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他刻意放重腳步,還咳嗽一聲,寶珠也沒出來迎,就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招呼了一聲:“爺回來了。” 胤禟臉上很直白的寫著“你對他們比我還好,我不高興”,又嫌棄的看了達(dá)春一眼,一屁股坐下。 瞧他那樣,寶珠滿心想笑:“誰不長眼,惹我們爺不高興了?趙百福你來說!本福晉這就抽他去!” 胤禟滿意了,拎著達(dá)春的衣領(lǐng)子把他丟一邊去,自個兒坐到寶珠身旁,摟著她噓寒問暖:“今日如何?咱們兒子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寶珠給他使了個眼色,叫他規(guī)矩些,還有別人在呢,這才回說:“他才多大?能怎么鬧我?” “十五今兒個怎么過來了?找九哥有事?” 胤禑回說:“九嫂叫我經(jīng)常來,沒事也來?!?/br> 胤禟:…… 那之后,胤禑果然帶著達(dá)春來了好幾回,胤禟看他他倆就有氣,背后進(jìn)了不少讒言,讓上書房的先生好生管教他倆,不用客氣,多布置些功課才好。 可沒有達(dá)春還有別人呢,剛消停一段時間的八阿哥就造了孽。 前陣子八福晉鬧出不少事,讓胤禩顏面盡失,若是從前,安郡王府倒是不擔(dān)心,可近來他們遭受了不少打擊,就怕胤禩生出旁的想法,接連給他送了不少東西,古玩字畫有,還有一隊舞姬,說是八福晉正潛心禮佛抄寫經(jīng)書,八爺總得有點樂子。 這一隊舞姬有八人,胤禩收到之后,還沒來得及享用,就讓八福晉拆開來送給兄弟了,打的還是胤禩的名義……當(dāng)然沒忘記胤禟,郭絡(luò)羅氏就想看富察寶珠是不是真那么大度容人,直想掀了她的底。 人送來的時候爺們都在外頭做事,胤禟人在工部,舞姬是交到寶珠手里的。寶珠就遠(yuǎn)遠(yuǎn)瞥了一眼,轉(zhuǎn)身讓馮全把人五花大綁丟到八爺跟前。 胤禩正同直郡王在一塊兒,馮全就找上門去了,公鴨嗓子真是一點兒不客氣:“我們福晉讓奴才來討個說法,送人來無妨,送個滿身脂粉味臭不可聞的東西過來是幾個意思?我們福晉哪里得罪八爺您了?要是給熏得滑了胎又算誰的?” 只是這幾句話,胤禩還懵逼,看到讓人堵了嘴綁著丟過來的舞姬,他臉全黑了。 該死的郭絡(luò)羅氏! 做事不動腦子! …… 他仔細(xì)解釋了一通,還塞了銀票讓馮全幫著說說好話,這才把人送走。 這馮全是個好東西?他收了銀票還吐槽:“分明是送來伺候人的,穿得真清涼,比那出去賣的還省布料,這人竟然是八爺送來的,我們福晉怎么都不敢相信?!?/br> 他念叨夠了才轉(zhuǎn)身走人,回去把胤禩的原話學(xué)了學(xué),告訴寶珠說:八爺給了他好幾百兩的銀票讓幫著說好話,又說趕明登門賠罪。 寶珠使天冬看賞,讓他照原樣,晚上學(xué)給胤禟聽。 半下午,胤禟回來就聽說這茬,趕緊關(guān)心了寶珠,問她可還好,有沒有熏著? “我看郭絡(luò)羅氏的腦子是進(jìn)了夜香,竟然敢打著八哥的名義做這種事,吃醋也該有個限度?!?/br> 寶珠瞥他一眼:“爺這話真有意思,這是含沙射影暗指我呢?不該把人退回去?” 胤禟只差對天發(fā)誓表真心:“我這一顆心全在福晉身上,你竟這么說?!?/br> 行行行,我錯了。 你今年三歲,要人哄的。 …… 送舞姬這事,連累了胤禩是其一,康熙還找胤禟談話,大抵是說寶珠這氣性也太大了,內(nèi)宅婦人就不能慣著,否則她能上梁揭瓦,無法無天。 又舉例八福晉,生怕寶珠也變成那樣。 康熙說完,就想給他指兩個好的:“你福晉懷著身子也不知道安排人伺候你?!?/br> 胤禟就搖搖頭:“并非寶珠之過,是兒子,有了天仙兒似的福晉,眼里看不進(jìn)旁人?!?/br> 康熙就黑了臉:“朕是這么教你的?你還敢說!” “兒子怎么不敢說?后院那些女人不過兩用,其一伺候主子,其二添丁。我看著她們就糟心,由她伺候能短壽十年,再說開枝散葉……福晉剛進(jìn)門就開懷,又不是不能生,如今這樣正好,人越多越不安寧。要是讓那些心大的進(jìn)了門,回頭把我嫡子弄掉了,兒子找誰哭去?” 胤禟還嫌不夠,又嘟囔說:“您怎么不說說八哥?我福晉好賴懷了,八嫂三年沒下個蛋?!?/br> 沒見過自個兒犯傻還這么理直氣壯的,康熙噎了半天,然后就讓他滾蛋。老九以前好好的,送誰去都接,睡完就丟不沉迷女色,怎么才三兩個月就變成這樣了! 康熙簡直不敢相信馬斯喀他閨女有這能耐,能讓皇阿哥死心塌地待她。索性沒準(zhǔn)備讓老九繼承大統(tǒng),往后不過是個閑散宗室,也罷。 怕的是回頭讓馬斯喀聽到動靜又要來南書房哭。 “吩咐下去,馬斯喀遞牌子來一律不見?!?/br> “起駕,去翊坤宮?!?/br> 第27章 樂事 康熙到翊坤宮后, 不疾不徐飲了半盞茶, 這才同宜妃說起正事:“老九是越發(fā)不像話了?!?/br> 宜妃還在撥弄手上的金護(hù)甲, 便聽見這話,偏過頭看向康熙,笑問:“那混球又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興?” “朕聽聞富察氏不給丁點臉面打發(fā)了老八送去的人, 只怕她成第二個八福晉, 故探了胤禟的話, 看他的意思是誰也不入眼只想守著福晉一人……” 比起康熙,宜妃更了解兩口子的事, 心說那是寶珠可人,什么劉氏郎氏連她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比不上,胤禟中意福晉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這話倒是不好直接說給康熙, 只怕他回頭給老九塞一籮筐, 那不得把富察家得罪死? 宜妃端起茶壺不疾不徐給康熙斟滿,就坐到旁邊, 掩唇笑道:“皇上有所不知。” 康熙深知宜妃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就讓她說來聽聽,宜妃徑自揭了胤禟的老底:“老九同太子等人吹噓說, 他要讓富察氏一年抱倆五年生下一打……有這樣的目標(biāo), 看不上庶子也實屬正常。再者說, 他不過才剛領(lǐng)了差遣,素來又大手大腳,若不是皇上接濟早來翊坤宮哭了,真給他后院添人, 讓正室側(cè)室小妾一道生,那開銷……他能見天去南書房鬧您。讓富察氏生就很好,富察家陪嫁不少,添妝更多,老九福晉手里捏著百多萬兩的銀票,不都得用到小阿哥小格格身上?那要是小妾生的,他福晉能給掏錢?” 臥槽……這也夠不要臉,老九就是這么打算的?打定主意坑岳父?讓馬斯喀出錢給他養(yǎng)阿哥? 這么想想還挺帶感的。 女子的陪嫁屬私產(chǎn),夫家無權(quán)伸手,富察氏的嫁妝哪怕生十個八個也能養(yǎng)出花來,那得她心甘情愿養(yǎng)著。不是親生的,不害你就是大善,讓她掏出壓箱錢來補貼,馬斯喀能帶著全族鬧上朝堂,噴得胤禟抬不起頭來。 當(dāng)然皇阿哥也不至于窮成那樣,倒是生得多了沒福晉悉心照看要想養(yǎng)得精細(xì)才是癡人說夢,都養(yǎng)在奴才秧子手里,畏畏縮縮半點阿哥體面也沒有,那還不如不生。 最重要的是,只要想到幾年之后胤禟帶著十幾個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阿哥來給自個兒請安,康熙就忍不住青筋直跳。 哪怕是皇帝,想到這里還是慌。 康熙原想讓宜妃出面,她是富察氏的正經(jīng)婆婆,做什么都方便。到如今,這念頭已經(jīng)打消了個徹底,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愛妃啊,這話是老九說的?” 宜妃嘆了口氣:“前頭他來給臣妾請安,說如今還湊合,若是后院再進(jìn)人,妾室又添丁,那他就準(zhǔn)備自甘墮落做個商人給闔府上下掙口糧去。這女人家衣食打扮開銷就大,再有庶子出生,他那點月例供不起,他也沒臉為一群奴才秧子問您討去。” 康熙嚇得不輕。 皇阿哥為了養(yǎng)小妾庶子拋頭露臉去經(jīng)商……愛新覺羅家丟不起這個人! 原想逮老九過來訓(xùn)一頓,一琢磨后宮妃嬪的開銷,人多了老九還真養(yǎng)不起。 嫡福晉有百多臺陪嫁,娘家為她置辦的東西就能用一輩子。小妾哪來陪嫁?金銀首飾,珍珠翡翠,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哪里來?不都指望老九?老九從哪兒生錢? 這問題有點嚴(yán)重啊,如此龐大的開銷,旁的阿哥怎么供給?宮里賞下去的東西都換不來錢,多半還是擺著好看的玩物,這么大的差額如何填上?就靠他賞下去的那幾個莊子? 那話是胤禟說的沒錯,宜妃聽了只覺得好笑,沒往深里想,康熙一琢磨,對哪個兒子都沒法放心了,回去寢宮就讓暗衛(wèi)查。 查一查各府的進(jìn)項與開銷,這錢到底從哪來。 細(xì)數(shù)前朝,但凡不是儲君,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往封地去,無詔不得離開。有封地就有進(jìn)項,就不用憂心開銷。本朝則不同,老祖宗打下江山之后吸取了前朝的教訓(xùn),認(rèn)為應(yīng)將權(quán)力收攏在皇帝手中,皇子成年之后封王封爵,不給封地,不得隨意離京。 這樣,份例以及宮里賞下的那點真夠使嗎? 康熙驚出一身毛毛汗,只覺胤禟鬧得好,若沒這回的事,他還想不到這里來。 皇帝便是這樣,愛欲其生,恨欲其死。這會兒康熙覺得胤禟哪兒哪兒都好,說話不討喜那是為人直率,比那些口蜜腹劍內(nèi)里藏jian的不知好到哪兒去,想起宜妃說,他那點份例不夠使,多添個人都得指望福晉拿嫁妝養(yǎng)著,康熙就讓梁九功傳旨,洋洋灑灑夸了胤禟一同,封他為固山貝子。 接到這份旨意,看到太監(jiān)捧來的賞賜,胤禟整個是懵的。 皇阿瑪就是與眾不同,讓他氣了一通還給賞賜? 胤禟將梁九功叫到一旁:“梁諳達(dá)你給我透個底,皇阿瑪這是怎么了?竟然發(fā)圣旨夸我來!” 梁九功笑道:“也是機緣,九爺您立功了,詳細(xì)的您大可問萬歲爺去,奴才辦完差事還得趕去回話?!?/br> 還是寶珠使天冬拿了賞錢:“公公跑一趟不容易,福晉讓您拿去買酒吃。” 梁九功也沒推脫,收下給九阿哥九福晉行了個禮,就帶著人出去了。寶珠點了點康熙發(fā)下來的賞賜,然后笑盈盈看向胤禟:“皇阿瑪今兒個找您過去說什么了?怎么就封了貝子?” 胤禟比誰都納悶,皺眉想了半天:“皇阿瑪說他準(zhǔn)備給我賞兩個人,我說我滿心只有福晉,賞誰來都不多看一眼……難道皇阿瑪讓我滿腔情意打動了,這才發(fā)圣旨來夸我?” 寶珠簡直瞪圓了眼,沒想到胤禟去皇阿瑪跟前犯傻了。 “你真這么說的?” “也不是全一樣,反正就是這個意思?!?/br> 寶珠也納了悶,難道說繼八福晉之后,皇阿瑪腦子里也進(jìn)了夜香?還歌頌起偉大的真愛來了!寶珠好懸沒嚇著,她搖搖頭把可怕的念頭甩出去,吩咐馮全清點好賞賜登記入庫,這才款步走到胤禟身邊。 “爺是去酒樓請客?還是在宮里置辦幾桌席面?封了固山貝子是大喜事,總得熱鬧一番?!?/br> 胤禟將她摟進(jìn)懷里,緩聲說:“你如今懷著身子,沒得為這事受累,我去外頭招待兄弟,你置辦一桌席面請妯娌幾個聚聚便成?!?/br> 寶珠就摟著他的腰,往他胸前蹭了蹭:“爺對我真好?!?/br> 自從診出有孕,寶珠就使人新鮮做了胭脂水粉,讓胡太醫(yī)看過說沒什么妨礙,縱使如此,只要不出門,她也很少擦。這會兒便是一張素面在胤禟懷里磨蹭,如今已是五月,一天天熱了起來,聞著脂粉味就嫌悶,寶珠倒是干凈清爽,看著她就舒心。 胤禟摟著寶珠坐下,讓她側(cè)身坐在自個兒大腿上,捏了捏寶珠秀氣挺拔的鼻尖說:“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咱們是夫妻?!?/br> 寶珠真想對她阿瑪額娘說,這男人,是嫁著了。 分明是她任性,胤禟卻把什么都擔(dān)下,將她護(hù)得滴水不漏,滿京城里再找不到更好的人。 聽說胤禟封了固山貝子,各宮都使人來道喜,兄弟們也沒忘記送份禮來。宜妃更是高興,因著心里痛快還多用了小半碗飯,見了誰都笑瞇瞇的。 有人歡喜就有人納悶,說真的,他們怎么也想不明白康熙是受了啥刺激,或者說胤禟立了什么功?從來都是一道兒封賞,今兒個竟然單獨惦記上他,狠狠夸了一通,還賞下金銀并珍寶若干。 雖然說前頭的都是郡王貝勒,貝子沒多尊貴……可重點不是身份,是上頭的心意,這背后到底有什么門道? 老十來問,胤禟照原話說了,然后就惹來一頓哄笑。 “九哥你別和我說笑!那可是咱們英明神武的皇阿瑪,不是八嫂子!你不納妾不要庶子,他沒削你還給封了貝子?我再蠢都知道你在逗我?!?/br> 然而胤禟沒笑,他就那么看著胤誐,把人看得心里發(fā)毛,胤誐咽了咽口水:“……該不會是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我用得著騙你?我還沒想明白。” 胤誐滿心想著完了完了,皇阿瑪讓八嫂子上身了。他竟然褒獎起九哥一片真心,不僅沒往后院塞人,還感動得一塌糊涂發(fā)了賞賜。 看樣子是大實話,可怎么就跟做夢似的。 也就是對著老十,胤禟才說了大實話,旁的兄弟來探他就是笑,一問三不知。 很快,阿哥們也顧不上打聽細(xì)節(jié)了,他們發(fā)現(xiàn),一向不講究的皇阿瑪竟然在后宮里提倡節(jié)儉,還讓四妃以身作則。幾乎是同時,他訓(xùn)斥了老大老三,讓他倆切莫耽于享樂,又夸贊了老四,說他為國為民一片赤子之心。 分明是胤禟搞的事,黑鍋讓胤禛背了,胤禛思來想去,皇阿瑪夸他其一是討債頗見成效第二是他平素節(jié)儉……這么想,就放下心來,往后更是變本加厲,將那些好吃好喝哭窮想賴賬的蛀蟲往死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