孟jiejie在武昌府肯定玩得很盡興吧?“ 孟春芳扭著帕子, 眼圈微微有些發(fā)紅,低著頭不說話。 李綺節(jié)不敢接著打趣她,安慰她道:“許久不出門的人,一下子曬多了日頭,是容易曬黑,不過不妨事,養(yǎng)個七八天,又能白回來的?!?/br> 孟春芳咬著櫻唇兒,還是不說話。 她身旁的丫頭替她氣不過,低啐一口:“三娘不曉得,我們小姐不是被曬成這樣的,都是楊大小姐搗的鬼!“ 李綺節(jié)心口一跳,原以為楊天嬌想對付她,所以她推病不去武昌府,孟春芳是楊天嬌以后的堂嫂子,和她無冤無仇的,她怎么連孟春芳都不放過? 丫頭看李綺節(jié)和寶珠都看著她,挺起胸脯,冷笑一聲,繼續(xù)道:“縣里人都曉得,楊家大小姐從小就生得黑,那是天生的,楊夫人想了好多法子,都不頂用,連那個什么御用的太真紅玉膏都想辦法搗鼓了給楊大小姐使,還是不中用。小姐曉得楊大小姐的心病,怕她面上不好看,每回出門,都擦了米粉,把臉上的顏色弄得暗沉一些,可楊大小姐還是嫉妒我們小姐美貌——“ 說到這里,孟春芳臉上愈發(fā)紅了,丫頭沒發(fā)覺,接著道,“她不曉得從哪里弄來一種又白又香的花粉,說是從南邊應天府買的,搽了之后能讓臉蛋又滑又嫩,非逼著我們小姐搽,我們小姐沒辦法,就用了一點點……“ 孟春芳覺得楊天嬌雖然任性,應該不至于害她,而且那香粉看起來細膩潔白,聞起來甜滋滋的,像花蜜一樣,一看就曉得不便宜,再加上楊天嬌撒嬌賣癡,她一時心軟,就搽了一點。 頭兩天沒看出什么來,晚上洗臉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蛋果然比頭一天滑嫩些,還以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錯怪楊天嬌了。哪曉得第三天,她臉上還是一陣陣發(fā)癢,皮膚就像干裂了一樣,一塊塊往下掉皮,把她嚇得手足無措。偏偏楊天嬌還不放過她,每天拉著她在太陽底下曝曬,幾天下來,她的臉越來越黑,怎么抹潤面的脂膏都無濟于事。 “三娘,月底還要去楊家吃酒,我……“孟春芳拿帕子在眼角輕輕按了一下,“我用辰粉試過了,雖然勉強遮得住,可總不是長久之計。這幾天我娘找人打聽,才曉得楊天嬌用這個法子害過好幾個人,大家都在發(fā)愁,偏偏又想不出法子,只能干著急?!?/br> 李綺節(jié)暗自搖頭,對于女人來說,容貌可是頭等大事,誰不想在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同時,生得比芙蓉嬌、比梅花艷?楊天嬌竟然狠心朝孟春芳的臉下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少深仇大恨,以至于要毀掉別人的容貌? 還是說她真的是見不得任何人比她皮膚白,所以見一個害一個? 那種香粉,估計是含有某種刺激的化學物質(zhì),用過的人皮膚受到損傷,再經(jīng)陽光曝曬后,會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曬黑。 這種傷害可大可小,好的養(yǎng)一養(yǎng)說不定能恢復白皙,壞的可能真的要做一輩子的黑美人。 李綺節(jié)不敢把猜測告訴孟春芳,安慰她道:“先用鉛粉遮一遮,好好養(yǎng)一個冬天,說不定能養(yǎng)好?!?/br> 孟春芳嘆口氣:“但愿吧。“ 一直到月底楊家喜宴前,孟春芳始終待在閨房中,真真正正做到不出家門一步,偶爾到院子里走走,也要撐把綢紙傘遮陰,一連在屋里悶了十多天后,她的皮膚看著好像真的恢復了一點點,再加上鉛粉和胭脂修飾,雖然比不上從前細嫩,但勉強也能應付過去。 孟春芳天天傘不離身的時候,李綺節(jié)每天在院子里曬太陽。最近李乙頻繁出門走訪故交舊友,為她張羅親事,似乎已經(jīng)敲定了一家,只等雙方繼續(xù)深談。李綺節(jié)不敢觸李乙的霉頭,老老實實當一個聽話的李三娘。 至于私底下她做了什么,李乙不必知道。 年底是楊慶娥的出閣大喜之日,高大姐急著為楊天保娶親,就必須先把楊慶娥嫁出去。楊慶娥的未來公公生了場重病,眼看不中用了,那邊生怕守喪耽誤婚事,也急著娶親,兩家干脆把婚期提前了一年。 楊表叔幾次親自上門請李乙去吃喜酒,李乙婉拒,楊表叔無可奈何,攛掇李子恒代替李乙去坐主席,李子恒把頭搖得撥浪鼓:我忙著呢。 李綺節(jié)說了,等來年才是球場真正熱鬧的時候,他得趕在那之前練好球技! 楊慶娥也輾轉(zhuǎn)托人帶花給李綺節(jié),希望她能忘掉兩家的尷尬,以表姐妹的身份,送她出嫁。 李綺節(jié)只給楊慶娥送了添妝禮,并沒出席:楊家可是楊天嬌的天下,那個嬌小姐只因為別人比她生得白,就要對別人下毒手,想她天生麗質(zhì),后天又保養(yǎng)得宜,皮膚白皙剔透,往楊天嬌跟前一站,還不得把那個嬌小姐給氣瘋?瘋狂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李綺節(jié)不想和一個瘋子比智商。 瑤江縣本地的嫁娶風俗,出嫁的人家要擺三天酒席。頭一天宴請血緣親厚的堂族和舅親,第二天是正席,所有親疏遠近的賓客都要上門慶賀,第三天是新郎官正式迎親的日子,男方家要趕在正午前,把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嫁妝一齊抬到家中,如此婚宴才算是告一段落。三朝回門當天,女方家宴請的賓客和婚宴第一天宴請的賓客一樣。 當然,窮苦人家沒有那么多講究,有些甚至連酒宴都不擺,雇一輛牛車,裝上新娘子和兩床破棉被,就把媳婦迎進家門了。 楊家不缺錢鈔,宴席當然是盡量往大了擺,因為是楊縣令的侄女出嫁,頭一天是楊家近親上門恭賀,還看不出什么來,等到第二天,幾乎是全城出動,楊家賓客滿門,酒席一直擺到門外的長街上,大門口被車馬驢子擠得水泄不通,鞭炮和鑼鼓從早上一直鼓噪到夜里,一刻都沒停歇過。 李綺節(jié)坐在僻靜幽遠的葫蘆巷李宅中,都能聽見嘈雜的車馬聲響和鞭炮鳴聲。 此刻,她頭上梳著雙螺髻,戴淺紫色堆紗絨花,鬢邊簪一對如意花果紋銀質(zhì),身上穿一件蔥白國色天香紋秋羅衫子,對襟鴨頭綠滿地嬌織繡寧綢襖子,下著鶯黃棉綾裙,老老實實坐在花開富貴竹雕屏風后頭,任一個戴包頭的婦人上下打量。 婦人是金家的老仆,規(guī)矩是其次,神態(tài)極為親和,說話也客氣,看人的時候也不是跟看貨物一樣來回掃視,不會讓被看的人覺得不舒服,所以李綺節(jié)大大方方任她相看。 婦人笑道:“三娘平日里喜歡玩什么呢?“ 李綺節(jié)低下頭不說話,寶珠代為答道:“三娘從小古怪,不愛繡花針線,喜歡看些雜書,練練字,偶爾出門在縣里逛逛。“ 婦人神色微微一變。 寶珠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道:“燒火做飯,三娘一點都不懂,我們官人疼閨女,從來不讓三娘去灶房幫忙,免得煙火氣腌臜了她?!?/br> 李綺節(jié)適時地抬起手,十指纖長白嫩,指尖搽了丹鳳花汁,一看便知是個從來不動手干家務的。 婦人臉上的笑容垮下來了。 李綺節(jié)憋住笑,她不曉得金家為什么會搭上媒婆來家里求親,想來想去,覺得和那天在江面上遇到的金少爺可能有關,那個富家少年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怎么會突然向李家求親?十有**來者不善。 就算金家真的是真心求親,以金大少在外的風流名聲,也不是李家敢招惹的。 據(jù)說金家的韓老太太自己大字不識一個,所以格外喜歡性格樸實、手腳勤快的踏實小娘子,深信女子無才便是德,所有會讀書寫字的小娘子不是妖精就是攪家精。金家現(xiàn)在的當家太太金夫人未出閣前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女,自嫁給金大官人做填房后,每每被韓老太太當著一大家子老小的面罵得面紅耳赤。 李綺節(jié)故意讓寶珠在金家老仆面前說自己喜歡看書寫字,金家要是還熱火朝天地求娶她進門,那不必多說,里頭必有陷阱。 婦人和李綺節(jié)說笑了半天,吃過茶,匆匆告辭。 回到金家,進了內(nèi)宅,才到回廊,迎面卻見幾個丫頭簇擁著一個面龐圓潤的美婦人走了過來。 婦人連忙站住腳,退到臺階底下,垂首侍立。 美婦人急著去楊家赴宴,腳步匆匆,然而看到婦人時,卻硬生生止住腳步,“這不是賀mama嗎,今天出門了?“ 賀mama心神一凜,連忙陪笑道:“二小姐想吃滴酥鮑螺,嫌我揀的不香甜,打發(fā)我去外頭花家貨棧買,他家花娘子會揀鮑螺?!?/br> 說著,把早就準備的一匣子鮑螺揭開來給美婦人看。 美婦人掃了一眼金黃、雪白兩色的鮑螺,笑道:“這東西也就寒冬臘月里揀的才經(jīng)放,你快拿進去吧,別讓二娘等久了?!?/br> 婦人答應一聲,卻沒動,只等美婦人一行出了垂花門,才轉(zhuǎn)身往里走。 美婦人回頭看了一眼,兩彎柳眉微微蹙起,“找人去薔薇院打聽,查清楚金薔薇到底在忙什么?!?/br> 旁邊一個婦人連忙應聲:“太太放心,我早就看出來二小姐不對勁兒,已經(jīng)派人私下里去查了?!?/br> 美婦人點點頭,金薔薇就像一只陰溝里的老鼠,不僅命硬,還總能出其不意地咬她一口,她受夠了。金家的內(nèi)院,必須聽她田裹兒的! ☆、第49章 另一頭的賀mama一路左顧右盼,看到身后沒人跟著,才一矮身踏進薔薇院。 已近寒冬天,院子里的薔薇花架孤零零的,只剩一架黑瘦虬曲的枯藤。兩個梳辮子的小丫頭坐在臺階上玩翻花繩,一個穿襖裙的大丫頭靠在門口的墊子上做針線。 “二小姐呢?“ 大丫頭放下針線,起身打起藍布簾子:“二小姐在練字。“ 賀mama眉頭微微一皺:老太太千好萬好,就是看不得閨女寫字讀書,誰敢在她面前咬文嚼字,老太太能當面吐她一臉唾沫星子。二小姐以前從不碰書本的,這幾年不曉得怎么鉆了牛角尖,天天悶在屋子里讀書寫字,還好老太太不知道,不然二小姐的日子就愈發(fā)不好過了。 進了里間,大丫頭竹葉朝里道:“小姐,賀mama回來了?!?/br> 里頭的人沒出聲,仍舊屏氣凝神寫完一個石字,才放下筆,在銅盆里洗凈手,轉(zhuǎn)出書房。 卻是一個看去年紀似乎還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娃娃,臉頰圓潤,鼻子纖巧,下巴尖小,一雙眼睛又黑又深,比她的相貌足足老了十幾歲。 賀mama知道二小姐看起來就像個小娃娃,軟弱可欺,其實手段和金夫人田氏一樣,也狠著呢!不敢怠慢,一直等金薔薇坐定,才小心翼翼道:“那李家三娘瞧著倒是生得靈醒大方,說話也可人疼,就是性子有點驕縱,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像是個能干精明的?!?/br> 金薔薇直接道:“她家答應了嗎?“ 賀mama搖搖頭,“咱們這樣的人家,他們家怕是不敢奢望?!?/br> 金薔薇冷笑一聲:“咱們這樣的人家?“ 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仿佛覺得這句話十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