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下人干慣了農(nóng)活，最不吝惜的就是力氣。許媽還是用板車推著丈夫去看病。

    最開始在村里頭，路還算平整好走。等到了田埂間，道路越發(fā)崎嶇起來。許多模模糊糊記得上一世爸爸受傷時似乎也用板車推著去看過，不過絕對不是閘唐這么遠，而是穿過鎮(zhèn)上到隔壁村，路并不難走。那次是大姐陪著mama一道送爸爸去看的大夫，她在家燒飯做家務(wù)來著。后來去閘唐是包的馬自達，為什么這一回爸媽堅持不肯包車了呢？

    許多猛然想到了jiejie的補習(xí)費。在兒女的學(xué)習(xí)上，許爸許媽始終是舍得花錢的。許多自作主張為jiejie定下了一周五十塊的數(shù)學(xué)補習(xí)費，許媽也沒表現(xiàn)出半點兒不滿，只讓許婧好好學(xué)，別糟蹋了錢。

    家里的經(jīng)濟是真拮據(jù)??！

    走了不到三里地，許多就氣喘吁吁了。許婧也是滿臉通紅，三月天氣，額頭上全是汗珠。許媽停下來歇了會兒，拿水給丈夫喝。許爸拒絕了，說自己不渴。許媽也沒勉強。丈夫現(xiàn)在這種情況，路上要是想解手的話也很麻煩。

    走了大約1/3之一的路程，碰上麻煩了。板車的輪子陷到了一個小坑里，無論許媽在前面怎么拉，她們姐妹在后面如何使勁推，始終就差了那么把力氣，車子死活出不來。

    許爸是最窘迫的人。他想先下車，把板車弄出來再講?？墒且驗槲恢玫年P(guān)系，他連下車都艱險萬分。許媽怕碰到他的腳，傷的更厲害，怎么也不準(zhǔn)他動。兩人說著說著就快嗆起來了，許媽的臉色青紅交加，眼看著傷人的話要脫口而出。

    許多的心陡然往下沉。貧賤夫妻百事哀，生活的瑣碎總能輕而易舉地將我們打敗。許媽心里苦，丈夫受傷了，生活的壓力一下子全部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怎么可能不煩躁無措。

    “爸爸，媽，我們在輪胎下面墊上磚頭吧?！痹S多搶先一步開口，轉(zhuǎn)移父母的注意力。很多話擺在心里頭一閃而過沒關(guān)系，但千萬不能說出口，否則傷人傷己。她不能給他們說出口的機會。

    這段路荒涼的很，哪兒有磚頭。許多不敢走，怕自己一離開，父母大眼瞪小眼，又要吵起來。許婧跑到前面的村里人家附近找平整的碎磚頭，結(jié)果帶回來一個人，達子。

    第33章 神奇的藥（上）

    達子老遠就笑嘻嘻地跟許家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許婧的同學(xué)，剛好住這邊?！闭f著墊上磚頭，將許媽讓到后面幫忙推，他自己背著繩子在前面拉，“123”，到底是半大的小伙子，力氣可以，終于將板車從坑里頭給拉出來了。

    許爸許媽道了謝，達子也沒走。他說剛好要去閘唐的親戚家玩，干脆一道走。

    許多明白這不是矯情的好時候。在鄉(xiāng)下，即使碰上不認(rèn)識的人拉著板車走不動上去搭把手也屬于常態(tài)。許爸許媽再三表示了感謝后也沒堅持拒絕。路上還不時跟達子聊上兩句。

    自從達子拉車以后，許多跟許婧的壓力都小多了。她們也不肯讓許媽幫忙推了，之前的路全是許媽使了大力氣。

    一路上走走停停，早上九點不到就出發(fā)了，快到午飯點兒才到了桃李村。許爸許媽再次表達了對達子的感激之情，讓他有空到家里玩，現(xiàn)在趕緊去他親戚家吧。

    達子也沒廢話，干脆利落地走了。許多也不知道該驚訝還是佩服他狡猾，這家伙一路上都正經(jīng)的很，根本沒有趁機找她姐說話。

    張大夫真是連眉毛都白了。許多看她媽扯著嗓子跟他喊，他也沒反應(yīng)，只“嗯嗯”兩聲。然后戴了個一次性手套，掀開許爸腳上的紗布，瞇著眼睛湊上去觀察。許多十分之懷疑，張大夫到底看得到看不到。剛才他們一家四口在門口打招呼時，他可是半天都沒找準(zhǔn)人的方向。

    這位顫巍巍的老大夫足足觀察了許爸的腳快半個鐘頭，然后瞇眼抬頭轉(zhuǎn)過去盯著房梁上掛著的一串咸rou發(fā)呆。許家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打斷了大夫的思路。結(jié)果這位老爺子半晌之后只冒出一句：“我中午要吃rou的，你們又沒蒸咸rou給我吃。”

    照顧老人起居的中年大嬸大剌剌地翻了個白眼，扯著嗓子喊：“就您老這牙口，牙齒都掉光了，蒸了rou你也沒辦法吃啊！吞下去噎著了，我可不敢。”

    許多也不知道這位老人家到底聽清楚解釋沒有，只一個勁兒的嘟嘟囔囔，沒rou吃，不給我rou吃。大嬸也不搭理他，自顧自地?zé)垺?/br>
    許家人集體尷尬癌發(fā)作。許多耐性最差，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指著她爸的腳，氣沉丹田，大吼：“大夫，我爸的腳怎么樣了?！?/br>
    老人明顯抖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用譴責(zé)的眼神看許多。許多恨不得能立時變出把鐵鍬挖地洞鉆。大爺啊，我這是真不知道您的耳朵聽閾到底在什么范圍內(nèi)啊！

    好在這一嗓子也沒白嚎。大夫終于想起來他還盯著人家的腳看呢。一個人慢騰騰地進了里屋，拿出個小瓶子，然后停下來似乎是又想了想，拖出個木桶來。許婧姐倆趕緊上去幫忙提桶，結(jié)果按照老人的指示提到許爸的面前了，老人又怔住了。還是一直在灶上忙碌的大嬸見了直搖頭：“阿舅啊，你這桶怎么也得洗洗涮涮吧?！敝鲃舆^來接了木桶放水洗干凈，然后打了大半桶熱水拎過來，等老人珍惜異常地往里頭滴了幾滴手中小瓶子里的藥水，整桶水就變成了淡淡的淺紫色。木桶上擱了塊木板，許爸先是將腳搭在木板跟桶邊，拿里頭藥水冒出的蒸汽熏。等到水溫差不多了，就把腳放下去泡。

    許多問許爸什么感覺。許爸說感覺有什么東西往腳心里頭鉆一樣。他泡腳還不是單泡傷腳，而是兩只腳一起泡。許多也沒大驚小怪，她隱約有印象，中醫(yī)里頭有所謂的左病右治理論。

    許多想看看老人手里的藥水瓶子里頭到底裝了什么。可惜老人珍惜的很，很快又收進里屋了。最開始看到藥水倒進泡腳水里頭的顏色時，許多還懷疑是高錳酸鉀，消毒殺菌價廉物美的好東西啊?？稍S爸那么一說，她就本能覺得不像，高錳酸鉀液絕對不會給人有東西往腳心里頭鉆的感覺。

    許爸泡了大概快半個小時，中間還加了兩趟熱水，泡完整個人身上熱乎乎的。許媽還給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大嬸熱情地招呼許家人留下來吃午飯。許爸許媽哪里好意思，再三再四推辭，表示自家?guī)Я嗣姘灨赡?。大嬸卻悄悄靠近許媽的耳朵邊：“留下吧，老舅高興呢，他就喜歡有病人找他看病。這些年是來的人少了，他才一天比一天沒精神。”

    人活著要靠一口氣啊。許多想到了中國近代婦產(chǎn)科之母林巧稚教授。據(jù)說林教授在臨終前夢囈時嘴里說著的也是“快，快拿產(chǎn)鉗來，孩子不能再耽擱”。張大夫跟林教授之間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她卻不知為何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了林教授。

    中午飯清淡的很。一個炒青菜，一個腌菜炒雞蛋，一個火腿腸碎丁豆腐羹算是滿足張大夫吃rou的心愿了。大嬸說招待不周，本來該蒸個咸rou的，可他們吃rou光饞她老舅，又太不像話了。所以大家集體素素吧。許多挺同情她爸的，因為雞蛋是發(fā)物（中醫(yī)里頭發(fā)物的概念實在是太廣闊了），所以她爸爸只能吃點兒青菜。許多都不敢表示異議，發(fā)物很可能就是過敏原的另一種說法啊，雞蛋的確是比較普遍的一種過敏原。

    吃完飯以后，許媽堅持要給錢。最后連診費藥費加在一起，總共一百塊。張大夫還將剩下的藥水倒了小半瓶給許媽拿著，叮囑每晚用來泡一趟腳，泡完腳以后晾一晾，干了以后簡單敷兩塊干凈紗布就行，不用一直裹著。等過一個禮拜再來看。

    許爸許媽千恩萬謝，拿著藥水瓶子揣好，就告辭離開。人剛出大夫家不到三十米，達子又一臉驚訝地迎上來：“喲，叔叔阿姨，看過大夫啦？真巧啊。正好咱們一塊回去?！?/br>
    許爸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這么早就走了。”這前前后后加在一起，還沒待上半天工夫。

    達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這不是看我表弟寫作業(yè)想起來我還有兩套卷子沒寫么。得趕緊回去寫卷子。”

    許爸許媽一聽，不敢耽擱人家孩子學(xué)習(xí)，連忙催他：“你趕緊回家寫作業(yè)去，我們不著急，慢慢走就行?！?/br>
    達子已經(jīng)背上繩子，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口吻：“哪里差這點兒時間。反正一個人走回家說話都沒人，無聊的很，不如還是跟著叔叔阿姨一起走吧?！?/br>
    許多懷疑達子根本就沒有什么親戚在桃李村，事有反常即為妖，哪兒來的這么巧。他們剛出大夫家門，他就躥出來了。一準(zhǔn)兒是從頭到尾就在附近蹲守呢。許婧大概也想到了，偷偷跟許多說：“他不會還沒吃飯吧。”

    很有可能。村里頭又沒飯店。

    許多借口中午菜太咸口渴了想喝水，趁機休息一下。許媽趕緊招呼達子也喝水，只是他們出門也就帶了一個杯子，一家人誰都不嫌棄誰，這會兒給達子卻有些尷尬了。達子倒是無所謂，不過大概是考慮到許家人的感受，他拿杯子蓋倒水喝的。許多趁機將面包塞給他，達子也沒推辭，直接接過去三口兩口吃完了。

    看樣子餓得不輕。

    一路走回村里，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鐘了。三月初天黑的還比較早，鄉(xiāng)下人又習(xí)慣早點兒吃晚飯。許媽將許爸安置好了以后就準(zhǔn)備一家人的晚飯了?？催_子一路跟著到現(xiàn)在還忙前忙后，客氣地招呼他吃過晚飯再走。號稱急著回家寫卷子的達子似乎一下子還有作業(yè)這么個東西的存在，一屁股坐下來，不走了。

    許婧被嚇得手腳都不曉得往哪里擺了，一個勁兒朝達子擠眉瞪眼，示意他趕緊滾蛋。

    達子跟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陪許爸聊天。許爸還讓許多拿出了許寧的象棋，跟達子下起棋來。

    許婧都絕望了，干脆眼不見為凈，幫許媽燒晚飯去了。許多也覺得辣眼睛，完全看不下去，自己跑去切菜拌糠喂餓了一天的雞鴨去了。

    雞鴨食盆都拌好了時，許多突然想到了她的蚯蚓養(yǎng)殖計劃。

    第34章 神奇的藥（下）

    她抱著萬一中大獎的心態(tài)掀開了院子里頭小水坑上蓋著的木板，驚訝地發(fā)現(xiàn)蚯蚓的繁殖能力比她想象中的強。稻草已經(jīng)消耗的差不多了。原先的幾十來條蚯蚓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幾百條，密密麻麻的，許多一眼看過去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她喊了她媽跟她姐過來看。兩人同樣驚訝，許媽還笑著說：“不錯，我們家多多能耐，說不定還能搞蚯蚓養(yǎng)殖，成大戶呢?！?/br>
    人家養(yǎng)蚯蚓出了成品還要想辦法撿出來。許多覺得惡心，一條蚯蚓還好，上百條蚯蚓這樣蠕動著，她真的渾身的毛孔都豎起來了。許媽拿了釘耙將碎草屑扒出來，蚯蚓就這么一層層往底下鉆，最后都到了下面的木板上，混著一顆顆的蚯蚓糞。許多躲得遠遠的，死活不愿意看自己的養(yǎng)殖成果。太辣眼睛了，嚶嚶嚶，臣妾做不到。

    許媽直接放雞鴨上前開吃，許多擔(dān)心這樣黏著蚯蚓糞便，雞鴨吃了容易生病。結(jié)果許媽豪放地表示，哪里那么容易生病，你把它們想的也太嬌弱了。許多后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雞鴨都生龍活虎的，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

    這事給了許媽很大的啟發(fā)。在東疝那塊菜地的小青菜永遠蔫頭耷腦長不精神以后，許媽放棄了種菜大業(yè)，轉(zhuǎn)而挖坑養(yǎng)起蚯蚓來。好在許媽選用的蚯蚓飼料是稻殼跟人家養(yǎng)平菇剩下來的渣子，蚯蚓糞便比起雞鴨糞便而言，在農(nóng)家小院，完全接受無壓力。

    許多知道她媽并沒有打算將養(yǎng)蚯蚓當(dāng)成一項事業(yè)來發(fā)展。她也不會勸她媽投入。因為先不提蚯蚓養(yǎng)殖需要的技術(shù)跟客觀條件以及投入資金，單說一個銷售問題，賣給誰？怎么賣？許多記得上輩子她曾經(jīng)看過一個農(nóng)大碩士回鄉(xiāng)搞蚯蚓養(yǎng)殖，歷經(jīng)千辛萬苦后大豐收，然后蚯蚓的再加工以及銷售都成了難題。最后終于在當(dāng)?shù)氐纳唐反龠M會上，因為他碩士回鄉(xiāng)搞養(yǎng)殖的身份感動了某家大型企業(yè)的負責(zé)人，獲得了投資，于是他成功了。

    許多看的時候卻一直在想，要是他沒能因為身份的新聞度獲得注資跟銷路呢，后面應(yīng)該怎么辦。

    悲觀的人總會思考最壞的情況。許家目前的經(jīng)濟狀況由不得她不多想一點。

    許媽年輕的時候?qū)W習(xí)過平菇養(yǎng)殖技術(shù)，后來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大批倒閉時，她還想過自家養(yǎng)殖平菇。但是后來因為種種緣故，并沒有弄起來。許家三姐弟都工作以后，許媽還感慨說幸虧沒弄，當(dāng)時銷路打不開，平菇運不出去，搞養(yǎng)殖的不少人都虧了錢。

    大概他們家人多少缺了點兒商業(yè)頭腦跟勇氣吧。

    許爸的腳泡了一個禮拜的藥水以后，復(fù)診完畢收獲了一小瓶綠藥膏。許多聞過味道，感覺帶點兒薄荷的香氣，但具體成分不詳。許爸的腳經(jīng)過藥水浸泡后在腳心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小黑點，左右兩邊都有。張大夫沒有給出任何解釋，估計許爸跟許媽的問題他的耳朵也不太能聽到。許多倒是囧囧有神地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排毒？

    許爸將綠藥膏涂在腳心，先說感覺涼涼的，然后臉就皺成了一團，說火燒火燎的痛。許媽跟許婧兩姐妹都嚇壞了，驚慌失措到底要不要拿布趕緊擦掉藥膏。

    這時張大夫的孫外甥女，許多管人叫“mama”的那位來了。許多這時知道她姓吳，但沒影響，她姓啥，許家三姐弟都叫她“mama”。

    吳mama見了綠藥膏先是咋舌：“哎呀，我舅公這回可是下血本了。我上次問他要這綠藥膏他裝沒聽見?！?/br>
    許多心道，張大夫可能還真不是裝聾作啞，他大概真聽不見。

    吳mama已經(jīng)夸起了這藥膏：“這可是舅公的獨門秘方，神奇的很，涂上去先是發(fā)冰，然后火辣辣的。當(dāng)年我媽下田被五步蛇咬了，先放血，再涂上這藥膏，口子收的好噢，連疤都沒留下。還有我堂姐，小時候生了那個什么骨髓炎，腿上淌膿發(fā)臭，都走不了了。她爸爸是公社書記，有錢有權(quán)，拿拖拉機送她上大醫(yī)院看，又是吃藥又是打針，折騰的不行。后來還是回家，讓我舅公弄了房子后頭的什么草藥泡，然后涂了這藥膏，半個月不到，好了。也不曉得老頭子到底是怎么配的這藥膏。”

    許多默默聽著，覺得吳mama嘴里說的骨髓炎應(yīng)該是急性骨髓炎。這病到現(xiàn)在也不好治療，常常時好時壞，經(jīng)久不愈。她來了興趣，愈發(fā)對綠藥膏的成分好奇起來。這要擱以前，她找找熟人送去化驗一下，大概也就知道藥膏組成了。可是現(xiàn)在，她對著藥瓶冥思苦想半天，也無從下手。

    將這藥托人送去化驗？托誰？送到哪兒去？化驗費用怎么算？再說藥就這么一小瓶，想要得到確切結(jié)果這點兒量夠不夠樣品量還兩說。即使量夠了，想要弄清楚一種成藥尤其是中成藥的配方，也是千難萬難。否則云南白藥這些國家級機密早就被人破解出配方了。

    何況藥送走了，她爸的腳怎么辦。

    比起促進人類醫(yī)療技術(shù)進步什么的，必須是她爸的腳傷更重要。

    許多想著再過一個禮拜一定得跟去找張大夫。這回她死乞活賴也要討到配方，就是討不到方子她也打定主意跟著這位老先生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

    她上輩子雖然后來改行了，但始終不后悔學(xué)醫(yī)。自己懂點兒醫(yī)術(shù)太重要了，就是身邊人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也不抓瞎，心里頭有數(shù)唄。況且雖然這輩子她不打算行醫(yī)為生，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中醫(yī)什么的，她還是很有興趣的。跟張大夫?qū)W醫(yī)，她有自信，好歹她有八年的醫(yī)學(xué)底子放那兒呢，雖然是西醫(yī)。

    可惜張大夫聽完她聲嘶力竭的吼出拜師的請求，滿臉呆滯，擺手說他已經(jīng)忘了，帶不了徒弟了。

    許多才不肯相信，老人家思維清醒著呢，一輩子的東西都刻到骨髓里頭去了，哪兒那么容易忘。她心道肯定是歧視女性，好多傳統(tǒng)的老技術(shù)活兒，都是傳男不傳女，所以失傳了。她也沒糾結(jié)，強調(diào)男女平等，誰說女子不如男。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哪里是她三兩句話就能逆轉(zhuǎn)回頭的。她立刻表示是替她弟弟來拜師，她弟弟今天上學(xué)，明天可以帶人過來給他掌掌眼。

    張大夫的手?jǐn)[的更厲害了，唉聲嘆氣說太遲了，他已經(jīng)忘光了。

    照顧老人起居的大嬸悄悄把她拉到邊上，低聲說：“晚了，老舅這幾年腦子越來越不行了。話到嘴邊就忘，現(xiàn)在身邊沒人我們都不敢讓他出去，走著走著忘了回家的路也是有的?！?/br>
    許多的心里頭“咯噔”了一下，阿爾茨海默病，俗稱的老年癡呆。

    藥方子更不用說，張大夫完全不記得了。就連這綠色的藥膏也是最后一小瓶，用完拉倒，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配了。

    許多沮喪極了。她知道張大夫沒撒謊。上輩子她爸爸后來也找過來看了，有泡腳的藥水，卻沒有綠色藥膏了。因為老人已經(jīng)給另一位病人用完了。

    后來她爸爸的腳反復(fù)遷延愈合了好幾個月才能下地走穩(wěn)。

    這回拜這瓶神奇的綠藥膏所賜，她爸爸回家半個月已經(jīng)能夠下床慢慢走了。

    許家人走到桃李村村口時，被人在后面按喇叭。許多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突然間喇叭響，讓人十分不舒服。手忙腳亂地退到路邊給越野車讓路，那車子卻停在了板車旁邊，下來個中年人，滿臉焦急地問：“師傅，張大夫給你的綠藥膏還剩不？剩下的話能不能勻給我，我孩子車禍以后腿老是長不好。這再耽擱下去，腿就好廢了。你放心，我不白要，我花十倍的價錢買?！?/br>
    許多聽了很不舒服。十倍的價錢算什么，她爸的腳就值這點兒錢。不過聽到是為了孩子的腿，又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許爸許媽都是心軟的人，聽完以后直接將剩下的綠藥膏給了車主，可惜本來就那么點兒，現(xiàn)在只剩下最底下薄薄的一層了。許多都懷疑夠不夠用一次。

    車主看著瓶里頭剩下的藥膏，顯然十分失望。但這人修養(yǎng)不錯，不僅沒說什么，還主動掏出了五百塊錢塞給許爸，讓他無論如何都得收下。

    許爸許媽自然不肯。許多輕輕拽了她媽一下。有些人喜歡錢貨兩訖，不肯輕易欠任何人人情。光看這越野車就辣眼睛的很，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更是畫風(fēng)不搭。

    許媽最終收下了錢。一家人慢慢往回走的時候，許多突然來了句：“要不拿這錢買彩票吧！”

    許爸許媽都笑了。這錢來的怪怪的。當(dāng)?shù)赜袀€風(fēng)俗，要是稀里糊涂發(fā)了小財或者撿錢以后，一定要趕緊花掉，請客最好?，F(xiàn)在買彩票也算是支持中國福利跟體育事業(yè)了。

    第35章 錢錢錢（上）

    許媽特意上街買了整整五百塊錢的彩票。理由是許爸受傷了，花錢消災(zāi)。彩票店的老板也不驚訝，笑嘻嘻地給她打彩票單子，用的是許多寫的那一張紙的彩票號碼。許媽也不避諱，是大女兒的生日做底想的，大女兒今年要中考嘛，也算是祈福。

    許多拿著那一沓子的彩票，深深地吁了口氣，無論如何，也是1/8的大獎希望了。

    她才不要想到底是哪一期的中獎號碼跟她姐生日接近呢。

    沒等到開獎日期，許多先發(fā)了筆小財。她投出的稿子獲用了，只是選用她稿子并非她投的那家。

    跟稿費單子一起過來的是編輯的信，言曰她的稿子他看了，很喜歡，但是跟他們報紙風(fēng)格不協(xié)調(diào)。剛好他同學(xué)在一家故事雜志工作，正缺故事稿件用，于是未經(jīng)她同意，就將這篇稿子給他同學(xué)的雜志用了。一是稿子實在出彩，他不忍心棄稿，二是那家雜志社的稿費是他家報紙稿費的四倍。所以他自作主張了，請她原諒云云。

    許多囧囧有神地看著這封信，心道這位編輯還真是……難得。稿費單子她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拿，以前投稿都是留銀行卡號，稿費直接打到卡里頭去。許多看著稿費單子挺新鮮的。稿費是八百塊錢，千字兩百的標(biāo)準(zhǔn)，編輯將她五千字的稿子精簡了一些（一道寄過來的還有樣刊，許多特意數(shù)了字?jǐn)?shù)）。許多相當(dāng)滿意，就是十幾年后這稿費標(biāo)準(zhǔn)也算是實體雜志里頭排名靠前的了?？磥硎畮啄甑墓し?，漲得最厲害的還是房價，其他的，呵呵。

    她翻了翻那本樣刊，大概確定好故事風(fēng)格后，又從自己的故事本里頭挑了一篇謄抄好寄過去。為了防止自己將曾經(jīng)寫過的故事慢慢忘光了。許多特意拿故事當(dāng)日記寫，現(xiàn)在已經(jīng)攢了近二十篇，還省了她編日記的工夫。班主任對此不置可否，教政治的張老師卻很喜歡看，還特意追到她班上問她還有沒有新的故事。

    許多：……故事那都是干貨啊，哪兒那么容易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