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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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內(nèi),臺城之前,同樣設(shè)有聽訟之所。每隔三至五日,天子便會親臨。即便天子無暇,也會由侍中代為聽取民愿。 這樣確保了百姓之言能直達天聽。 歷史上,苻堅曾采用過類似的政策,桓容借來實行并加以完善,初時效果不大,時常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并且,朝中的反對聲浪始終不小。 桓容頂住各方壓力,有問題解決問題,進一步完善聽訟之政。 誰敢蹦高起刺,有理有據(jù)的可以采納,單純找茬的,自有賈秉和荀宥出面,一番唇槍舌劍,不吐血也得告病幾日。 幾項德政頒布施行,桓容在民間的聲望不斷拔高,連北地都有傳聞。 此番未臨節(jié)氣,也非祀神之時,河邊突然建起高臺,天子又要出城祭祀,難免讓人聯(lián)想起之前的天龍食日。 雖有“災(zāi)禍在北”的卦象,百姓仍是心存擔(dān)憂,決定放下一日生計,隨天子一并禱告上天,望能消去災(zāi)禍,保國泰民安。 隔日清晨,天未大亮,城門前已排起長龍,都是從家中趕來的百姓。 城門之下擠擠挨挨,老幼相攜,接踵摩肩,卻是格外的寂靜,不聞半點喧鬧之聲。 未幾,臺城內(nèi)傳出一陣鼓聲,宮門大開,兩隊騎兵策馬馳出,五行旗招展,護衛(wèi)天子大輅。 桓容身著袞服,上玄下赤,頭戴十二旒冕冠,腰牌寶劍,正身坐于華蓋之下,袍袖上的山川獸紋彰顯威嚴(yán)。 御道兩旁,文武百官分左右侍立。遇大輅行過,先后登車上馬,隨駕在后。 隊伍行至城門前,百姓紛紛讓于兩旁,目送天子出城。 “開城門。” 典魁和許超分立在大輅右側(cè),一身赤金的光明鎧,胸前的護心鏡反射銳光,直能晃花人眼。兩具鎧甲皆出自大匠之手,配合歐矩親手打造出的長刀,僅是立著不動,就如兩尊殺神。 歐矩打造的長刀,已有七八分陌刀的影子。 看著典魁和許超,桓容不禁點頭。 他不惜成本,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只求能在更短的時間內(nèi)武裝起一支強軍。 成百上千的兇漢身著光明鎧,手持陌刀立在陣前,只是想想,就覺心潮澎湃。做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扔?,沒等接戰(zhàn)先閃瞎敵眼! 憑什么? 咱有錢! 車駕行到河邊,桓容收回思緒,走下大輅,邁步登上高臺。 扈謙已在臺頂?shù)群?,待桓容立定,立刻燃符,手持木劍,腳踏方位,口中念念有詞。 劍光舞過,必帶起一陣勁風(fēng)。 桓容看了一會,暗中點頭,不提其他,這位身手著實不錯,的確有幾分真本事。單用在這樣的場合未免浪費,術(shù)士不好上陣殺敵,入書院做個先生照樣能發(fā)光發(fā)熱。 扈謙很是專心,動作十分到位,半點不曉得自己被某人盯上,職業(yè)生涯將發(fā)生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入水!” 該走的程序走完,扈謙再宣卦言。 桓容正身立于高處,令準(zhǔn)備好的府軍下水,搜尋“天降之物”。 蔡允當(dāng)仁不讓,帶頭躍入江中。凌泰等人緊隨其后。 過了半晌,水面突起一陣波動,入水的漢子紛紛出現(xiàn),手中拽著漆黑的鐵索,合力游向岸邊。 “拉!” 候在江邊的將兵迅速涌上,腳下站定,合力拉動鐵索。 “喝!” 眾人使足了力氣,臉色漲紅,雙臂肌rou隆隆鼓起。 江水很快變得渾濁,出現(xiàn)一個漩渦,由小及大。半晌后,江中出現(xiàn)一道暗影。 “快看!” 伴著驚呼,一尊古老的青銅鼎被生生拉出了水面!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決定 青銅鼎出水之時, 忽有幾條江豚躍出水面, 追趕著銀色的魚群, 游動中掀起大片水花,在陽光下映射五彩。 水花一朵接一朵綻放,江面如滾水沸騰, 蕩漾起陣陣水幕。整座鼎身似被彩光環(huán)繞,古樸中透出一股神秘的氣息。 江豚出現(xiàn)得突然,消失得也極其迅速。 魚群沉入江心,彩光卻久久不散,更凝聚成一道彩虹, 短暫橫過水面。 岸邊眾人被美景吸引, 從文武百官到庶人百姓, 表情如出一轍,竟是看得癡了。包括郗愔和謝安在內(nèi), 眼中都閃過幾許詫異。 桓容立在高臺上, 俯視江邊眾人, 姿態(tài)肅穆莊嚴(yán), 神情始終未變,心中卻是暗道,青銅鼎出水是事先安排,江豚和魚群的出現(xiàn)實屬意外。 然而,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端看眾人的反應(yīng),就知這場“意外”出現(xiàn)得恰逢時機,十足震撼,更能證實“天降”之卦,為桓容接下來要做的事掃清障礙,加重砝碼。 彩虹消失后,扈謙最先回神,立即面江水跪拜,提高聲音,伏請?zhí)熳蛹腊菹让瘛?/br> 這都是事先定好的程序,桓容順勢點頭,雙臂平舉,手持玉圭,俯身下拜。 四拜之后,鼓聲突起。 伴隨著鼓音,桓容邁步走下木臺,一路行至江邊。 此時,青銅鼎已全部出水,鼎身上的花紋和銘刻清晰可辨。 蔡允等退至兩側(cè),許超典魁同時上前,半條腿浸在水中,口中一聲大喝,將青銅鼎硬生生的抬至岸上, 轟地一聲,鼎足落下,幾塊青石應(yīng)聲而碎。 看到青銅鼎的全貌,眾人的表情更加敬畏,文武官員亦不能免俗。 距青銅鼎五步,桓容正身立定,腰背挺直,如一株青松。 恰遇一陣江風(fēng)吹來,冕冠垂下的旒珠互相撞擊,發(fā)出清脆聲響。珠串搖曳時,遮擋住桓容的雙眼,也掩去了剎那間的表情變化。 咚、咚、咚! 鼓聲一陣響似一陣,中途加入悠長蒼涼的號角,予人古老莊嚴(yán)之感。 被這種氣氛包圍,無人敢輕易出聲。連稚齡的孩童都瞪大雙眼,小臉繃緊,再不見平日的好奇和頑皮。 又是一陣江風(fēng),五行旗烈烈作響。 桓容平舉玉圭,面江水四拜。 扈謙高聲念誦祭詞,聲音略有幾分沙啞,自有一種韻律,尾音輕微上揚,似一種古老的曲調(diào),歌頌先民的剛毅勇猛,贊揚兵者馳騁沙場、勇猛無畏。 聲音聽入耳中,思緒為之牽引,仿佛有泛黃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鮮活的生命在畫卷中流淌。 剎那之間,整個人好像置身古老的戰(zhàn)場,親眼見到戰(zhàn)車飛馳而過,騎兵呼嘯沖殺,刀槍劍戟之聲不絕,滿目盡被鮮血染紅。 忽然,一陣灼熱刺痛額心,桓容倏地一驚,畫面消失,眼前恢復(fù)清明。下意識看向扈謙,發(fā)現(xiàn)后者額前滿是汗水,臉色也有幾分蒼白。 壓下心中疑惑,桓容直起身,不著痕跡的大量四周,發(fā)現(xiàn)眾人的表現(xiàn)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又看扈謙一眼,桓容暗暗搖頭。 世間的神秘現(xiàn)象太多,許多壓根沒法解釋。穿越這種神奇的事都能發(fā)生,還有什么不可能? 不過,經(jīng)歷方才一幕,桓容愈發(fā)堅定決心,必須請扈謙入書院! 士族子弟不可為術(shù)士之徒,大可以從庶人孩童中挑選。以扈謙的本事,肯定能教導(dǎo)出一批有真才實學(xué)的國之棟梁,將來開辟新地盤,宣揚國朝教化,必能發(fā)揮不小的作用。 要是桓容心黑點,召集一批擅長煉丹的道人,埋頭鉆研寒食散,想法設(shè)法加強功效,再以各種途徑向外擴散,估計中亞和西亞的歷史會出現(xiàn)變化,歐洲中世紀(jì)都會發(fā)生轉(zhuǎn)向。 不過,這些還停留在想象層面,距離著手實行還有相當(dāng)長的時間。 祭祀先民之后,桓容順勢宣布,青銅鼎乃上天所賜,是為國朝萬民之福。為告上天,他將于明歲巡狩天下,問百姓疾苦,聽九黎之言,并加筑邊防,以保國泰民安。 “陛下萬歲!” 百姓齊聲高呼,文武群臣來不及反對,事情已經(jīng)決定,就此蓋棺定論。 郗愔立在百官之首,暗暗搖頭,自己真的老了。 謝安和王彪之目送桓容登上大輅,遇老者跪拜,親手將人扶起,當(dāng)下神情微動,難辨心中在想些什么。 臺城之內(nèi)。長樂宮中,南康公主和李夫人聞訊,皆欣慰一笑。 “事情成了?!蹦峡倒鞯?,“多虧阿妹的主意?!?/br> “阿姊這么說,妾可當(dāng)不起。”李夫人搖搖頭,傾身靠近,指尖擦過南康公主袖擺,笑道,“妾僅是提醒一句,歸根結(jié)底,實是官家英明。” 兩人說話時,阿麥來報,宮宴諸事安排妥當(dāng)。 “好?!蹦峡倒黝h首,道,“吩咐下去,明日各家女眷入宮,切記諸事謹(jǐn)慎,不可有半點差錯?!?/br> “諾!” 得天降之物實乃吉兆,臺城內(nèi)外都將歡慶。 宮內(nèi)設(shè)宴,太極殿和長樂宮同時樂起,百官宴飲。 民間同慶,秦淮河邊聚滿喧鬧的人群。 廛肆中更是熱鬧非凡,許多食肆酒樓高掛木牌,令伙計廣告來往行人,三日酒水半價,并贈送一道時令菜肴。 層出不窮的經(jīng)營手段,多是受到幽州坊市影響。 隨著幽州商人進駐建康,帶來盱眙等地的坊市規(guī)則和經(jīng)營方式,對建康的廛肆形成不小的沖擊。 桓容登位之后,建康內(nèi)設(shè)立市價所,并向周邊州郡輻射。 很快,包括揚州在內(nèi)的諸多地界,都仿效盱眙設(shè)立起坊市,規(guī)模和形式不一,卻十分有利于商貿(mào)發(fā)展,加速消息流通。 在不知不覺間,朝廷的消息網(wǎng)絡(luò)已遍布全國,并開始向鄰國伸出觸角。 向北,長安首當(dāng)其沖;向西,吐谷渾漸成篩子;向南,凡是可市貨通商之地,都不乏商隊的蹤影。 無論陸商海貿(mào),建康的觸角交織成網(wǎng),不斷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