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看見夏媽自己回來了,夏翎有心想問問是怎么回事,可還沒等開口呢,夏媽便已經(jīng)主動道,“小翎,等你姥姥情況穩(wěn)定下來,你是不是打算送她去國外治療?” “對啊?!?/br> 夏翎點(diǎn)頭,憂心忡從的順著門玻璃看向里面依舊昏迷不醒的姥姥,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仙桃釀果然不是萬能的,能治病救人,卻救不了命……趁著這一天病房里沒有外人照顧的間隙,她已經(jīng)把昨個拿回來的仙桃釀一股腦的全都倒進(jìn)了姥姥的嘴里。 算起來,姥姥這邊,已經(jīng)喝了兩小瓶多的仙桃釀,要是有用的話,老人家恐怕早就已經(jīng)醒了。 可至今未醒……那就只能說明,仙桃釀的作用,怕是對姥姥微乎其微。 那就只能把人送到國外,試試看國外的醫(yī)療科技手段,能否起作用了,就算不能有什么效果,國外照顧病人的手段和技術(shù)也更優(yōu)秀一些,至少能讓姥姥昏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這是作為孫女,最后能為她做的了。 “對啊,是有這個打算,這幾天錦年正幫我聯(lián)絡(luò)國外的醫(yī)療機(jī)構(gòu)呢,怎么了?”夏翎好奇問道。 夏媽舔了舔嘴唇,雙手緊緊地攥住,“那個……我想著,總不好讓你姥姥自己去吧?身邊得有個人看著一點(diǎn)才是?!?/br> 夏翎瞬間明白過來了,“媽,你是想跟著一起去,順便散散心?” 夏媽咬牙,“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就不想再回來了。” 夏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能讓她一個做母親的舍下故土和女兒,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夏媽紅了眼圈,低下頭,吧嗒吧嗒的掉下淚來,“小翎,你別多想,媽不是不要你,我只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再面對你爸,面對其他人……我跟他幾十年的夫妻啊!就比不上一個韓齊,這事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該怎么說我,我都不敢去想!你姥姥為我辛苦cao勞了大半輩子,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我就是想后半輩子,為她,也為我自己,活一回……” 夏翎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勉強(qiáng)擠出一抹笑意來,“行啊,既然你有這份心思,作為女兒的,我當(dāng)然應(yīng)該成全你,你放心好了,一切我都會給你安排好?!?/br> 夏媽應(yīng)了一聲,一頭鉆進(jìn)病房,去照顧夏姥姥了。 夏翎咬了咬嘴唇,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圈也有片刻間的濕潤…… “別想太多,”陸錦年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顯然聽見了母女之間的對話,“這樣也好,至少對于你們二人而言,是最好的選擇……給她一個獨(dú)立思考的空間吧,興許哪一天,她會想清楚也說不準(zhǔn)?!?/br> 有陸錦年這個金大腿在,出國的手續(xù)很快辦好了,夏姥姥也就罷了,是去國外治療的,夏媽則準(zhǔn)備上那邊拿綠卡定居的,手續(xù)更加繁瑣一些。 夏翎給夏媽在醫(yī)療機(jī)構(gòu)附近,買了一處安保條件交好的公寓,又在當(dāng)?shù)貓罅艘粋€語言培訓(xùn)班,聯(lián)系了一位精通夏國語的律師,不管夏媽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律師幫忙,另外,小姨夏玉昕也暫時將她那所舞蹈學(xué)校關(guān)了,準(zhǔn)備跟著一起去花國待幾年,姐妹倆也好有個照應(yīng)。 當(dāng)初,小姨回國,為的就是夏姥姥,如今離開,也是為了夏姥姥。 去機(jī)場送行那天,夏媽將夏翎拉到一旁的角落里,用手撫摸著女兒的臉頰和長發(fā),忽然哭得不能自已…… “別哭了。”夏翎用手小心翼翼的拭去夏媽臉頰上的淚水,“又不是不回來了,想回來的時候,就訂張機(jī)票飛回來?!?/br> 夏媽死死地盯著夏翎的臉頰,仿佛要將這張容顏印刻在自己的心底。 看了良久,夏媽再度忍不住簌簌的落下淚水,含淚低聲道,“在這里,我永遠(yuǎn)都原諒不了自己,是我毀了我女兒,是我害了她……她要是有你這般的性子,何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夏翎猛地抬頭。 夏媽淚水模糊了雙眼,眼神虛無般的看向夏翎,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你是個好孩子,對我們孝順,對老太太也好,當(dāng)初要是沒有你,別說是我,就連老太太恐怕都撐不下去……就沖這一點(diǎn),我得感謝你?!?/br> 夏翎翕動了一下嘴唇,忽然低低的問道,“你……真的不怪我嗎?” 這一句話,就相當(dāng)于她默認(rèn)了夏媽言辭中的意思。 她可以拿話糊弄陸錦年,卻沒法糊弄這么一個失去了女兒的母親…… “是我把她養(yǎng)成了那般軟弱的性子,也是我縱容她爸引狼入室,又有什么資格怪你呢?”夏媽低聲哽咽,“你頂著她的名字,孝敬長輩,挑起了整個家的擔(dān)子,拉拔夏氏子弟,做了那么大的事業(yè),讓她死后極盡哀榮……就算是活著,她也沒有你十分之一的本事,我自己生養(yǎng)了二十年的女兒,還能不清楚嗎?” 夏翎垂眸,“可……” “好孩子,你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你要記得,你不欠我們?nèi)魏螙|西……”夏媽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子,湊近了幾分,用最低的聲音勸道,“這件事,出我嘴、入你耳,只說這一次,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及,以后你就是夏翎,知道嗎?” 夏翎微微的合上了雙眼,“是,我知道了,另外……謝謝您?!?/br> “傻孩子,”夏媽再度哭了出來,用手小心翼翼的觸碰夏翎的臉頰,“人心都是rou長的,你對我如何,我還不知道嗎?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兒,我另外一個女兒……” 夏翎并未躲閃,任由著夏媽撫過這張本屬于她親生女兒的臉。 夏媽忽然忍不住,淚如泉涌,直接將夏翎抱在懷里,嚎啕大哭了出來…… “她死的時候,已經(jīng)后悔了,”夏翎紅著眼圈,趁著被抱入懷的機(jī)會,附耳低聲道,“后悔不應(yīng)該扔下你和姥姥,后悔不應(yīng)該為了一個男人,讓你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后悔讓你們老無所依……” “那個時候,很疼啊,疼得恨不得死掉,可越是疼,就越是想起你們,心里放心不下的啊,怕你們會撐不住,怕你們會絕望,怕你們會活不下去,可一切已經(jīng)太遲了,哪怕想最后看你一眼都來不及了……” 空蕩蕩的機(jī)場里,只回蕩著夏媽的他嚎啕大哭聲,透著nongnong的悲痛與凄涼。 ☆、第48章 舊事 夏翎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擔(dān)心了數(shù)年之久的難題,居然會以這種形式落幕。 夫妻決裂,父母離婚,姥姥昏迷,夏媽帶著姥姥黯然遠(yuǎn)走國外,將趙爸自己留在國內(nèi),顯然是對他放棄了,卻又偏偏給他安排了一條退路…… 有離婚時的那份字據(jù)在,只要趙爸自己不作死,過不了什么大富大貴的生活,但怎么都能讓他安度晚年了。 夏媽走的這步棋,算是給夫妻幾十年的情分畫上一個句號。 最怕的,是趙爸自己作死,繼續(xù)跟趙爸?jǐn)嚭显谝黄?,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送走了夏媽,夏翎心里也莫名的輕松了許多,仿佛一直壓在肩膀上的那座大山被人挪開,也不用再顧及兩位長輩的感受,可以肆意的開始生活新篇章。 趙爸黯然神傷的回了鄉(xiāng)下,也不知道對著一家三口的合照哭了多久,夏翎卻已經(jīng)無心再顧及他的感受了,因?yàn)椤闊┙K于找上門了。 仙園集團(tuán)董事長辦公室里,夏翎一身簡潔干練的西裝套裙,長發(fā)在腦后纏成發(fā)髻,素面朝天,除了一枚婚戒之外,半點(diǎn)綴飾都沒有,偏偏就透著一股子冷艷端莊的女強(qiáng)人范。 坐在她對面的,則是一個倒三角眼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削得厲害,明明臉上掛著笑容,卻偏偏讓人脊背發(fā)涼,心底生寒,下意識的想要逃離這雙眼睛的注視。 四叔。 夏翎默默地在心里喚了一聲,臉上卻半點(diǎn)都沒顯露出來,反而故作疏離的抱著胳膊,神色淡漠的道,“夏四爺大駕蒞臨,可當(dāng)真讓我仙園集團(tuán)蓬蓽生輝啊?!?/br> “夏女士客氣了?!毕睦纤奈⑽㈩h首,“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本來想跟夏女士談?wù)劦?,誰想到,吃吃也等不到夏女士的回信,沒辦法,我也只能冒昧登門了,還希望夏女士不要見怪才是?!?/br> 夏翎笑而不語,只是徑自端起茶盞,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夏老四也不客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細(xì)細(xì)品味后,驀然抬頭,“隱約聽聞?wù)f,夏女士手頭上現(xiàn)在有一種可以突破零度最低溫限制的新茶,想必,就是這一種了?果然清新淡雅,回味甘美?!?/br> “不過是山間野味罷了,不值一提?!毕聂岬缓?。 兩人你來我往的套了彼此半天的話,夏老四終于忍不住了,放下茶盞,主動開口道,“既然夏女士是爽快人,我索性也就開門見山了……我這次前來,是為了幾年前的那場車禍案,聽聞夏女士在追查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罷手?!?/br> 夏翎挑眉,含笑反問道,“這是命令,還是威脅?” “隨便夏女士怎么想吧,”夏老四似乎根本就沒拿她放在眼里,“我今兒過來,提前招呼一聲,也是給尊夫一個面子罷了,不然的話……單憑夏女士你自己,我們夏家還沒放在眼里,也不值得我先禮后兵了。” 夏翎幽幽嘆息道,“素聞夏家行事霸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恐怕會讓夏四爺失望了,這個案子,我志在必得!” 夏老四輕輕的瞇起眼,“果然年輕氣盛??!但也提醒你一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以為你做出點(diǎn)成績了,就可以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區(qū)區(qū)仙園集團(tuán),想要在我面前張狂,恐怕還不夠格!” 沒等夏翎開口,就聽得門口一個聲音響起,“……你在我面前張狂,恐怕也不夠格?!?/br> 循聲望去,陸錦年正站在門口,神色清冷嚴(yán)肅。 夏老四頓時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改之前的囂張狂妄,居然主動站起身來,“原來是陸先生到了啊,失敬!失敬……” 西裝褲搭配著簡單的白襯衫,將本就挺拔修長的身姿,勾勒得越發(fā)卓然出眾,緩步走了進(jìn)來,陸錦年連客套的話都懶得說,只是沖著夏老四微微頷首,便直接坐到了夏翎身邊的位置上,擺明了給她撐腰。 夏翎莫名覺得,自己現(xiàn)在挺像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個“狐”,仗著老虎的威勢,可以跟餓狼對上。 陸錦年如此不給面子的姿態(tài),讓夏老四有些面色難看,但又不敢真的得罪對方,只能硬個頭皮重新坐下,態(tài)度倒是沒有之前那么囂張了。 這位陸家天之驕子,雖然年紀(jì)輕,可放眼整個夏國,也妥妥的是大佬級別的人物,即便天生病弱,隨時都可能夭折,但打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又天生輩分高,跟他同一輩的不少都可以當(dāng)他父親了,卻依舊被這位用絕對實(shí)力碾壓得抬不起頭來。 算起來,自己也是跟人家同一輩的,雖然平時被人敬稱為夏四爺,可放人家面前,還真不夠看,也就是自家老爺子吧,仗著年紀(jì),才能勉強(qiáng)跟這位主打個平手而已。 就對于這位,外界的統(tǒng)一稱呼是陸先生,不是什么豪門里常用的爺啊、少啊的稱呼,就是一個“陸先生”,以表示敬意和尊重。 夏翎諷刺般的扯了扯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故意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冷哼了一聲,“夏四爺,不好意思,案子是我一定要查的,幕后主使我也一定要追究的?!?/br> “畢竟,我總得知道,是誰想要?dú)⑽?,又是誰毀了我的舞蹈事業(yè),毀了我的身體,讓我至今無法生育……做錯事情的人,總要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是不是?” 夏四爺猛地抬起頭,怔怔的看向夏翎。 夏翎一手撫摩著小腹的位置,眸底閃過一抹陰狠和瘋狂,“因?yàn)槟菆鲕嚨湹木壒?,我跟錦年成婚四年,至今未曾懷孕……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是不是?” 陸錦年暗暗掐了一把夏翎,明明是我們夫妻緣分未到,好嗎?你的身體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別這么詛咒自己的身體。 夏四爺頓時覺得,貌似……事情有些棘手了。 一個女人的死活,他們夏家可不在意,可是涉及到了血脈和子嗣,那就是大事了! 陸錦年是不缺女人,可他中意的女人,因?yàn)橄募叶怀龊⒆觼怼蔷褪撬莱鹆耍?/br> 夏四爺?shù)淖藨B(tài)越發(fā)放低了不少,略微思忖了片刻,很快的道,“夏女士,并非是我太過咄咄逼人,只是……那場車禍,完全是我們夏家內(nèi)部的陰司,你若是執(zhí)意查案,勢必要將我們夏家牽扯進(jìn)去,怕是影響不太好吧?” 瞧著昔日陰鷙狠毒的四叔,如今乖順的模樣,夏翎好笑,故意挑眉,“噢?既然是你們夏家自己的陰司,那為什么我又會被牽扯進(jìn)去呢?” 夏四爺遲疑了,面色越發(fā)尷尬。 這個問題,怎么回答?難不成,還能說是因?yàn)槟愕姑箚幔?/br> 這話真要是說出口,不用別人,恐怕陸錦年就先第一個翻臉了。 夏翎施舍般的擺了擺手,“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了,我可以將這個案子查到韓悅那里截止,如果不是當(dāng)時她故意害我,推了一把,我也不一定會被撞……但你們夏家畢竟也負(fù)有一定責(zé)任,畢竟,事情是因你們而起,對不對?” 夏四爺?shù)纳裆查g松快了不少,微微點(diǎn)頭。 “那我向你們夏家提三個條件,作為補(bǔ)償,不過分吧?”夏翎笑盈盈的道。 夏四爺唰的一下子沉下了臉色,面露不愉,心中暗道:這個女人,遠(yuǎn)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要貪心。 三個條件?嗤,也不怕?lián)嗡溃?/br> “怎么,莫非夏四爺連這點(diǎn)誠意都沒有嗎?”夏翎故意挑了挑眉梢,身體后傾,胳膊抱在胸前,態(tài)度散漫而囂張,差點(diǎn)就把“刻薄無腦”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心中痛恨和怒意,也只是轉(zhuǎn)瞬即逝的事,很快的,夏四爺恢復(fù)了以往的精明,心中暗喜不已,跟這么個貪心無腦的蠢貨做交易,總好過跟一個聰明人打交道……有陸錦年這尊大佛在背后坐著,她已經(jīng)夠棘手了,要是再有點(diǎn)腦子,那就真的要人命了。 一個蠢貨,總比一個聰明人更容易對付一些。 想到這里,夏四爺?shù)哪樕闲θ菰桨l(fā)真摯了一些,“夏女士不如說說看?如果只是一些小要求,我盡可做主,但如果是一些超出我能力之外的……那么很抱歉,我也只能回去跟家里老爺子商量一下,畢竟,雖然我名義上是冬夏集團(tuán)總裁,但家中大事,還需要跟兩位哥哥商量著決定?!?/br> 夏翎故作詫異,“哎?夏四爺不已經(jīng)是夏家繼承人了嗎?怎么做點(diǎn)決定,還需要回家跟家里人請示???那你這個繼承人當(dāng)?shù)挠惺裁匆馑及?,就是占個位置……” 被當(dāng)場撕破了傷疤,夏四爺眸底的陰鷙一閃而逝,險些都要保持不住臉上虛偽的笑容了。 現(xiàn)在活著的夏家三兄弟,為了老三的遺產(chǎn)和老爺子的家業(yè),爭得差點(diǎn)撕破了臉皮,上面的兩位哥哥鷸蚌相爭,身為老幺的夏四爺漁翁得利,可真的爭到了繼承人這個位置了,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一切并不如同他想想中的那般美好。 兩位哥哥爭輸了,心里自然萬分不甘不愿,老爺子人老心不老,名利之心半點(diǎn)不輸于年輕人,在三個兒子之間玩平衡、玩牽制,就此牢牢地將權(quán)力把持在他自己手上…… 他已經(jīng)年逾四十了,過兩年連女婿都快有了,頂著個空頭繼承人的光環(huán),卻處處都要受到兩個兄長的擎肘,事事都得聽從家里老爺子的指揮,差不多也就相當(dāng)于一個管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