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這的確是非常之巧了。趙瑕便問道:“可能確定?” 邵祁猶豫了片刻,才道:“卑下原本準備等此間事了,便親自去查探此事?!贝耸玛P(guān)系邵祁這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能否坐穩(wěn),他自然用心的很,只是在他看來,內(nèi)鬼之事更為重要罷了,所以即便這么說,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卻不想趙瑕直接道:“如此甚好?!?/br> 邵祁愣住,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領(lǐng)命謝恩。 “要找出那幕后之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并不著急。”趙瑕道,“待到這邊的事情收尾,你就早些出京吧?!?/br> 邵祁沒想到趙瑕這么著急,心中有些吃驚,但面上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應(yīng)下來。 趙瑕慢慢地從階上走下來,看著他,又一次鄭重道:“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抓到此人?!?/br> 第七十三章 到了夏季, 天早早就亮了, 雖然還不到正午, 但已然能感受到炎熱。 乾清宮內(nèi), 角落里的冰盆散發(fā)著絲絲涼意, 趙瑕從后殿的浴房中走了出來,額發(fā)微微打濕,透著水汽, 中衣披散著,露出健碩的胸膛。他早已練了一個時辰的武,此時正要準備去上朝, 可魯安道等人卻捧著龍袍乖乖地站在寢殿門口。 趙瑕走到龍床旁邊,撩開厚重的床縵, 只見薄被覆蓋下隱約隆起一個小小的包,趙瑕的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將被子拉開, 就見到煢娘嫩白的小臉, 眼下還有一點青黑, 再往下圓潤小巧的肩頭上還有一點曖昧的痕跡。 趙瑕將她的頭發(fā)攏了攏, 卻驚醒了對方,煢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是不自覺地往趙瑕的手掌上靠了靠:“你要去上朝了?” “嗯?!壁w瑕放柔了聲音,“你再睡一會?!?/br> 煢娘應(yīng)了一聲,趙瑕在她額頭上一吻,見她再次睡著了, 才輕聲離開了寢殿。 魯安道伺候趙瑕換上了龍袍,又聽得趙瑕囑咐道:“一會讓紅纓她們叫皇后起床吃早餐,吃了再睡?!?/br> 魯安道連連應(yīng)下。 因著前不久剛剛?cè)胂臅r,皇后貪涼多吃了一個冰碗,結(jié)果上吐下瀉幾乎將整個乾清宮鬧得人仰馬翻,整個太醫(yī)院都出動了。娘娘早年落過水,落下了病根,本就不能受寒,出了這事之后,更是連脾胃都受到了影響。 雖說皇后如今并無大礙,但當時皇后之癥還未診斷出來之時,陛下那驚慌失措和抑制不住的殺氣,讓整個乾清宮的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出。故此如今宮中的人各個將皇后當成了易碎的水晶人兒,便是不用陛下這般吩咐,也會小心記著??哨w瑕還是不放心,每日里都必須要這么囑咐一番才行。 到了時辰,紅纓與綠羅便拉開了床縵,小聲地叫煢娘起床。 煢娘迷迷糊糊地被她們叫醒,又被伺候著穿了衣裳,這才坐到餐桌前,上面已經(jīng)擺了幾樣早點,雖然種類不少,分量卻都很少。 待到煢娘吃完了早餐,綠羅又拿出一個藥枕墊在她的手腕下方,替她把脈。 煢娘自是無奈道:“太醫(yī)都說我的病已經(jīng)好了,你們怎么還不放心?” 綠羅診完,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問題,這才將藥枕收好,說道:“娘娘當時可把奴婢們都嚇壞了,娘娘就心疼我們一些,讓奴婢替您診診脈,也好安心?!?/br> 煢娘向來待這些宮女都不錯,所以聽她這么說,便也只能隨她去了。 綠羅拿著藥枕出去時,正好碰上桃蕊。桃蕊問道:“綠羅meimei,娘娘已經(jīng)用過早膳了嗎?” 綠羅微微一笑:“嗯,你若要去找娘娘,這會正是時候?!?/br> 桃蕊有些不好意思:“往日里這些伺候人的事情,你們都做了,我也就只能陪娘娘說說話了?!?/br> “都是自家姐妹,還分什么你我。桃蕊jiejie快些去吧?!?/br> 待到桃蕊進了偏殿,煢娘正好在處理宮務(wù),她等到煢娘處理完了,才走過去,行了一個禮:“娘娘金安?!?/br> 桃蕊剛進宮的時候禮節(jié)什么都不會,惡補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了如今的成效,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像模像樣了,只是在只有她們兩人時,還是以前那個在賀府時的桃蕊。 桃蕊直率沒有心機,又加上煢娘著意保護著,所以并沒有意識到紅纓和綠羅逐漸將她排斥出煢娘貼身伺候的范圍。煢娘自然是看得出來,只是她也知道,紅纓與綠羅是奉了趙瑕的旨意,她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所以她并沒有因此責(zé)怪紅纓與綠羅,只是每每都會叫桃蕊來陪自己說話,以此來表明她的態(tài)度。 日子久了,紅纓與綠羅是明白了,可桃蕊卻還是懵懵懂懂的,只是感覺所有人一夕之間似乎對她改了態(tài)度,對她非常熱情。 不過桃蕊性子雖然有些天真,卻并非什么都不懂,至少在煢娘的事情上,她分得清輕重,不管誰來套話,都不曾說過半個字。故此,煢娘也就任由她的性子去了。 煢娘恰好已經(jīng)處理了一大半了,伸了個懶腰:“陪我去外頭走走吧?!?/br> 桃蕊乖乖地應(yīng)了。 因著太陽有些烈,兩人便只是在抄手游廊里慢慢地走著,煢娘聽著桃蕊嘰嘰喳喳地說著她哥哥青竹的事情,倒是覺得十分有趣。 當初她還是游魂的時候,便覺得賀煢娘這個小姑娘有些過于怯弱和安靜了,好在后來桃蕊來到她身邊之后,才將她帶的開朗一些。那時候賀煢娘被關(guān)在小小的后院里,又沒有人,簡直死寂地令人發(fā)狂,尤其是對于只有魂魄的沈眠來說,她不需要睡眠,所以一天天的格外難捱,若不是桃蕊的到來帶來了歡聲笑語,她覺得自己不等復(fù)生,大概已經(jīng)被那孤寂給逼瘋了。 桃蕊說了一大通,才發(fā)現(xiàn)煢娘一直含笑地看著她,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奴婢太聒噪了?” “沒有,我覺得挺熱鬧的?!睙δ镞@么說著,又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趙瑕快要下朝了,才又道,“先回宮吧。” 走到半路,桃蕊突然道:“糟了!” “怎么了?” 桃蕊哭喪著臉:“姑娘,奴婢還給您做了水果茶呢,這會應(yīng)該已經(jīng)熬干了……”她還是不太適應(yīng)如今宮中的生活,一著急就喊回了原來的稱呼。 不過煢娘向來不太在意,只是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冒冒失失的樣子:“那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桃蕊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厝ヒ豢?,才發(fā)現(xiàn)壺里雖然“咕嚕咕嚕”地翻騰著,卻并沒有到燒干的程度,她松了口氣,本想將火關(guān)掉,卻突然從柜子的縫隙中看到了綠羅和陛下。因著這間耳房專門用于煮茶,所以有不少柜子遮擋,桃蕊又在最里面,剛好被擋住,再加上壺里的水翻騰著遮蓋了她的呼吸聲,所以趙瑕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 趙瑕問道:“皇后如何?” 綠羅低聲答道:“娘娘本就體質(zhì)寒涼,不易受孕,奴婢每日都替娘娘診脈,并未發(fā)現(xiàn)有受孕的跡象?!?/br> “這便好。” 綠羅卻皺緊了眉頭,微微提高了聲音:“陛下,那藥畢竟還是有些害處的,您還是不要……” “朕心里有數(shù)。”趙瑕打斷了她的話,眉目冷然,“你伺候好皇后便是,記住,這些事不許告訴她?!?/br> 綠羅無可奈何,只得應(yīng)了下來。 趙瑕這才離開了耳房,綠羅嘆息一聲,也離開了。只剩下坐在角落里如遭雷擊的桃蕊,捧著自己仍舊砰砰直跳的心臟,半晌都沒有動彈。 兩日后,是太醫(yī)例行請平安脈的日子。負責(zé)替煢娘診脈的是婦科國手李太醫(yī)。 李太醫(yī)請完平安脈,利索地將東西收拾好,才道:“娘娘的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只需要在飲食與日常起居再多注意些就無妨了。” “本宮不用吃藥了?” 李太醫(yī)斟酌道:“娘娘早年身子受過寒,需得細細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不過先時娘娘吃了一段時日的藥,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且藥不如食補,下官再留下幾個藥膳方子,待娘娘吃一段時日看看效果?!?/br> 煢娘點點頭,吩咐紅纓:“送李太醫(yī)出去?!?/br> 李太醫(yī)拱了拱手,剛走出乾清宮不久,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個女子氣喘吁吁的聲音,他停住,回身才發(fā)現(xiàn)是煢娘身旁的大宮女桃蕊,問道:“桃蕊姑娘,可是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桃蕊猶豫了一會,才壓低聲音問道:“娘娘這月的小日子推遲了好幾日,是不是……” 李太醫(yī)頓時明白過來,微笑道:“娘娘有些宮寒,所以小日子的時間并不準確,偶爾推遲幾日也是正常,倒不能說是有孕?!辈贿^他也沒把話說死,“當然,也有可能是月份太淺,暫時看不出來,但下月請平安脈的時候就一定能看出來了。” 桃蕊抿著唇,追問道:“娘娘……只是宮寒,沒有別的問題?比如吃了什么不能受孕的藥?” 李太醫(yī)的臉色立刻凝重起來:“桃蕊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娘娘身子雖然有些虛弱,卻都是早年落下的病根,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下官也并未看到有什么藥物的痕跡,況且,誰敢給皇后娘娘下藥,莫不是要找死嗎?” 桃蕊被他一番話嚇得噤聲。李太醫(yī)見此情景,才緩和了神色,想到皇后年紀尚幼,且如今椒房獨寵,有些擔(dān)憂也是正常,便忍不住又囑咐了幾句:“姑娘請轉(zhuǎn)告娘娘,娘娘如今年紀尚輕,身子也尚未完全長成,孩子的事并不著急,待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了,該來的一定會來?!?/br> 桃蕊的嘴唇動了動,想說這是她自己的主意,和皇后沒有關(guān)系,但最終也還是沒有說出口。 李太醫(yī)是婦科國手,他既然這么說了,桃蕊自然沒什么不信的,只是仍舊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精神來。 桃蕊重新回到乾清宮,陛下已經(jīng)下朝了,又一如既往地將娘娘抱在懷里,如今乾清宮伺候的人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若是從前,桃蕊也只有欣喜的份,覺得自家娘娘受寵,可此刻心事沉甸甸地壓在心上,她根本就笑不出來。 綠羅正好拿了溫好的牛乳進來,就看到桃蕊站在門邊,不由得問道:“桃蕊,你怎么不進去?” 桃蕊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道:“我……我……娘娘讓我去拿荷包,我先走了?!?/br> 綠羅看著桃蕊慌不擇路的背影,慢慢地皺起眉頭。 第七十四章 殿中, 趙瑕看著煢娘喝完牛乳, 才問道:“太醫(yī)過來請平安脈了?” “嗯?!?/br> “怎么說?” “說是身體好多了, 接下來就不用吃藥了, 可以用食補代替?!?/br> 趙瑕松了口氣:“那便好。你當時真的把我給嚇到了。” 煢娘也有些羞愧, 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像個孩子一般貪吃,便乖乖地靠在趙瑕懷里:“我下次會記得自己的身體, 一定不會再貪涼了。” 趙瑕看著她的模樣,卻是心疼的不行。從前的沈眠雖然一直待在冷宮,身體卻十分健康, 何曾需要這般小心在意。說到底并非煢娘自己不注意身體,只是賀煢娘這具身子實在太過脆弱了, 脆弱到趙瑕覺得自己用點勁,她就會碎了一般。 而她所遭受的這一切痛苦,都是賀家的人帶給她的。 趙瑕將她擁進懷里, 眸中冷色一閃而過:“幸好你沒事, 否則……”否則我每次想起害你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恨不得將人給殺了。 “否則什么?”煢娘仰起頭。 趙瑕已經(jīng)收斂了情緒, 若無其事道:“否則我就讓人將那賀榮娘也給推進水里去。” 再次聽到賀榮娘的名字, 煢娘有些恍然、入宮這么久,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想起以前在賀家的生活了。 就在趙瑕萬壽之前,妙娘嫁人了,對方身份與她相當,妙娘婚后的日子也過得十分愜意,她并沒有放棄那個書畫鋪子, 偶爾進宮也會和她說,菀娘于行商一道上十分有天賦。除此之外,其他人比如賀閔、榮娘還有張氏這些人,似乎都已經(jīng)漸漸在她的記憶中消失了一般。 趙瑕見她愣神,便問道:“你在想什么?” 煢娘搖搖頭:“想起了之前的事情?!?/br> 趙瑕面露不悅:“想這些人作甚,若不是他們尚算安分,早就不應(yīng)該留在這世上了?!?/br> 煢娘知道他不太喜歡賀家,她也是如此,所以沒有再說下去。 她每日中午都要午睡,趙瑕會陪著她睡一會,但在她醒來之前就會去御書房處理政事。煢娘早已習(xí)慣如此,所以醒來后未曾見到趙瑕也并不奇怪,反倒是看到了桃蕊有些驚訝。 之前在宮中的時候,紅纓與綠羅就已經(jīng)接手了煢娘身邊所有的事情,便是后來煢娘帶桃蕊進了宮,兩人也不曾讓桃蕊沾過手??傊?,像是如今這般伺候煢娘起床的事情,放在平常,她是不會主動和紅纓爭搶的。 她這樣做,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找自己吧。煢娘心想。 桃蕊伺候煢娘穿上了衣服,才欲言又止:“姑娘……” 煢娘含笑地看著她:“什么事情?” 桃蕊神色幾變,最終才道:“姑娘,陛下待你不好!” 煢娘怎么都沒想到桃蕊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趙瑕是如何待她的,這滿宮上下何人不知,趙瑕就差沒將心給掏出來了,怎么會讓桃蕊有這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