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 “月兒姐,你沒事吧?”竟是寶兒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找了來,站在拐角處等她。 秦明月?lián)沃?,“我沒事呢,你怎么出來了?!?/br> “我不見你,念兒jiejie說你在外頭——”他頓了一下,小聲道:“那人是誰,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傷害了月兒姐?” 秦明月走過去牽起他的手,拿手指點點他的小腦袋,笑道:“你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那個人不過是個陌生人。” 是嗎? 不過這話寶兒并沒有問出口,任秦明月牽著他往回走去。 “他是不是那安郡王?”突然,寶兒問道。 秦明月失笑:“你還知道安郡王???誰告訴你的?” 寶兒搔了搔腦袋,“是我聽念兒jiejie他們說的,他們說安郡王待月兒姐很好,待大家都有恩。那就是說那人不是安郡王了?” “他不是,安郡王受旨出京賑災了?!?/br> “賑災?是不是就是去寶兒的家鄉(xiāng)?” “應該是吧?!?/br> “那他一定是一個好人吧……” “嗯,他雖然臉長得兇了點兒,嘴巴毒了點兒,看起來惡形惡狀了點兒,但其實是個好人……”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而與此同時,遠在河南的祁煊卻陷入平生最大的挑戰(zhàn)之中。 這一路上快馬加鞭,走了大半個月才到了目的地。 期間他幾乎沒合眼過,不停地往就近各地糧倉下令調糧,調糧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藥材,一般水患跟著而來的就是疫病。也幸好經過這么多年來各朝各代的研究,朝廷對于控制疫病已經駕熟就輕,且祁煊從京中出來時,特意從宮里要了兩個醫(yī)術精湛的太醫(yī),倒也不怕疫病肆掠。 到了地方,就有當?shù)毓賳T前來接迎。 估計也是知道賑災之事耽誤不得,所以這些官員極為配合,很快就將各項政令發(fā)了下去,同時賑災物資也源源不斷被送往受災之地??删驮谄铎拥戎A備倉調糧之時,卻遇到了阻礙。 無他,當?shù)毓賳T接到調令后口口稱是,可在將糧食往外調出時,卻一直推諉耽誤。 大昌朝全國各地八百多處糧倉,又分京倉、水次倉,以及地方倉,京倉專司軍隊餉糧、官吏祿米,以及皇室宮廷享用;水次倉則是轉運各地輸京糧食的臨時用倉;至于地方倉又稱常平倉,平時除了用來容納稅糧,每年每個地方倉還必須儲備一定數(shù)量的糧食,就是為了處理及應對各種突發(fā)事件。 例如賑濟、例如平糶。 平糶指的是朝廷對糧食市場的一種調控,在市面缺糧糧價上漲之時,將所儲備的糧食按作正價放入市場,壓低糧價,以免糧賤傷農又或是糧貴傷民。 根據不同府、州、縣,各有不等的儲備數(shù)目。按照朝廷對這兩地常平倉的估算,應該可以提供用來賑災的米糧,可如今到了地方,只有極少個別的常平倉按令往外調糧用以賑濟,其他地方卻一直沒有動靜。 祁煊身處開封,鞭長莫及,只能一面下令訓斥,一面就拿附近的地方倉開刀。 首當其沖的就是禹州的廣積倉。 這禹州的知府也是個光棍的,一見祁煊帶著人來,當即就摘下官帽跪地求饒。 聽完他的敘述,祁煊才知道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禹州官員貪濫無厭,上面貪,下面人也貪,上下勾結,狼狽為jian。朝廷政令每年各個地方的常平倉,必須儲納一定數(shù)量的糧食,可這些糧食卻是常年不動的。每年都是新糧下了換舊糧,糧食這東西經不起放,所以各地有一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那就是找個糧價合適的時候,將那些放了兩年以上的陳糧賣出去,換上同等數(shù)額的新糧。 世人都喜歡金銀之物,誰也不能免俗,白花花的糧食放在那里,眼睜睜看著放成陳糧,市價立馬跌了一半不止,免不了就有人動了心思。 時下有冰炭孝敬火耗錢的約定俗成,這也是為官者除了俸祿以外,其他可以撈油水的地方。 要不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呢?皆因里頭的油水太多! 鑄銀有火耗錢,這個朝廷是默認的,糧食自然也有糧耗的折損。例如,地方每年交給朝廷的糧食肯定不能是舊糧,因為糧食交上去幾經輾轉,還指不定變成什么樣。所以朝廷有政令,交上來的糧稅必須是新糧,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地方欠收。 糧食在經過儲存、搬運、輸送的過程中,不可預料之事太多,肯定是會有損耗。而地方不能交舊糧只能交新糧,那些舊糧總不能扔了,逢封災荒之年,可以拿出來賑濟??扇舨皇菫幕闹?,這些糧食就需要處理。而陳糧誰都知道會折價,這也算在糧耗之列,朝廷會根據當?shù)厍耙荒甑那闆r,給出一個折損數(shù)額。 所以明明當年的新糧可以買一個很好的價錢,為什么要等它放舊了,再去折價賣呢? 于是這糧倉中的糧便被人動了。 起先只是從中撈個差價,后來是撈著撈著就忘了,只能拆了東墻補西墻,糧倉的糧越補越少。若是換成平時,自然沒事,反正寅吃卯糧都習慣了,朝廷若是有人下來查,找個時間補齊也就罷了,可誰曾想今年竟碰到了洪患。 朝廷肯定是要賑災的,賑災肯定是要開倉放糧??杉Z食從哪里來?大家都知道,所以在祁煊到了開封時,禹州當?shù)貭砍哆M去的官員個個自危,急得都快火燒眉毛了。 火燒眉毛也沒用,平時撈銀子的時候干什么去了?將糧食補齊才是正經!可如今境內哀鴻遍野,誰這個時候會將糧食放出來,沒見那些米鋪糧行都關門了嗎?拿著銀子都買不到糧。 至于治下一些富戶地主們,都抱著手里的糧食想發(fā)黑心財,也是知道這群人完了,不想從中再填了這黑窟窿,對求助上門的官員俱都托詞不見。 早先個個趾高氣揚的官員們,現(xiàn)如今成了人人皆避的過街老鼠,這也是禹州知府霍明渡會作出這番姿態(tài)的根本所在。 糧食補不上,跑是跑不掉的,就看上面人怎么處置他。當然,也少不了剩下的那群人。 一看最上面的人都主動請罪了,下面的也個個都坐不住,膽子小點兒的,自己來找了祁煊,膽子大點兒的,還在做困獸之斗。 不過祁煊是誰,來之前就心中有數(shù),在見到偌大的糧倉中只剩了幾十袋子已經發(fā)霉的陳年舊糧,早已是怒火中燒。二話不說就命人去將這些人抓了起來,先是審訊,待罪名落實畫押之后,就命人將這些人拖出去斬首示眾了。 按理說,巡撫是沒有這個權利的,巡撫可以罷撤官員,但懲處還得交由京城那邊審理。尤其判處斬首之刑先得經過兵部,兵部上報皇帝,皇帝朱筆圈了以后,才能執(zhí)行。 可祁煊卻似乎一點顧慮都沒有,說斬就斬,前面令下了,后面十幾個人頭便被血淋淋地掛在知府衙門前示眾。 只留下了一個人,那就是禹州知府霍明渡。之所以留下他,不是這人背后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山,而是還指著他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