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難道這位就是安郡王?真是久仰久仰!”賀斐拱手為禮。 其實這就是客套話,換成一般人,大多都是哈哈一笑寒暄兩句也就罷了,偏偏祁煊不是個一般人。就見他斜挑著劍眉,用那種聽不出什么意味的口氣道:“這久仰是久仰的好名聲,還是壞名聲???” 態(tài)度有些懶洋洋,還有些令人憎恨的高高在上。 賀斐臉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呵呵一笑道:“安郡王玩笑了。”眼中卻在不易讓人察覺之間閃過一抹鋒利之色。說完,他看向莫云泊:“子賢如今落腳在何處,既然來到蘇州,還是去住家里吧。” 見莫云泊面上流露出一絲為難之色,他又道:“哪有過家門而不入的,讓父親知道怕是會傷心?!?/br> 話都說成這幅樣子,且莫云泊也心知是躲不過,只能微微一頷首:“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望表兄多多在舅父面前幫子賢周旋,子賢實在是因為有些不便,才會沒及時上家中向舅父大人問安?!?/br> 賀斐點點頭,又對祁煊說:“還望安郡王不要嫌棄寒舍簡陋?!?/br> “怎么會?!逼铎雍呛且恍Γ謥砹艘痪?,“就算真是寒舍,看在子賢的面子上,我也不會嫌棄的。” 好吧,人家這是客氣話,他還真當真了。 三人一同出了戲廳,陳一隨后跟上,至于與賀斐一同前來看戲的劉茂早就被賀斐扔腦勺后面去了。 今日下雨,慣常騎馬的賀斐也是坐車前來的,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往城南駛?cè)ァ?/br> “你這表兄是個偽君子,我見他方才恨不得把我給活吞了,面上還要保持著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弊嚐o聊,祁煊就和莫云泊說起小話來。 這確實是小話,哪個大男人會顯得沒事背后議論他人? 莫云泊有些無奈看他一眼,“榮壽,他是我表兄。”話里的意思十分清楚,能不能看在他面子上,留些口德。 “我知道他是你家親戚?!彼圆艜]當面戳破,換成其他人,指不定祁煊心中一個不滿,就懟上了。 莫云泊又無奈地搖搖頭,“你啊你,讓我怎么說你才好。人要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才能安適?!?/br> “所以你明知道你家里人在你身上打什么主意,還樂得裝傻?” 這話說得有點太戳心窩子,莫云泊臉上溫文的笑差點沒維持住。 也知道自己這話有些過分,祁煊摸了摸鼻子道:“好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一個蹭飯吃蹭地方住的,知道不要隨意開罪東道主的道理,哪會自己找不自在?!” 莫云泊點點頭,又掛起淺笑,“這樣最好?!?/br> 坐在車轅上趕車陳一,偷偷在心中腹誹:也就他家公子是個老實的,竟會信了安郡王的話,他要是不生事,他就不是安郡王。 不得不說,陳一這句腹誹算是一語中的了,當然這是后話。 兩人并肩而坐,祁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蒙蒙細雨,而莫云泊卻是面色怔忪,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靜了一會兒,莫云泊突然道:“你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得改改,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順心如意。凡事較真,苦的是自己,赤子之心固是好,可惜太別具一格。榮壽,你明明是個好人,壞就壞在你這性子上?!?/br> 祁煊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心里卻在想:我是好人嗎? 這么想著,他復雜地看了莫云泊一眼??上撇粗活櫲ハ胱约旱男乃迹故菦]有看到這個眼神。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劉茂見賀斐遇上了故人,也沒不識趣主動上前攀談,而是繼續(xù)坐在雅間里回味著之前的劇情。 若是論南戲,劉茂能說出一百個不同的道理來,可這白蛇傳的唱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讓他想挑點兒什么刺都挑不出。尤其這白蛇傳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人物性格飽滿,再加上這里頭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劉茂自認自己是個老戲迷,卻除了嘆為觀止瞠目結(jié)舌,再不能有其他反應(yīng)。 每次都抱著‘只看這一場,下次再不來了’的念頭,可每到下一場他跑得比誰都快。就像孫猴子頭上帶了個緊箍咒,劉茂自認自己記他親娘的生辰,估計都沒他記白蛇傳的開演時間記得清楚。 想不出來個所以然,劉茂就把這原因歸咎在賀斐身上,要不是這位爺總是會問,他怎么會記得這么清。之前還因為某些顧忌,讓劉茂來看戲看得心中不安穩(wěn),可有賀斐陪著,他就只當是陪太子念書。 對的,他就是個陪看的。 可誰能告訴他,這人明明在臺上站著,到底是怎么一陣煙就不見了。 劉茂心中貓抓似得癢,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想個辦法混到后臺去,突然就聽下面一陣喧嘩聲。 細聽之后才明白原來不知哪兒來了個鄉(xiāng)下泥腿子,明明身上的泥腥味兒還沒褪干凈,非要裝什么大尾巴狼。大抵是以前在小地方看完了戲,沒少干些叫唱戲的角兒出來喝茶陪酒的齷蹉事,來了蘇州城也敢把這套手段用出來。 劉茂渾然忘了幾個月前,他也是這么將秦海生請出來的,心中義憤填膺地如此想著。 不怪他會這么想,實在是惠豐園生為蘇州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戲園子,稍微明白點兒的都知道背后站著是哪位大佛。慶豐班在這里開唱白蛇傳以來,甭管私底下怎么沸騰,垂涎‘秦海生’的人不少,但還從沒人敢鬧到臺面上來。 身份夠的潔身自好,不愿為了一點小事就玷了自家的名聲,身份不夠的礙于劉茂的面子大多十分識趣。 也是劉茂太給面子,場場捧場不說,每次打賞都是最大頭,那報賞活計那么高昂的嗓門,誰聽不見啊。有劉茂這尊大佛坐鎮(zhèn),還真沒哪個不長眼的小鬼兒敢犯上來。 尤其,出于某人的吩咐,以及自身那點兒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劉茂一直以保護神的姿態(tài)自居,甚至隱隱竊喜,恨不得哪天當場戳破,好讓美人對他芳心暗許。 好吧,這只是他的幻想,連每次來都是陪看,他哪敢動什么歪心思。 且不提這些,劉茂自認這鬧場之人是損了自己的面子,當即端起桌上的茶盞就沖下面那個渾身金燦燦的胖子砸了過去。 “這是哪來的小鬼兒,敢來砸爺?shù)膱鲎樱幌牖炝耸前???/br> 下面,李老板正攔得滿頭大汗。 按理說,這種情況用不了他出面的,可實在是來人是個二愣子,不管場中的管事及伙計怎么勸說,都一副今天不把秦明月帶走不會罷休的樣子,甚至還打傷了人,無奈他只能出面阻攔。 正焦頭爛額之際,突然見劉茂出了面,他當即心中一喜:“公子,實在是小的無能?!?/br> “你是誰?”那二愣子望著二樓上露出半個身子的劉茂問道。 此人體態(tài)肥胖,身穿靛藍色繡金線對襟錦袍,這金線用的實在有些多,本是用來點綴的,他倒好,大篇幅用上,顯得整個人金光閃閃的。再加上脖子上手上帶了許多金飾玉飾,更顯得宛如一尊移動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