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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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月白被他的語氣一激,想要破口大罵卻又想到這是皇宮大內,耳目眾多,最終只能一甩袖袍。 只是幾月不見,卻是不知什么時候杜累塵已經(jīng)變得這般牙尖嘴利了?難不成,他是嫉妒于我? 是了,若是往常,杜累塵頂多不屑于理他,如今對他說話卻是如此刁鉆刻薄,自己那一篇狀元文章傳出去,怕是杜累塵也不得不甘拜下風吧? 要知道,那可是千古第一狀元趙秉忠的文章,要不是他上大學時候的中文講師特別喜歡,他怕掛科,也不會將那篇文章背下來,如今倒像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如此這般想來,杜累塵一向自視甚高,如今卻被他昔日的下人超過,恐怕他現(xiàn)在表面是故作平靜,心里卻是百爪撓心吧? 韓月白下意識看了陸非魚一眼,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眼神。陸非魚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卻是也沒有多話。 這個時間,怕是梁啟也該過來了。 今日韓月白來人請他倒是趕得巧,梁啟帶著張力出府去了,應當正是為了他們籌謀之事,他不好跟在后面,便獨自留在了府上。 卻是被韓月白的人撞了個正著。 但是他出府之時已經(jīng)讓趙方趕去通知梁啟了,雖然他能保護自己,但是這個世界之外的力量還是能不用便不用了。 開了掛的游戲總是不好玩的。 “公子可聽聞了我的新作?月白自覺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但是自己卻不能如迷云障日不得其解,便想到了公子。公子才學淵博比之月白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是以今天便將公子請了來,還請公子斧正一二?!?/br> 韓月白從木架上抽出一卷書柄遞給了陸非魚,這是主考官點評的原卷。說的是“斧正”,語氣里可只有nongnong的自得意味。 還真當是他自己作的了? 陸非魚心里冷哼一聲,卻是無比平靜將書卷打開,一目十行之后這才開口,“月白公子的文章作的自是極好的,這讓天下學子拜服的不刊之論放在草民眼前也是改不了一個字的。” 韓月白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濃郁。 “不過……” 陸非魚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什么?”韓月白臉色微變。 “不過這字……草民倒想斗膽點評一下,雖是工工整整,可惜筆力薄弱,不堪一擊,端得是奴顏媚骨啊……” “你——” “恕我直言,這字不會是月白公zigong里哪個奴才代筆的吧?” “你!杜累塵!你心里嫉妒竟還敢如此污蔑于我?就不怕我讓皇上斬了你?” 陸非魚一語言中,韓月白卻是惱羞成怒。 這身體本就是奴隸出身,哪會寫什么字?自己可也從來也沒練過毛筆字又怎么寫?這段時間但凡是要書寫什么東西,他都是讓宮里的一個太監(jiān)代筆的。梁帆也知道這身體的身世,自己便推說以前根本無閑銀準備筆墨練習這才導致字寫得差,倒也推脫過去了。 可是杜累塵是怎么知道的? 韓月白眼神一凜,突然生出了兩分殺意。 “嫉妒?是不是嫉妒月白公子心里最是清楚了?!标懛囚~直視他的眼神,眼里沒有絲毫恐懼之色。 “哼,原本我感念公子的救命之恩,卻是沒想到公子因為嫉妒都讓月白識不得了,既然這般,我這就叫人送累塵公子出宮吧?!?/br> 出宮?韓月白真有這么好心?陸非魚眉頭一皺……梁啟怎么還沒有來? 正在此時,殿外突然響起了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 “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讀李令伯《陳情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孝;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而讀趙秉忠《狀元卷》而不愧者,其人必無恥!”……殿試試題是明朝的一個試題,趙秉忠的狀元卷是大陸僅存的一份狀元卷,由上面那段話也能看出來寫得有多棒了,感興趣的小天使們可以去看看。 第112章 從小倌到皇后12 太監(jiān)的聲音剛剛落下,梁帆大跨步地從殿門進來,還未待韓月白迎上去便一把將手里的東西甩落在地上,“韓月白,你好大的膽子!” 因為過于用力,被他甩在地上的東西一觸到地面便散開了來,那是……一本書。 “月白叩見皇上——皇上,您這是怎么了?!”韓月白著急忙慌地跪在了地上,見梁帆一臉怒氣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我怎么了?!你還有臉問我怎么了?朕這張臉都快被你給丟盡了!”梁帆越想越覺得心氣難平,陡然一腳便將韓月白踹出老遠,“好呀,才華橫溢,學富五車……覺得朕很好騙是吧?恩?!” “不——皇上,月白沒有騙你!沒有啊……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韓月白一身白色長衫,肩膀上的腳印特別明顯,見梁帆如此大發(fā)雷霆心中愈是不安,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梁帆的腳邊扯著他的褲腿,“皇上,月白是什么樣的人您不是最清楚的嗎?此番您就算認定了月白什么罪名,也應該給月白一個解釋的機會??!” “解釋?你要怎么解釋?”梁帆怒火難消,伸手一指地上散落的書頁,“看看!給我仔細看看!看完之后你再來跟我……好好解釋!” 梁帆話剛說完,便坐上了殿中的主位,此時他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陸非魚,眼神微閃卻是并沒有說話,視線轉瞬又回到了跪在地上的韓月白身上。 搭在鍍金椅子扶手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假的!全是假的!不過微末伎倆便將自己這個九五之尊玩弄于鼓掌之上!今日若是韓月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他定要活刮了他! 韓月白望了梁帆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拖著膝蓋撿起了地上一張書頁,然而那上面熟悉的文章和文章下首標注的撰者名字卻是讓韓月白瞪大了眼睛,一把甩出手中的那張紙,又從地上撿起來一張,卻是看得他越來越絕望,“不——不!這怎么可能……” 這些東西怎么會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明明……明明原身的記憶里沒有關于一絲一毫這些作品的痕跡!最關鍵的是……那些更加熟悉的名字……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要亡他?! 韓月白抬頭看了梁帆一眼,卻是正對梁帆凜然的視線。大概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的腦子這一瞬間轉得飛快。 “皇上!你相信我!這不是真的,不是……定是有人惡意抄襲于我,對,這全都是抄襲我的!這是陷害!”韓月白聲嘶揭底,說完便狠狠朝梁帆叩了兩個響頭,再抬頭時已是泫然欲泣,“皇上,如果說月白真的是抄襲,這些文章為什么在以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上面哪一個人名是皇上曾經(jīng)聽說過的嗎?!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皇上!” 梁帆眼神一凝,定定地看著韓月白。見他的表情,韓月白的心情也是稍定了幾分,只要能讓梁帆相信他,所有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心里這般想著,韓月白卻像是說到了動情處,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一片梨花帶雨,“皇上,月白是您的人,若不是為您……若不是為您!月白怎能容忍自己以男子之身雌伏人下,為天下人所不恥?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珍妃貴妃她們的羞辱執(zhí)意待在這吃人的后宮?皇上,您真的覺得月白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欺騙您?!” 梁帆沉默不語,臉上的怒意倒是褪了一些,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點椅背。 “皇上,因為月白想要時刻將你放在心上,看在眼中,這才不懼詬罵陪您在這皇宮里看盡爾虞我詐,您……您難道真的不能信任我?!”韓月白哭得愈發(fā)肝腸寸斷,“即便月白如今已經(jīng)是皇上的人,但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月白讀書不精,卻也得了上天兩分厚愛,以至于我還能寫上幾篇差強人意的文章?!?/br> “可是月白出身貧賤,如今又因為皇上的原因遭人鄙棄,自然是有心胸狹小之人存心妒忌,皇上不但不信任我,反而不分青紅皂白,因為小人兩句挑撥便要定了月白的罪名嗎?!” 韓月白現(xiàn)下已是滿眼含淚,梁帆卻是并未開口,殿內的氛圍愈發(fā)壓抑。 “啪啪啪——啪啪啪——” 正當靜默之際,一陣掌聲突兀地響起,陸非魚往前走了幾步撿起方才韓月白扔掉的書頁掃了幾下,眉眼都帶上了笑意,“嘖嘖嘖,月白公子當真是巧言善辯,方才這番話可謂動之以情的典范吶……草民聽了大概也知道這事情的始末,可月白公子說了那么多,對于抄襲一事可沒有做出絲毫解釋啊。” “你——杜累塵,你一介賤民,我與皇上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 “月白公子方才還說杜某救命之恩堪比再生父母,原來月白公子就是這樣對待父母的?草民倒是孤陋寡聞了?!?/br> 陸非魚站在韓月白的前方,如今兩人的位置倒是調換了一下。身后的視線如芒在背,陸非魚卻是并未在意。 “杜累塵——”韓月白緊瞪著陸非魚,一雙眼睛睚眥欲裂,手上青筋暴露。 話說到剛剛那個份上,本來他已經(jīng)有把握讓梁帆信任自己??墒墙?jīng)過陸非魚這么一攪合,只怕是……韓月白微微垂下眼簾,牙關緊咬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拖著膝蓋又往前移了兩步,衣裳摩擦著地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韓月白直視著梁帆的眼睛,“皇上,正如杜公子所言,如今月白已是百口莫辯,信任與否只在皇上一念之間,月白無能為力,只能以死明志!” 韓月白話音剛落,卻是在瞬間撞向了一旁的檀木桌角,“砰——”地一聲過后,陸非魚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紅。 壯士斷腕,置之死地而后生……韓月白最終能坐上那一國之母的位子倒也有兩分可取之處。 “月白——” 陸非魚還靜靜地站在一旁,坐在上首的梁帆卻是坐不住了。早在韓月白撞過去的那一剎那,他的驚呼聲便響了起來。 只是動作慢了些。 當梁帆從上座跑下來之時,韓月白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額角上的傷口處還在滲著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梁帆將韓月白抱在了懷里。 “月白!月白——” “皇上……唔……月白沒有騙過你,你相信我……好不好?”韓月白的手緊緊抓著梁帆的袖口,嘴角還淌著血跡,臉色蒼白如紙。 “朕信你!信你……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朕會保護你!” 抄了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一個帝王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了?他需要的也從來就不是一個文學大儒,韓月白只要不是對不起他,便護他一條命又有何不可? 縱觀天下,那些個言官學究不滿也只是徒勞。他是天齊皇朝的帝王,也是唯一的帝王!除了他,皇族血脈還有哪一個有資格問鼎天下? 哼! 梁帆一把將韓月白抱了起來,踱步走近內房,開口厲聲喝道,“來人!速速傳御醫(yī)!晚了一刻朕叫你們提頭來見!”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門外兩個小太監(jiān)急急領命而去。 陸非魚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發(fā)鬧劇,心里卻在想著梁啟什么時候來接他回家。 …… 半個時辰之后,喧喧嚷嚷的月霄殿里頭總算恢復了平靜。陸非魚此時已經(jīng)坐上了一旁的椅子,手上的茶還冒著熱氣。 此時御醫(yī)已經(jīng)退了出去,韓月白看著傷勢嚴重,卻是沒有什么大礙,調養(yǎng)一段時間便能康復了。 一如陸非魚所料。 “杜累塵?” 一道聲音突然在陸非魚背后響起,他轉頭看了一眼,卻是不知梁帆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從內房里出來了。 “草民在。” 陸非魚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給梁帆行了一個抱拳禮。 “你們先退下。” 梁帆對站在角落的太監(jiān)宮女們吩咐道,隨著他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退了出去,這殿里又空曠了許多。 想起剛才韓月白躺在床上和他說的話,梁帆的眼神在陸非魚身上停留了片刻。 “聽劉公公說,這段時間你都住在皇弟那里,這目中無人的性子倒是學了他八分……”梁帆口氣微沉,突然一甩袖袍,“你與月白也算是舊識,你竟是這般容不下他嗎?” “皇上這是何意?”陸非魚眼神微瞇。 “你仗著對月白有救命之恩,逼迫月白侍你為主,更是嫉妒月白的才學,”梁帆緩緩走近了陸非魚,面上沒有一絲波瀾,“之后月白被朕帶進了宮,身份尊崇,此番又贏得了狀元之名,你的嫉妒之心便壓制不住了,便將以往月白為你之仆時所作的詩詞文章皆以他人之名傳揚了出去,以此構陷月白抄襲……朕說的對不是對?” 梁帆話音未落,陸非魚已經(jīng)懂了這二人的意思。 梁帆有心要救韓月白,一意孤行只是下策。最好的辦法便是找一個替罪羊出來,不僅洗白了韓月白的名聲,還可讓他更上一層樓,更可借此堵了天下人的嘴,解梁帆的后顧之憂。 如今,自己在這兩人眼里倒是最好的替罪羊人選了。 “皇上身為一國之君,這無恥程度倒是刷新了草民的下限。”陸非魚站直了身體,語氣滿是嘲諷。 “你——”梁帆似有怒氣卻又及時忍住了,他嘴角輕勾露出一絲笑意,“多說無意,你已是將死之身,朕又何須跟你計較?聽說朕的皇弟還很看重你,也不知道得知你的死訊之后會有什么反應?” 梁帆臉上笑意漸濃,他向來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梁啟的機會的。 “這個就不牢皇上費心了,想來安王爺可是不會舍得讓草民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