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維持不住端正的姿勢，李果趕緊去抓顆蜜煎，塞入口中。身邊的仆人掩嘴，連罄哥都在旁偷笑。

    “安靜，要放煙花了?！?/br>
    趙啟謨說時(shí)，趙樸和趙強(qiáng)正攜帶煙花入院，擺放在院中空地上。

    “咻咻咻……”

    煙花一簇簇炸向空中，撒下五顏六色的簾幕，煞是美麗。

    李果見過煙花，今晚在城東看過燃放，但那時(shí)環(huán)境嘈雜，又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窺見不到它三分之一的絢麗。

    趙宅的煙花，還要比衙外街的更漂亮，火樹銀花，璀璨夜空。

    笑語聲，歡呼聲，一掃之前的靜默和嚴(yán)肅。

    饒是一本正經(jīng)的趙啟謨，也不禁歡叫著，李果從他臉上，仿佛看到曾經(jīng)兩人結(jié)伴在海邊游玩的情景。

    無拘無束，歡樂自在。

    “果賊兒?！?/br>
    煙花“啪啪啪”，在前方炸開，像孔雀開屏那般，又像層層疊疊，不斷升高盛開的花卉，映亮兩個孩子的臉龐。

    “嗯？”

    李果手里抓著塊核桃酥，嘴角還有餅渣，煙花將他的眉眼照得明亮。

    “新年吉祥！”

    聽到趙啟謨的祝語，李果眉眼彎彎，笑容燦爛。

    “啟謨，新年吉祥！”

    兩個孩子，在煙花下，交換問候。

    不會，四周鞭炮聲徹響，在東邊，西邊響起，在南邊，北邊響起，無處不在，震耳欲聾。

    守歲結(jié)束，新的一年到來。

    爆竹聲中一歲除。

    這年，趙啟謨十四歲，李果十三歲。

    第32章 上元夜的群架

    上元夜，李果放工，立即跑到趙宅找啟謨。

    前日，小孫約他們元夜，去城東瓦肆玩，看燈，看各式表演。

    老趙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來閩地三年，瓦肆一次也沒去過。這次，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老趙那邊獲得允許。

    李果抵達(dá)趙宅，小孫人已在，身邊跟著書童阿荷。小孫說，那邊混亂，讓趙啟謨別穿得太奢華，容易被搶。

    “若是怕遭遇歹徒，我喚上幾個仆人跟隨?！?/br>
    趙啟謨說。

    “人越少越好，十分擁擠，一大群人沒法玩。”

    小孫這是經(jīng)驗(yàn)談，往年元夜跟隨家人過去，人多勢眾，無奈人潮如洪流，截?cái)嗪脦撞?，一路都在喊人尋人，枉費(fèi)時(shí)間。

    五人出發(fā)，阿荷和罄哥提燈走在前，李果啟謨小孫在后，一伙人說說笑笑，前往城東。

    元夜，要看燈，到處都有燈，就是商鋪稀少的衙坊和衙外街，也掛著不少燈，但遠(yuǎn)遠(yuǎn)不及城東。城東商鋪林立，商人們元夜為了招攬生意，從各地販來彩燈，名頭多，獵奇，特別新鮮有趣。

    元夜看燈，不只看燈，也看人。

    此時(shí)，落璣街各式高懸低掛的燈，將整條街道映得通紅，人潮密密麻麻，似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這里。

    此地的元夜，比起京城，從參與人數(shù)和氣派上，還要差上許多，趙啟謨見多識廣，不覺有趣，想著元夜無外乎如此。

    他比較好奇此地的瓦肆。

    京城有各種瓦肆，趙啟謨在京城時(shí)，曾跟朋友們?nèi)ス溥^，吹拉彈唱，相撲，雜技，無所不有。這樣的地方，士庶男女混雜，雜流聚集，百無禁忌。在趙爹看來，是放浪不羈的場所。

    可是這樣的地方無拘無束，逍遙自在，趙啟謨平日里備受管束，表面看著順服，內(nèi)心有自個的想法。

    “快來，從這里進(jìn)去就是?！?/br>
    小孫出生商人之家，生活中沒那么多講究和規(guī)矩要守，看他諳熟的樣子，瓦肆顯然來過數(shù)次。

    并肩接踵，小孫個矮，幾乎要被人潮淹沒，他用力揮著胳膊，喊著：“快進(jìn)來?！?/br>
    五個人，不像是在前走，更像被人推著前進(jìn)，跟隨人群，擠進(jìn)瓦肆。

    瓦肆的所在地，不同主街，沒有高大巍峨的建筑，民房稀鄰零，店鋪緊湊在一塊兒，也有些木棚散落，無論哪里，烏壓壓一片都是人。

    “那是鷓鴣棚。”

    小孫手指前方一處棚架，高棚上，一位雜耍藝人正在做表演，棚下座無虛席。

    小孫對于涂粉艷裝的舞姬沒興趣，曲藝說唱對他而言又十分乏味，他喜歡看雜耍。

    兩位書童，幫自家公子找尋觀看的位置，不過里三重，外三重，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那兒是處茶樓，我們上去?！?/br>
    趙啟謨不喜歡擁擠不堪的環(huán)境，不時(shí)有人撞到他，碰到他，四周的氣味也不好聞。

    “小孫，我們過去找個位置歇腳。”

    李果來過瓦肆，不過他是白日過來，夜晚還是第一遭，比白日還熱鬧。

    孫齊民有幾分不舍，無奈來得晚，鷓鴣棚前觀眾爆滿，只能退而求其次。

    一行人前入茶館，要了上座，登上二樓。

    瓦肆，雖說不分男女，不分貴賤，誰都能來，并且在這里找到屬于他們的樂趣。但位于茶館上座的趙啟謨五人，因錢而享有開闊的空間，觀看的位置。站在欄桿前，能看到地面二三處木棚的表演。

    孫家巨富，小孫花起錢來，大手大腳。茶館伙計(jì)受小孫差遣，將各式茶點(diǎn)端上來，極其精致講究，李果見都沒見過。

    二樓也有個臺子，兩名藝人在臺下吹拉，三位妙齡綠衣女子在上面起舞，在座的客人，除去趙啟謨他們這桌，還有另外七八桌，都座滿人。

    臺上的女郎面若桃花，婀娜多姿，伴隨著音樂起舞，十分動人。

    趙啟謨邊喝茶邊看著，沉溺在音律和舞蹈之中。

    趙二郎可是有很高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如果不是老趙嚴(yán)厲，說不定他早像個江湖藝人那般，吹拉彈唱，無所不能。

    孫齊民對女人的細(xì)腰和扭動的肢體不敢直視，他漲紅著臉，將目光挪到樓下，看木棚里雜耍藝人的表演。

    孫家女兒眾多，孫齊民上頭有三個jiejie，自小和jiejie們一起玩戲，被灌輸著男人粗蠻，好色的思想。便覺得看舞姬跳舞，是不妥的事情。

    李果的目光，掃過臺上的舞姬，落在趙啟謨身上，見趙啟謨看得專注，不理會他，自顧吃起桌上的茶點(diǎn)。

    每樣都好好吃，茶也特別好喝，李果沉溺于美食中。

    也是各有所好。

    就是兩個書童的反應(yīng)，也頗有趣，阿荷站在欄桿，陪小孫看空地上的一位賣藝人耍蛇；罄哥側(cè)立在啟謨身旁，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臺上舞姬看。

    這棟茶樓消費(fèi)高，上來的客人非富即貴，環(huán)境不似外頭嘈雜，交談也是輕語，悠閑。

    突然對面一陣咋呼，隔著堵屏風(fēng)，看不到對面那桌出了什么事。只聽得一個女人驚慌的聲音，還有三四個男聲起哄。

    此時(shí)，臺上舞姬已散去，一位說唱的女藝人上臺，她的位置能看到發(fā)生起哄的角落，但面不改色，十分從容。

    “公子，似乎是舞姬。”

    罄哥伸長脖子想探看，趙啟謨安穩(wěn)坐著絲毫沒有動彈意思，罄哥不好過去查看。

    “是王鯨?！毙O憤懣起身。

    他和王鯨是對門鄰居，王鯨的聲音再熟悉不過。趙啟謨和李果都有段時(shí)間沒有見過王鯨，因此沒有聽出來。

    一伙人過去查看，果然是王鯨和他的跟班們在糾纏一位舞姬。

    舞姬的手腕拽在王鯨手里，王鯨看著有幾分醉意，大聲喊著：“來唱個小曲兒，賞你個金盞要不要。”

    同席的番娃和瘦猴笑得猥瑣，起哄說：“不肯開喉呢，扭扭腰也行呀?！?/br>
    舞姬嚇得花容失色，無助哀求著。一位背琵琶的老人趕緊過來，好說歹說，讓王鯨放了舞姬，王鯨正在醉酒，一腳把老人推倒在地。

    在座的客人敢怒不敢言，要么知道王鯨是城東霸王；要么見王鯨人多囂張，不敢攔住。

    “下流無恥！還不把舞姬放了！”

    誰也沒想到?jīng)_上前的是孫齊民，而孫齊民身邊還站著扛凳子的李果。

    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李果撈起了條凳子。

    趙啟謨起身，也跟隨過去。

    他本來在等酒館的東家過來擺平王鯨，奈何小孫，李果沖動。能在這種魚龍混雜地兒開酒館，東家肯定有些來頭。

    “我還以為是哪個不要命的，原來是小孫嘛?！?/br>
    王鯨放開舞姬，朝小孫走來，番娃和猴潘挽袖跟來。小孫害怕地倒退兩步，李果掄著凳子，一臉兇惡。

    “嘖嘖，果賊兒，你還在給小孫當(dāng)狗呢?！?/br>
    “老子不去找你，你就得燒高香，還敢惹老子?！?/br>
    番娃和猴潘一起搶李果凳子，爭搶中，番娃被李果砸著手，同時(shí)凳子也被猴潘搶走。小孫握緊拳頭，胡亂揮打步步逼近的王鯨，沒有一拳打著，反倒被王鯨一拳捶在小孫腹部，直接把小孫打趴在地。

    猴潘拉扯李果頭發(fā)，李果咬番娃手臂，三人打成一團(tuán)。

    兩個書童見狀，也加入混戰(zhàn)，阿荷顫顫巍巍想拿茶碗拍王鯨，反被王鯨撂倒；罄哥拽猴潘胳膊，竭力李果解圍。

    唯有趙啟謨被遺忘，沒人敢碰他，而他素來冷靜。他在想著再一會東家的打手沒出來，也該把巡卒叫來。

    眼看猴潘擺脫罄哥的糾纏，撈起一只茶瓶就要往李果頭上招呼。趙啟謨挺身而出，攔阻在前。

    “住手！快放手！”

    李果趁番娃動手停滯瞬間，反身制服番娃，一頓捶。

    “果賊兒，住手！”

    趙啟謨喝止。趙啟謨的話，李果還是聽得，他放開番娃，從地上爬起。他額頭流著血，臉上還有一處淤青，沒少挨打。不過地上的番娃比他慘點(diǎn)，縮在角落里哀嚎，臉又腫又紅——李果專打臉。

    “老趙啊，不是我說你，你可是出了名的偏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