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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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便是在告訴方母,他們雖然在此落腳,絕沒有鳩占鵲巢的意思,府內大小事務仍由她們母女做主。 方母這心是徹底定了,便多看了崔嘉寶兩眼。車隊里女子甚少,崔嘉寶不想惹來麻煩,平日除了與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商議事情外,行事多有顧忌。剛剛因著要下馬車,雖是夏日,崔嘉寶仍披了件薄披風,將窈窕的身形遮住,還帶上了寬大的兜帽。進了方府,也只將兜帽取下,露出了張皎白的小臉來。 方夫人見慣了水鄉(xiāng)柔弱女子,卻仍是為崔嘉寶的相貌感嘆,見她說話時,薛明澤面色微霽,對她的身份也有所猜測,心中也定了對待方式。 崔嘉寶看了方巧巧一眼,見她終于不哭了,面上似乎還有兩個不深不淺的梨渦,心上總算松了一口氣。她最怕那種嬌嬌弱弱,哭起來停不下來的女子,想哄又不知如何是哄。更何況空降到瓊州行事,沒有原知府的配合,到底是艱難了點,府里還有方夫人這么一個明眼人,真是太好了。 有了方夫人的支持,薛明澤和崔嘉寶行事便方便了許多。 薛明澤帶來的人多,小小一個方府自然是放置不下的,方夫人便去聯(lián)系了碩果僅存的幾戶人家,那些都是大戶人家,一時半會又沒有離開瓊州的打算,對知府夫人的話不說言聽計從,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自然不會反抗。這算是勉強把住的問題給解決了。而這些人家有錢有余力,便在地下建了儲藏東西的地庫,也是因著如此,洪災過后才能保有糧食,薛明澤帶來的那些東西也就有了落腳之處。 到瓊州時已是下半晌,忙活了這么一圈,便到了晚上。崔嘉寶雖在馬車上睡了一陣,仍舊是困的不行,沾著床便開始迷瞪起來。 薛明澤倒是問了句:“這些人家有錢有糧,怎么不另投他處?” 這個問題崔嘉寶也想了想,倒是猜到一個可能,道:“只怕他們立身的土地都在這里呢,哪敢走啊?” 薛明澤一想也是,雖說因著洪災,今年是不會有收成了,可休生養(yǎng)息一年半載,地還是好地,若是走了,人不在跟前,到底是管不住土地??善渌F苦的百姓不一樣,若是不好好弄,只怕是留不住。 第90章 清淤 薛明澤想著把百姓留在瓊州,一來是怕流民太多, 倒是出了亂子不好收拾;二來也是防著崔嘉寶最擔心的瘟疫, 這東西一旦傳起來, 便厲害得很,到時候何止一個瓊州城, 只怕南邊這一片都要出事。 可這事他一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天衣無縫的計策來, 最后倒是對著崔嘉寶睡著了。 *** 洪災所過之處,遠遠不止一個瓊州城, 可洪水一發(fā), 瓊州城首當其沖, 受災最重,后邊幾個有的是提前撤了百姓, 有的是洪水到那里時就像玩累的猛獸, 只輕輕地給了點顏色瞧瞧, 沒有一個像瓊州這么嚴重的, 但也不能袖手不理。 后續(xù)的隊伍還沒有到, 沒有太子他們坐鎮(zhèn),薛明澤不敢輕易離開瓊州,只好分出些手下的人先去察看。 而治瓊州的問題, 首先便是要清理城中的淤水。 那些大夫都是有名的醫(yī)者, 其中不乏經歷過瘟疫的,個個都經驗深厚,甚至這水被污染以后有多危險。如何疏水這事,崔崇安和許安朗早就爭論了個八百回了, 崔嘉寶沒少聽崔崇安說,腦袋里被塞了不下七八種做法,再加上隊伍里也有特地找來擅長這方面的人,指揮的人很容易便能定下,倒是實施起來的人手會有些不足。瓊州這么大的一個城,光靠薛明澤帶來的人肯定是不足的。 崔嘉寶突然想起剛入城的情形來。這洪災沖垮了房屋,毀了許多人營生的家伙不說,還把農田里的作物都給沖沒了,這些天,街上根本沒有正經營生的。有的人是傷了躺在斷壁殘垣上不能動彈,有的人是沒了家當又餓著肚子,沒幾個還有正經事做的。 因著是頭批,急著趕路,薛明澤帶來的糧食不算多,若是直接救濟,只怕?lián)尾涣硕嗑?,且人心總是不足,這樣到底不好,不如以工代賑。不管是青壯也好,是婦女童子也好,只要能起身的,都來幫一把手,根據做多做少來分配糧食。雖說對那些體力弱些的婦女孩子或是老人,糧食少了有些不妥,但到底有東西填肚子,先把這時段熬過去,后面就好安排了。而薛明澤帶來的人,只要把監(jiān)管的工作做好,盡量保證人是多做多得即可,好激發(fā)他們的潛能,把淤水快些清完,城里的危險也就少一分。 崔嘉寶這主意一出,跟著薛明澤的幾個粗漢子是甘拜下風,之前他們還對統(tǒng)領出門還帶嬌妻的行為頗為不滿,只是礙于薛明澤冷面,不敢多言,生怕一時口出狂言便要被薛明澤揍上一頓?,F在幾人是心服口服,也明白了為什么這么危險的地方,薛明澤還要把夫人帶來,這人的腦子就是比他們好用,不帶夫人帶他們嗎? 崔嘉寶見他們表情便知他們心中想法,也不去戳穿他們,只看薛明澤面帶笑意,便知他同意了,這事便定了。 很快,這瓊州城里的百姓便聽到了這個消息。其實薛明澤一行人來的動靜不小,可一夕之間家當全無,又在洪水里被困上了幾天幾夜,這些劫后余生的人哪有那個功夫去關心別人。雖知道來人了,卻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人。 卻聽一直沒動靜的知府里有人傳話,只要幫忙做工,就有粥喝。 “這……是不是真的?。俊?/br> “方知府那里傳出來的話,應當是作數的吧?” 還有人猶猶豫豫,但有人早就受不住了,站了起來,道:“管它是不是真的,看看再說,再這樣餓下去,老子就要餓死了?!?/br> “說的是,我也去看看!” “那我也去!” 崔嘉寶人在府里,聽著下人來報,說是消息放出沒多久,便有許多人來應征,一下便放了心,連忙道:“再添把火,把消息傳開了,就說不拘男女,不拘老少,論功行賞。” “是!放心吧,夫人。” 眼見著人退下去了,崔嘉寶站起來連走了幾圈,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桃杏上前扶過她,想讓她鎮(zhèn)定點,崔嘉寶看她一眼,拍拍手道:“走,咱們去把粥燒起來?!?/br> 自來到瓊州地界,桃杏早習慣崔嘉寶這說一出是一出的雷厲風行了,這便應了一聲,帶著崔嘉寶去了方府的廚房。 這會來瓊州,崔嘉寶只帶了桃杏和冬青。帶冬青是為著這丫頭懂點醫(yī)術,帶在身邊方便,免得到時候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而帶桃杏,一來是有人貼身照顧到底方便些,二來也是因為她行事穩(wěn)當,算是半個臂膀。 薛明澤早就帶著人出了府,只留下一些侍衛(wèi)守著,防止有人暴起,方府中的小廝也被抓了壯丁,只剩下幾個丫頭婆子,全被崔嘉寶叫來幫忙。 粥不如飯頂餓,但吃起來卻更容易有飽腹感,省米。崔嘉寶不是沒有打過幾家富戶的主意,但這時候開口管人要糧極難,一來沒有威信力,二來倒容易把人趕跑。等做出些成績了,眼見著瓊州會好起來,再要他們捐糧便不是難事。心里打定主意,崔嘉寶便專注于眼前的活來。 桃杏本想讓崔嘉寶歇著,她來做這些粗活就好,崔嘉寶卻搖頭:“現在人手不夠,多我一個便快一些。” 桃杏便不在勸說。 崔嘉寶領著那些丫頭婆子燒了一大桶粥,從中舀出米湯,便成了兩桶,一桶是nongnong稠稠的粥,一桶是米味十足的粥湯。到時候舀粥只要分別舀湯和飯,便好控制米量了。 崔嘉寶找來侍衛(wèi),讓他們將這些東西給人送去,又繼續(xù)馬不停蹄地煮了起來。要她來說,這第一日一定要保證粥足量,將人都引來才好。到時候清理出一片干凈的地來了,便將東西架到那,現場煮粥,那味散的越遠越好。 “崔姑娘,這是為什么呀?” 崔嘉寶回頭,見是方巧巧。她和薛明澤開始做事了,這姑娘才終于有些確信他們是朝廷派來幫忙的,也不這么害怕他們了。方巧巧知道她是那位薛指揮使的夫人,可看著她比她還小一些的模樣,那句薛夫人實在是叫不出口,更不用說腆著臉喚她jiejie了,可叫meimei又顯得做大,最后只憋出一句崔姑娘。 崔嘉寶倒是不在意她怎么稱呼自己,解釋道:“當著他們的面煮粥,那味道一濃,他們才會有干勁,另外也是要讓他們知道,這里有糧,心里也就安生下來,免得生亂?!?/br> 方巧巧聽了羞羞怯怯一笑,臉上兩個梨渦愈發(fā)深了,輕聲曼語道:“原來是這樣。崔姑娘你真厲害,我就什么都想不到?!?/br> 崔嘉寶見她模樣可親,卻總覺有哪里古怪,想了許久,竟想起崔崇安曾經說過的話來。這方巧巧的性情模樣仿佛是為那句話量身打造的一般,這么多年來了,她本來只覺得崔崇安那句話只是搪塞明月亂說的,現在見著人了,卻有些不安起來。 雖說崔崇安一說到關于明月的事嘴就嚴實的很,可偶爾還是透出點口風來,崔嘉寶便知道這兩人緣分未斷,還是模模糊糊牽扯在一起。再看崔崇安,覺得他也不是全無情意,只是原本的念想根深蒂固,自以為自己定然不會喜歡明月這樣的女子,興許只要臨門一腳,就能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可現在,崔嘉寶也不知怎么想的,莫名其妙便問了句:“方姑娘可有定好的親事?” 方巧巧臉上先是一紅,又是一白,眼中似乎又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