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綿延數(shù)里的鮮卑營地,陡然響起金戈之聲。 刺鼻的火油裝在罐中,一個接一個砸到帳篷上,兇悍的騎兵在帳篷間穿梭,投擲出小臂長的火把。 火星遇油既燃,頃刻間,營地變成一片火海。 “殺!” 留守的部眾拿起武器,無論老人、女子還是孩童,居均張弓搭箭,揮舞著長刀。更有幾個兇悍的鮮卑人拉起長繩,不顧自身安危,意圖絆倒馬腿。 秦璟猛的一拉韁繩,戰(zhàn)馬一躍而起,寒光閃過,地上僅余斷首的尸體。 火光中,秦氏仆兵分成數(shù)隊,左右沖殺。 遇上羊圈和牛圈,當即砍斷繩索,放出圈中的羊奴和女人。 羊奴表情麻木,不知作何反應,女人們借著火光,認出騎兵身上的漢家衣袍,哭著大笑,突然生出力氣,猛然撲向最近的鮮卑人。 沒有武器,就用牙齒,用指甲,用一切可以用的東西。 “?。 ?/br> 乞伏熾盤正同仆兵廝殺,忽然感到小腿一陣刺痛,繼而有重物撲到背上,左耳被生生咬掉。 “??!” 慘叫聲中,又有兩個女人撲了上來,看樣子似是姐妹,一人咬住乞伏熾盤的右耳,一人狠狠抓過他的臉頰。 鮮血飛濺,女子猛地仰起頭,發(fā)被染成紅色,淚水流干,眼中帶著無盡的恨意,竟將乞伏熾盤的耳朵整個吞了下去! 仆兵見過被胡人囚困的漢家百姓,他的父母也曾被囚在羊圈,對于女子的恨意感同身受。攔住要上前的同袍,揮刀斬斷乞伏熾盤的雙手,留他躺在地上,一聲接一聲哀嚎。 暗夜中,火光沖天而起,濃煙彌漫在營地上空。 胡人的慘叫聲和羊群的驚叫聲混雜在一起,響徹整個夜空。 “阿弟,這有幾個慕容鮮卑?!?/br> 秦玓策馬走來,幾名仆兵跟在身后,押著數(shù)個衣著破爛的鮮卑貴族。 “殺了。”秦璟看都不看一眼,沒有半分猶豫。 “不打算換錢?” “用不著?!?/br> 和慕容亮的買賣做得差不多,秦璟不打算再和慕容鮮卑有所牽扯。 秦玓咧開嘴角,舔了舔嘴唇,俊美無儔的面容閃過一絲邪氣,長槍橫掃,幾個鮮卑人當場飛出數(shù)米,倒在地上,脊骨斷裂,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亂世之中,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幕。 面對豺狼,仁義道德只會引來悲痛,唯有舉起刀槍,以殺止殺,殺得豺狼膽寒,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這是秦氏塢堡生存之道。 秦策如此,其子亦然。 第七十三章 能坑則坑 火光沖天,黑煙滾滾,乞伏鮮卑的營地漸成一片火海。 留在營地中的鮮卑人沒有想到,防備住了氐人,卻沒能防住漢人。 秦氏塢堡的仆兵在烈火中沖殺,一個又一個鮮卑人倒在地上,臨死猶不愿相信,繁盛一時的鮮卑部落竟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乞伏熾盤提議將部眾集合到一起,本是個不錯的主意,既能讓氐人忌憚,也便于日后遷徙。 可惜世事無常。 如果不是乞伏鮮卑自己聚到河東郡,秦璟未必能一戰(zhàn)而下,滅掉留在秦地的乞伏諸部。 乞伏熾盤倒在地上,喉嚨破開一個大口,嘴里溢出鮮紅的血沫,手腳不停的抽搐,卻始終沒能咽下最后一口氣。 滿臉血污的漢家女子一口又一口咬在他的身上,帶著滔天的恨意,淚水終于滾落臉頰,卻是駭人的血色。 “畜生!” “阿父,阿母,你們在天有靈,看看吧!” “阿兄,阿弟!” “報仇了!我為你們報仇了!” 多數(shù)女子陷入癲狂,口中語無倫次。 她們遭受了太多的苦難,胸中積累了太多的仇恨,她們需要宣泄,需要向這些禍害自己和家人的鮮卑人復仇! 女子站起身,吐掉嘴里的血rou,四下尋找,搬起一塊用來壓帳篷的石頭,不顧石面被火烤得guntang,高舉過頭,狠狠砸在乞伏熾盤的胸口。 另一個女子加入進來,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不到片刻時間,乞伏熾盤就變成一灘rou泥,壓根看不出本來模樣。 女子沒有停手,任由掌心被燙紅,似感覺不到痛楚。 大火中,倒伏的尸體很快被吞噬,接連化為一具具焦炭。 秦璟策馬當先,令部曲吹響號角。 低沉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驚住趕來一探究竟的氐人。 “停!” 領隊的氐人將官猛的拉住韁繩,高舉擎著火把的左臂,隆隆的馬蹄聲戛然而止。 “是漢人的號角!” “是秦氏塢堡!” 這隊氐人騎兵常年駐守并州,沒少和秦氏塢堡打交道。根據(jù)經(jīng)驗,和塢堡仆兵對戰(zhàn),除非占據(jù)絕對的兵力優(yōu)勢,否則都是敗多勝少。 乍見乞伏鮮卑的營地出現(xiàn)火光,氐人察覺不對,特地前來探查。結果一路飛馳,距塢堡幾百米,竟聽到了漢人軍隊的號角! “是秦氏仆兵殺來了?” 氐人驚魂不定,戰(zhàn)馬打著響鼻,焦躁的跺著蹄子。 彌漫在眾人之間的焦灼,以及隨風飄來的血腥味,讓它們感到極其不安。 動物的直覺勝于人類,尤其關乎到生死存亡。 帶隊的氐人將領拿不定主意,究竟該不該繼續(xù)前行。亦或是立即掉頭,避開可能遇到的危險。 “幢主,怎么辦?” “容我想想?!?/br> 這是想想的時候嗎?! 戰(zhàn)馬愈發(fā)不安,大地猛然傳來可怕的震動。 “咴律律——” 打頭的幾匹戰(zhàn)馬同時揚起前蹄,后腿直立,險些將騎兵甩到地上。 其他人顧不得關心同袍,看到黑暗中出現(xiàn)的朦朧暗影,不由得神經(jīng)緊繃,本能的抽出佩刀,策馬迎戰(zhàn)。 來人正是塢堡仆兵。 清掃營地時,有戒備的部曲察覺腳下震動,當即單耳貼地,片刻起身回報,有超過百騎奔馳而來。 “九成是氐人!” 鮮卑營地中的火光過于明顯,秦璟料到會引來氐人注意,早對此做好準備。 “阿兄,”秦璟握緊鑌鐵槍,側首笑道,“可想再殺一場?” 火光中,玄色身影高踞馬背,俊顏似玉,唇角微掀,黝黑雙眸泛著冷光,令人脊背生寒。 “一場?”秦玓扛起銀槍,笑道,“一場如何夠,在并州殺個來回才算過癮!” “走!” 兄弟倆同時夾緊馬腹,戰(zhàn)馬嘶鳴一聲,如兩支利箭疾射而出。 三千名仆兵,留下百余人看守牛羊,余下盡皆策馬飛馳,帶著滿腔殺氣,直向氐人飛沖而去。 “嗷嗚——” 黑夜中響起野狼的嚎叫。 營地中的血腥味吸引夜出捕獵的猛獸,赤色的火光卻令它們不敢靠近,只能在營地外圍打轉,焦急得發(fā)出一聲又一聲嘶吼。 秦璟一馬當先,秦玓略微落后,隨距離漸近,仆兵們以刀背拍擊馬身,在奔馳中列成沖鋒陣型。 號角聲再次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近在咫尺。 氐人將兵臉色愈發(fā)蒼白,平日里暴虐弒殺的猛獸,面對夜色中直撲而來的騎兵,瞬間變作待宰的羔羊,握刀的手都在隱隱顫抖。 “殺!” “嗷嗚——” 大概是過于興奮,數(shù)個仆兵發(fā)出嘶吼,仿佛草原上的狼群,迅速引起連鎖反應。 曾被胡人視做牛羊的漢人,這一刻化為奪取人命的兇神,排成錐形的戰(zhàn)馬沖進氐人馬隊,一陣清脆的刀戈相擊聲后,鮮血飛濺,血色染紅刀鋒。 氐人天性悍勇,不甘心就此落敗,更不愿任由漢人宰殺。 領隊的將官丟掉火把,舉刀發(fā)出一聲長喝,剩余的氐人聚攏到他的身后,雙方開始以命換命,對撞沖鋒。 刀槍相互撞擊,伴著騎士跌落馬背時的慘叫,時而夾雜著骨頭被馬蹄踩斷的脆響,譜寫成一曲悲壯的樂章。 濃煙飄散,現(xiàn)出璀璨的繁星,清冷的彎月。 月光灑落,地上的血都似鍍上一層銀輝。 沒有沖殺聲,也沒了驚人的嘶吼。 氐人一個接一個落下馬背,最后只剩一名將官,高舉長刀沖向秦璟,擦身而過時,手臂脫離肩膀,飛起半空,仿佛慢動作一般,落到滿地鮮血之中。 “?。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