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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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軒姝拿出了全部本事,想在熊廷弼跟前顯擺。卻在泡好了茶后,發(fā)現(xiàn)熊廷弼若有所思的模樣?!霸趺戳耍靠墒歉富屎吞诱f了什么?還是都察院又有哪個碎嘴的?” “哦,不是這些。”熊廷弼打起精神,將方才的念頭都拋在腦后,“方才路上,姝兒不是問我,為何父皇和太子都不曾實現(xiàn)當日之言嗎?我現(xiàn)在就同你分說?!?/br> 朱軒姝乖乖點頭,坐在他的對面,卻嫌棄隔得遠了,趕忙站起來換了個座兒,挨著熊廷弼。“你說。” 熊廷弼略一思索,反問朱軒姝,“姝兒可知道,父母官調任后,當?shù)匕傩諘浫f民書?” “這個自然知道?!敝燔庢c頭,“父皇回回聽說這等事,還會列為楷模,下旨封賞,要求天下百官學習。” 熊廷弼臉上淡淡,“那殿下可知道,贈這萬民書的人,究竟是誰?” 朱軒姝一愣,這本是自己知道的,想來所有人都知道。可既然熊廷弼這么問了,就必然與自己知道的相悖。她想來想去,還是沒個頭緒,只得不確定地問:“可是當?shù)匕傩???/br> “自然是當?shù)匕傩??!毙芡㈠鲆恍Γ爱數(shù)剜l(xiāng)紳,也是當?shù)氐陌傩瞻 !?/br> 朱軒姝托腮,不明白了。 熊廷弼道:“萬民書都是那等鄉(xiāng)紳送的,要說他們是當?shù)匕傩?,自然也是真的。可真正窮的吃不上飯的百姓,壓根兒沒有那等閑錢閑心做這勞什子的事?!彼难壑斜懦鰠拹旱哪抗鈦?,“在我看來,耕農雖為良民,實質上卻不過是鄉(xiāng)紳的家奴罷了?!?/br> 朱軒姝聞言,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嘴。怪不得剛才在車上駙馬不肯說,這樣的話,一旦叫人聽了去,怕是后患無窮。“真、真有這么嚴重?”她皺眉,“我怎么從來不曾聽說過?父皇和太子,還有治兒也從來沒說過這事兒?!?/br> “那是因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熊廷弼正色道,“朝中百官,如我這般真正出身寒門的人,其實并不多,絕大多數(shù)都是鄉(xiāng)紳出身?!?/br> 他板著指頭,“遠的不說,你看張文忠公,祖上曾有從龍之功。已故的張文毅公,家中乃當?shù)佧}商。沈一貫,書香世家,尋常人家連飯都吃不上,哪里能顧得上買書看,更遑論是藏書了。王文肅公出身太原王氏,自唐起就有的大族。朱閣老的父兄也皆為官宦?!?/br> 朱軒姝咽了咽口水,她一直在后宮之中,出嫁后也是獨居公主府,沒人和她說這些,她也無從去了解這些當朝百官的身世,而今聽熊廷弼一說,卻是心驚?!斑@么說來……豈不是,朝中皆為鄉(xiāng)紳之后了?!” 熊廷弼無奈地點頭,“寒門子弟真想在朝中為官,不提會試、殿試,就是想考童生也殊為不易。姝兒你不知道,參加縣試、府試兩場科考,才能有資格稱作童生??上胍獏⒓樱切枰H说??!彼斐鲆恢皇?,五指張開,“五位保人。” “保人自己還必須是有功名的?!毙芡㈠鰢@道,“我當年也算是運氣,偶遇一位家道中落的老秀才,得其青睞,才有勉強參加科考的資格。” 朱軒姝心中亂如麻,有些擔心自己當日殿中之言是不是給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帶去了麻煩。如果真如熊廷弼所言,事情可有些糟糕了。 而今天下良田,非是耕農之手,亦非天子之手,絕大多數(shù)都是在鄉(xiāng)紳手里的。鄉(xiāng)紳家中又有數(shù)位秀才、舉人,或是在朝為官的家人,獲有大量的優(yōu)容。 而失去了這部分田賦的國庫,則進項越來越少。而且還有許多鄉(xiāng)紳為了逃避稅賦,將田地瞞報,記于官宦人家名下的。萬歷年間百姓人口不斷增多,可耕地卻一點都沒比國初多出更多來。這其中的耕地都上哪兒去了? 這便是當年張文忠公施行條鞭法的由來。他深知其中的貓膩,亦知這大明朝乃天子與鄉(xiāng)紳共治,所以束手束腳,只敢對在朝官員出手,卻不敢動天下的鄉(xiāng)紳一分一毫。 而今沒了張文忠公這么個人物在上頭頂著,僅靠現(xiàn)在內閣,熊廷弼并不看好。他甚至覺得,即便重啟條鞭法,也于事無補。鄉(xiāng)紳出身的官員,又豈會對自己動手? 這其中牽扯到了太多的利益,一旦爆發(fā),就動搖了整個大明朝的國本。 “那……那就沒有一點法子了嗎?”朱軒姝急切地問道,“飛白說的,我都明白了。一旦將學子的優(yōu)容免除,或者降低,就會掀起軒然大波??峙轮蟾富室膊坏貌黄扔谛蝿荻栈爻擅5?,就這么眼看著國庫空虛,朝廷日漸衰敗嗎?” 她擦了眼角沁出的淚花,只覺得撲面而來的是亡國氣息。她不敢說,甚至不敢去想,可這逼真的感覺令她心驚。 熊廷弼沉吟一番,“自然是有的。不過也不易?!彼?,“而今國庫的稅銀太過重于田賦,一旦遇上天災,又不得不進行優(yōu)免。國庫本就少進項,這么一來,豈非越發(fā)不堪?以我之見,唯有重商,才是可行之舉。” “重商?”朱軒姝一愣,“可太|祖不就定了規(guī)矩……” 熊廷弼沉聲道:“不錯。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說不易?!彼粐@,“只看陛下和太子的能耐了,此事僅僅說動閣臣,還不行。閣臣雖權高,亦為輿論所困。張文忠公因輿論遭致清算后,所有的大學士們皆因此而束手束腳,不敢大動。” “國無能臣啊?!毙芡㈠鲅鎏扉L嘆,“我入朝為官多年,冷眼看著,真真是文忠公后,再無能人了?!?/br> 可惜這能人,最終也沒落下個什么好結局來。 熊廷弼愛憐地看著不斷落淚的朱軒姝,伸手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拔壹葹閲殴?,心中早已定下死而后已的念頭。姝兒你甘心下嫁,我雖心悅,卻不知對你是幸是災?!?/br> “悲也好,喜也罷?!敝燔庢プ⌒芡㈠鲈谧约耗樕夏﹃氖郑拔叶夹母是樵傅?。當日我便說了,只得你一句話,無論刀山火海,我都甘之如飴。”她用力擦了臉上的淚,“只要飛白其心不變,一意為國,為天家女也罷,熊家妻也好,都是我合該做的?!?/br> “你想做什么,只要于民于國有利,放手去做便是。我、我……”朱軒姝猶豫了下,這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為女子的諸多不易來,很多事竟然都幫不上忙?!傲λ芗爸?,我都愿意去做。雖然,也幫不上什么忙……” 熊廷弼得她這句話,先前心里的憂慮就全都煙消云散了?!澳艿媚銥槠蓿乙?。” 朱軒姝想了想,“方才飛白說的重商,是你覺得,能解眼下之局的法子嗎?要不要同父皇他們去說?若是你有顧忌,我去說也成?!?/br> “父皇和太子自然知道的,毋須我們去說。”熊廷弼一笑,“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礙于局勢,身處其中而不得知,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上胍凭?,必然有舍有得,狠不下心,哪里套得著狼?” 熊廷弼沉思著,“不過……的確得有人從后頭推一把才是。且要看機緣?!彼麚牡牟粌H是北境的戰(zhàn)事,若內安,外自不必憂。不知究竟是哪個人,能破眼下之局。 只希望這人,這一天,能來得越早越好。 茫茫無際的海上,史賓站在甲板上遠眺著漳州的方向。再過不久,他就能重新站在堅實的土地上了。在海上漂泊得久了,總會開始懷念陸地的平穩(wěn)。 這一回,史賓投下重金,買了一艘大船。他已經(jīng)不滿足于緊緊在大明朝周圍進行海商貿易。得知佛郎機人一直與大明朝的私船進行走私,他決定鋌而走險,遠離大明朝附近的海域,去往更遠的地方進行貿易。 令他感到滿意的是,這一步他走對了。雖然耗時耗力,但賺來的銀錢比起先前的足足有十倍、二十倍之多。 史賓甚至在謀劃著,接下來可以嘗試著逐步走得更遠。為此他決定這批貨物售賣得來的銀錢,暫時不往京師運送,而是另賣幾艘更大的船,積攢更多的貨物,等下回一起出海去。 林海萍有些癡迷地望著史賓的側臉。她知道這個男子的心越來越大,自己也越來越無法居于他的眼中。 可只要有一席之地,一個角落。她就滿足了。 林海萍這個時候覺得,當年聽了史賓的話,愿意被大明朝招安,還成了漳州水師的鎮(zhèn)撫,實在是再明智不過的事了。否則自己哪里能同現(xiàn)在這般,可以借著護航的名義,隨時隨地呆在他身邊呢。 順著史賓的目光,林海萍也一同眺望著漳州。先前在佛郎機,史賓說等回了漳州后,要給自己一個驚喜,不知道是什么。林海萍摸了摸心口,跳得厲害。被海風吹得黝黑的臉頰上,看不出發(fā)紅,揚起的嘴角卻透露出她心中的雀躍。 一發(fā)炮彈落在船邊不遠處,打破了這美好的寧靜。 林海萍面色一冷,旋即飛快地喊道:“遇襲了,速速備戰(zhàn)!”正說著話,手上就動作了起來,向漳州方向進行示警。 現(xiàn)在只希望留在漳州的方永豐可以快速帶兵前來救援。林海萍已經(jīng)看到了敵軍的船隊,人很是不少,僅憑他們眼下的戰(zhàn)力,恐怕難以抵擋。 “先調轉了方向,全速回月港?!笔焚e凝眉,偏這回因自己跑得遠,所以并未有其他商船跟著一起。卻又是感到慶幸,沒有累及旁人。 敵軍是誰,史賓和林海萍心中都有答案。自史賓進行海事后,又有林海萍這個強力幫手護航,在海上打擊了不少假倭。佛郎機人也因此而擔心,怕大明朝會在海上崛起,和他們爭奪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