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朱常溆而言，算是個好事。商事繁榮，就意味著商賈多；商賈多，就證明商稅這塊大有改良之處。

    若能說服朝臣和父皇改革商稅，改變現(xiàn)在國庫的現(xiàn)狀，那就好了。田賦，到底還是充滿了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一個天災(zāi)人禍，田里的莊稼就收不上來。有些行省，本就良田不多，便是分?jǐn)傁氯ィ彩詹簧蟻矶嗌?。更有不少行省已是欠了多年的田賦，怎么逼也沒用，人家就是沒法子交上來。

    可若是由商稅替代田賦，那就大有可為了。

    朱常溆托腮，望著枝上不斷跳躍著尋蟲子吃的鳥兒。最后還是覺得有些沮喪。

    熟知這塊兒的舅舅，并不肯幫自己。而他，也做不到強(qiáng)人所難。

    總還得一個契機(jī)，能讓父皇、閣臣們，重視這件事。

    第152章

    鄭夢境和胡冬蕓都忙活著病重“太子”的事, 尋常在母親身后當(dāng)跟屁蟲的朱軒媁一下子就失了主心骨。可鄭夢境現(xiàn)在沒工夫?qū)⑺龓г谏磉? 只得讓人出宮請了自己的大女兒云和公主來替她看孩子。

    朱軒姝哄著meimei玩兒，一邊兒問難得空出半日來休息的鄭夢境，“怎么這幾日沒見治兒？”

    鄭夢境按揉著太陽xue, “還不是讓你們叔父給叫走了？好些日子沒回宮了, 也不知道義學(xué)館那里在忙些什么?！?/br>
    “不是吧?！敝燔庢瓕δ赣H的說辭有幾分懷疑, “我去了義學(xué)館好幾趟了, 壓根兒就沒見著人?！彼е鴐eimei湊過來，“母后, 你同我說, 是不是溆兒和治兒……”

    鄭夢境揮揮手，把她推開, “瞎想什么呢？還嫌我不夠煩的呀, 故意來給我搗亂?！?/br>
    “哪有?！敝燔庢倭俗?。懷里的朱軒媁倒是不吵不鬧，自己個兒玩著指頭。安安靜靜的模樣, 看得朱軒姝有幾分羨慕, “我也想有個媁兒這樣的孩子。”

    鄭夢境心頭一滯，偷偷朝吳贊女投去一眼。

    吳贊女朝她使了個眼色，上前道：“公主說的哪里話，這孩子啊，是遲早的事兒。菩薩賜下來的，什么時候才有，合該菩薩說了算。我們吶，就且等著那一日?！?/br>
    “吳嬤嬤就知道哄我。”朱軒姝扭過身子, “別當(dāng)我不知道，你總是攔著駙馬，不叫他見。我、我……”

    鄭夢境打趣，“你什么呀？”

    朱軒姝轉(zhuǎn)頭看著母親，將meimei往她懷里一塞，“母后也來笑話我?！彼龤夂艉舻刈揭慌?，“你們也別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這孩子……要怎么來，我還是知道的。”

    鄭夢境心中嘆氣，該來的遲早會來。她讓劉帶金過來將打著哈欠的朱軒媁抱去睡覺，同云和道：“那你覺得，駙馬可會是個好父親？”

    “這……”朱軒姝有些猶豫，想點(diǎn)頭，又覺得違心，最后只得垂頭喪氣地承認(rèn)，“我不知道?！?/br>
    鄭夢境嗤笑，“你不知道？你是心里有數(shù)得很。”她拉過女兒的手，“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攔著駙馬不讓見你，不是贊女的錯，是我吩咐的，你也別怪她?！痹谂畠阂f話前，先給攔住了話頭，“你聽我把話說完?！?/br>
    鄭夢境將婚后三日回宮的情狀都一一和朱軒姝說了。末了，道：“若僅僅是偷東西，我也就認(rèn)了。高家的確是小門小戶，眼皮子淺，多給點(diǎn)賞賜也就是了。這人有錢了，總歸會沒了那點(diǎn)子習(xí)氣吧？可駙馬在你父皇和手足跟前的表現(xiàn)，又怎么說？”

    朱軒姝沒有反駁，只垂著頭默默想著。

    “你心里倒是惦記著他?？扇思矣袥]有將你放在心上？”鄭夢境戳了戳女兒的腦袋，“你呀，就是被我一直養(yǎng)得過了頭，什么都不知道。宮外頭，可不是僅憑著一顆善心就能過日子的?！?/br>
    朱軒姝癟嘴，“人是你們挑的，又是你們讓我嫁的?，F(xiàn)在臨了頭，反倒說人家不好。”她側(cè)過身子，有幾分哀怨，“難道還要讓我做大明朝第一個和離的公主不成？父皇能答應(yīng)？拖了這么多年不圓房，不生子，高家能答應(yīng)？”

    鄭夢境最怕的就是女兒這句話，與她而言字字誅心。她將女兒的身子掰過來，用手捏了她的下巴輕輕搖兩下，“瞧瞧，瞧瞧，這小嘴噘的?！卑雅畠簱г趹牙?，“這事兒是我辦得不對。母后向你道歉，成不成？”

    朱軒姝淚花兒沁出來，“我要母后道什么歉呀，我自己個兒也有錯其實。也不是萬般都好的?！彼诡^絞著手指，“我不是那等真不知事的人，這么多年來，我就沒少讓你cao心?！?/br>
    “兒女都是債，可我從來不愿這債還清了。”鄭夢境拍著女兒，帶著一起慢慢搖動身子，“便是你麻煩我到死，我心里都是樂意的。”

    “那……現(xiàn)在呢？”朱軒姝抬起頭，“現(xiàn)在，母后打算怎么辦？就這么耗著？”

    鄭夢境一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法子？高家沒出大錯，我們也無可奈何。”

    吳贊女掩嘴笑道：“恐怕未必?！?/br>
    “哦？”鄭夢境和女兒對視一眼，“這話怎么說？”

    吳贊女上前一步，跪在鄭夢境的腳邊替她捶腿?！芭究墒锹犝f了。方氏有個兄弟，好賭成性。近來似乎是賭輸了不少錢，上門找方氏要銀子。方氏那樣的潑辣性子，她兄弟又豈會是溫文爾雅的男子？兄妹倆當(dāng)街就吵起來了，氣得汪氏在家里頭打罵。”

    想起那情形，吳贊女便樂個不停，“還不敢指著方氏這個正主說話，只道是家門不幸云云。”

    鄭夢境眼珠子一轉(zhuǎn)，推了推女兒，“你可瞧好了吧，遲早的事兒?！?/br>
    “遲早？”朱軒姝疑惑地望著母親，“母后的意思是？”

    鄭夢境撇嘴，“你這腦子啊?！庇痔媾畠杭?xì)細(xì)分說，“方氏的嫁妝本就不多，恐怕全拿出來也填不了她兄弟的窟窿，汪氏又豈會將銀錢交給了方氏？真如此，她就不會做賊了。想來想去，不還是得靠著你么?！?/br>
    吳贊女附和道：“正是這個理兒。奴婢念著，方氏必會上公主府。向公主求情免了賭資也罷，求了銀錢去救兄弟也罷。除了公主，還有誰能替她擦這個屁股？”

    “搞得我就像冤大頭一樣?！敝燔庢桓吲d地噘起嘴，輕輕戳了一下母親，“都是你們不好，竟給我挑了這么一戶人家?！?/br>
    “是是是，全是父皇和母后的錯。”鄭夢境摸著女兒的發(fā)髻，“只要你往后順?biāo)煜矘罚褪瞧兴_同我說，要我十年的壽數(shù)，我也給?！?/br>
    朱軒姝一聽這話就急了，掙扎著從母親懷里起來，用手去堵母親的嘴?！翱蓜e！這樣的話，哪里能亂說的！”她咬了下唇，“這說白了，也是我自己個兒的事，我自己個兒能處置得好。母后往后啊，可別亂cao心了，瞧你頭上的白發(fā)，又多了好些?！?/br>
    “是嗎？”鄭夢境不是很在意地隨手摸了摸，“人嘛，總要老的?！?/br>
    朱軒姝膩在母親的懷里，“可在姝兒心里，母后一直都是個容顏不改的大美人。”

    “慣會說渾話來哄我，這要是容顏不老，我豈不是成妖精了？”鄭夢境推推她，“重死了，快些從我身上起來。”

    朱軒姝聳聳肩，“可宮外頭，就說母后是妖精啊?！彼嬷臁翱┛毙χ澳軐⒏富拭猿赡菢觾?，不是妖精是什么？”

    說罷，話鋒一轉(zhuǎn)?！澳负?，你說，治兒……”

    鄭夢境一聽這話就頭疼，把人給推出去，“去去去，少拿這些事來煩我。讓我歇會兒覺?！?/br>
    朱軒姝長長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出殿去sao擾自己的小meimei。

    就她一個人醒著，多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