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寂靜的夜里,陳慧的聲音傳得有點遠,倚竹軒就在旁邊,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沒一會兒那里就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打著燈籠過來了。 陳慧看了一眼,發(fā)現來的人不是那位蔣姑娘,也不覺得意外,繼續(xù)揚聲道:“蔣姑娘,天色這么早,你肯定還沒睡吧?不要害羞呀,出來見我一面如何呀?” 她頓了頓,聲音又提高了一些:“蔣姑娘,你聽到了嗎蔣姑娘?你別假裝不在啊,我知道你在的,你出來見一見我吧,我們好歹是鄰居??!” 有人打著燈籠走到圍墻下,還沒看清楚陳慧的模樣便忍不住叱道:“大半夜的大喊大叫,成何體統(tǒng)!” 陳慧瞥了對方一眼沒理會,有本事就上來打她??! 她繼續(xù)對著倚竹軒的方向,喊得歡快:“蔣姑娘,來呀,你不來看看我怎么知道我們不能成為閨中密友呢?蔣姑娘,你出來吧,再不出來,我可就……哎呀,我也沒什么辦法,只能這么隔空喊呢。” “你、你……”下方的人聽出陳慧就是梅院的主子,礙于身份不能呵斥她,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潑婦她是見過的,但哪個不是扯著嗓子罵,說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偏偏這陳姑娘聲音是挺大,可臉上還是笑盈盈的,半點潑婦的模樣都沒有,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宅子里的陰私斗法她也算是了解些的,真沒見過這樣……這樣……她也說不上來是哪樣,陳姑娘這樣難不成是想吵著蔣姑娘讓她睡不好模樣變憔悴? 陳慧讓小笤端了壺水過來,喝了一口潤潤嗓子繼續(xù)喊,聲音哀怨了許多:“蔣姑娘,你怎么還不出來呀?我叫得嗓子都啞了,我好難過好傷心啊,你別這么對我呀,我可是對你一見如故,恨不得跟你是親生的好姐妹呢!你別不理我呀,我真是太傷心了。唉,不如這樣,我跟你說幾個手帕交的故事吧,希望你聽了能有所觸動。從前有兩個姑娘,一個叫如花,一個叫如月……” 李有得接到小廝報信匆匆而來時,陳慧正在跟一直沒有現身的蔣姑娘分享她剛編的故事,他離那邊還有些距離,便聽到夜空中傳來她那清亮的聲音,頓時一聲厲喝:“陳慧娘!” 他話音剛落,便隱隱看到前方那圍墻上的黑影瞬間消失,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而來的,是一道女子的尖叫聲。 他腳步一頓,忙加快步伐趕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真有病系列# 李公公:…………感覺像養(yǎng)了個祖宗。 作者:嘿嘿嘿這才哪到哪呀…… ps:感謝m□□is花童鞋的手榴彈,感謝屁桃君童鞋和不可說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 ☆、一而再再而三 小笤捂著嘴看著陳慧,表情有點懵。剛才的那一聲驚呼就是她發(fā)出來的。 陳慧擺擺手,示意她到一旁去,以免小笤這個沒演技的妨礙自己發(fā)揮。 她此刻正躺在桌子下,仿佛受了傷似的。其實,在聽到李公公叫她的時候,早有心理準備的她立即就假裝被嚇到了,蹲下后把凳子丟了下來,隨后自己也爬下桌子,就地躺倒。 那死太監(jiān)估計對她沒什么好感,她自然也不是指望著他能心生憐憫對她好一點。她的目的是把他吵來,讓他明白他不遵守承諾后她反抗到底的決心,同時她又演出一個“自作自受”的模樣,那他估計就不會因為她吵而懲罰她了,畢竟她已經受到“懲罰”了嘛。 李有得沒梅院鑰匙,但徐婆子早就聽聞這邊出了事匆匆趕來,因此李有得沒在院子外耽擱多久,門一開便跨進了院子里。 就在院門邊上,陳慧還趴在地上,從李有得的角度也看不出來她哪里受了傷。 李有得原本是帶著憤怒來的,聽倚竹軒那邊的人通報說,隔壁的陳姑娘大喊大叫也不知在做什么,他當即就想著陳慧娘又不知在玩什么幺蛾子,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扇f沒有想到,被他一聲喊,她竟摔了。 滿腔的怒火便是一滯,李有得踱步走到陳慧身邊,笑得頗有幾分幸災樂禍:“陳大姑娘,你這是摔著了?” 陳慧雙手撐著地面,支起身子委屈地看著李有得:“公公,您干什么突然出聲呀,嚇死慧娘了?!?/br> 李有得冷哼,厲聲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覺,鬼哭狼嚎做什么!” 陳慧小心地看了眼天色:“如今天色尚早呀……”雖說已經黑了,但也不超過七點,哪兒就算得上是大半夜呢?“況且,慧娘沒鬼哭狼嚎,慧娘就是對蔣姑娘一見如故,想跟她說說話……” “陳慧娘,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李有得在陳慧面前蹲下,冷笑著看她,“再玩什么花樣,看我如何收拾你!” 陳慧看了看他,發(fā)現他距離自己有一個人那么遠,不禁想他可能是怕她突然撲倒他才會如此警惕吧。 真是太愚蠢了,她如今可是個“傷患”,怎么可能做出那種崩人設的事? “哦……”陳慧抹抹眼睛,低頭委屈地說,“可是慧娘也沒別的辦法啊。明明公公說過的,今日起,該慧娘得的都不會少,可她!” 她說著憤恨地一指徐婆子。 “她故意克扣慧娘的口糧,還說是奉了公公的命令,簡直就是欺上瞞下,其心可誅!”陳慧激憤地說。她當然不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罵這死太監(jiān)不守承諾,他比一般人都要面子,她不能直接說,得尋一個臺階給他下,這樣她能達成目的,他也能下得來臺,多棒! 徐婆子被陳慧點明批評,嚇得一下子跪了,慌忙磕頭,可卻也不敢申辯什么。她也不蠢,聽陳慧娘的意思,李公公曾經答應過什么,但她從李公公那兒得來的命令卻不是那樣,可她不敢說出來打他的臉,沒那玩意兒的人,聽說都是喜怒無常的,她可不愿意試試。 李有得看了徐婆子一眼,卻回過頭來對陳慧陰冷一笑:“是我下了令了,聽慧娘如此說,我還得好好獎賞她。” 他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人發(fā)現是個出爾反爾之人。 陳慧微微瞪大了眼睛,這死太監(jiān)好歹還是個有點權錢的人吧?他怎么就這么不要臉?!比她還不要臉! 李有得似乎很滿意陳慧那震驚又似乎是欲哭無淚的模樣,他笑著直起身,臨走前又丟下一句,聲音尖尖細細的卻充滿了威脅之意:“慧娘,我若是你,便會安分些。你若再胡來,我便把你關去柴房!” 見陳慧瞥了他一眼又似是驚恐地收回視線,李有得只覺得心情暢快得很,面上帶著笑,施施然帶著人走了。臨到菊院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對身邊人道:“阿大,陳平志那兒,再卡他幾天。原先跟他定好的木材,也再少上兩成?!彼湫σ宦暎八瓦@么個女兒來,是給討好我還是給我添堵呢!” 被稱作阿大的年輕男人連忙應是。 李有得摸著腰間的玉佩,哼著前幾日剛看的戲,心情極好地回了。 阿大走進菊院前回頭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困惑,公公怎么沒去安慰安慰蔣姑娘? 李有得一走,徐婆子便拿出鑰匙準備鎖門,眼睛也惡狠狠地掃了陳慧一眼。 陳慧當沒看到,等陳婆子一走,立即坐起身,抬頭看著剛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小笤。 小笤匆忙過來扶陳慧,陳慧擺手道:“不,讓我就坐這兒冷靜冷靜。” 小笤是親眼見陳慧裝傷的,因此知道陳慧沒事,這會兒便也湊過來坐了,擔憂地說:“陳姑娘,明日……明日徐婆婆會不會再讓咱們吃從前的白粥?” 她對吃的不怎么挑,但她知道陳姑娘每回都是硬生生咽下去的,簡直比吃樹皮雜草還難受,因此她很替她擔心,畢竟今日得罪了陳婆婆。 陳慧坐了會兒便招呼小笤回去睡覺。 她這就放棄了么?當然不是。養(yǎng)精蓄銳,明日再戰(zhàn)! 第二日,徐婆子送來的跟前一日一樣,就只有一點rou沫星子讓陳慧在嘗到了腥味之后更加嘴饞。 午后,陳慧便開始午睡,一覺睡到了下午,等晚飯過后,小笤見她躺床上也去睡了后,她又趁著夜色起了床。 搬桌子搬凳子對陳慧來說已經是一個熟練活,這回她把桌凳都放得離門很近,這才爬上去偷看。 等了好一會兒,有小廝打著燈籠遠遠走來,她稍稍壓低身形,掐著嗓子笑:“小哥哥,嘻嘻嘻……”她控制著聲音的大小,做出一種忽遠忽近的感覺來。 笑完后她便透過門縫偷看,見那小廝突然停住,警惕地望著四周,她屏住呼吸,等他過了會兒以為自己聽錯了繼續(xù)行走時,又突然笑起來:“嘻嘻嘻,來玩呀,來找小倩玩呀……” 那小廝腳下像是被定住似的四下張望,確認周圍什么人都沒有之后,他全身都抖了起來,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陳慧繼續(xù):“別走啊小哥哥,小倩等你哦……” 周圍安靜下來,陳慧等了會兒沒等到第二個人,便決定自娛自樂。她想了想,掐著嗓子用哭腔唱著自己改編的歌:“小白菜呀,地里黃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跟著爹爹不好過呀,爹爹果真娶后娘呀,娶了后娘三年半呀,生了個弟弟比我強呀,就掐死了我呀~” 唱了會兒后她歇了,等過會兒有人來了,她又開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表演,沒人了就唱唱歌,時斷時續(xù),等到了后半夜覺得累了,這才回去睡覺。 第二日陳慧還在睡的時候,李府內就有了鬧鬼的傳言,往往是幾個丫鬟小廝湊做一堆,嘀嘀咕咕說上一會,要是有人來了,就趕緊散開。 陳慧白日里又好好睡了一覺,等到了晚上,又如法炮制,這回還用上了竹竿套著中衣,倏地飛過,著實嚇到了一兩個人。要是碰到膽大的,她就不說話,等人走了,再嚇別的膽小鬼。鬧騰了大半夜,她才去睡了。 而這一日,李有得終于從手下小廝們的臉色上看出端倪,得此府里鬧鬼之后,他先是憤怒,繼而有了一絲恐慌,隨后問清楚鬧鬼的地方是哪兒后,他面上又是一片了然,隨后氣勢洶洶地帶人去梅院。 “陳慧娘,前兩夜是不是你在搗鬼?你真以為我不會拿你如何?”李有得又一次臉上氣得鐵青來問罪時,陳慧正艱辛地吃著晚飯。 她慢慢放下碗筷,優(yōu)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一抬頭臉上就帶了委屈之色:“我不是,我沒有。公公你怎么又來冤枉慧娘?慧娘委屈死了?!?/br> 面上無辜,陳慧心底卻滿是不屑,當她傻嗎?她才不認?。【褪且屗朗撬傻?,但又沒有任何證據!氣死他!啊,要是相信有鬼能嚇到他,那就更好了。不給她rou吃,她是不會屈服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有人知道我為啥要讓男主姓李么?第一個猜對的姑娘發(fā)個紅包意思意思嘿嘿。 ps:感謝本宮的搟面杖呢童鞋的兩個地雷,感謝不可說童鞋,m□□is花童鞋,別拿豆包不當干糧童鞋和抹蜜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 ☆、斗法 “又?”李有得被陳慧的說辭氣笑,陰沉沉地說,“你倒是慣會抵賴啊,陳平志可真有本事,養(yǎng)出你這樣的好女兒!” 陳平志?原身爹的名字? 陳慧略有些羞澀地說:“這也不全是我爹的本事啦?!?/br> 李有得:“……” 他幾乎忍不住怒斥一聲,老子不是在夸你! 深吸了口氣壓下那幾乎控制不住的憤怒,李有得道:“陳慧娘,我勸你老實些,別再做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陳慧直勾勾地看著李有得,瞪了會兒眼眶便泛了紅,哽咽道:“公公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誰看到是慧娘干的嗎?沒人看到吧?什么壞事都安到慧娘身上,慧娘不服!” “不服?”李有得哼了一聲。 “不是慧娘干的,慧娘不認!”陳慧義正辭嚴道。 李有得譏諷道:“非要證據丟你面前你才認?” “當然!”陳慧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但公公您是不可能找到證據的,畢竟慧娘是無辜的,慧娘什么都沒做。” 陳慧堅信李有得不會有證據,她扮鬼嚇人用的是自己的聲音,扮鬼影的中衣又是她自己的衣裳,哪里能看出是用來扮鬼的東西?至于唯一的人證小笤…… 李有得忽然眼睛一掃小笤,楞是沒想起這小丫頭的名字,好在他身邊的小六機靈,立即說:“公公,她是伺候陳姑娘的小笤。” 李有得冷冷地問小笤:“小笤是吧?把你前兩夜聽到看到的東西都說出來!若有半句假話,棍杖伺候!” 小笤原本就嚇得全身抖動,被李有得這么一呵斥,沒撐住撲通一聲跪下,慌忙道:“奴、奴婢什么……什么都沒聽到!” “小笤!你知道上一個對我說謊的下人怎樣了嗎?”李有得陰陰地笑。 小笤嚇得一哆嗦,卻見陳慧好奇地說:“怎樣了?” 李有得惡狠狠地瞪了陳慧一眼:“你閉嘴!” 小笤詫異地看了陳慧一眼,陳慧那充滿了求知欲的提問將她從恐懼的深淵拉扯出來,她的心跳雖仍然很快,卻比之前慢了些,聽李有得又問了一遍,她忙道:“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晚上睡得熟,什么都沒聽到!奴婢不敢說謊!” 陳慧心里得意,她知道小笤膽小,因此這件事就沒有讓她參與,這幾天她發(fā)現小笤睡眠比較深,睡熟了之后就算有人搬東西也吵不醒她,因此才會如此大膽。 跟她住一個院子的小笤當不了目擊證人,她扮鬼時又變換了嗓音,誰就能確信是她?沒有證據沒有證人,這死太監(jiān)好意思“污蔑”她? 陳慧想了想忙補充道:“公公,您該不會想屈打成招吧?那您干脆也不要問了,就算是慧娘做的好了,慧娘愿意背這個黑鍋?!痹捠侨绱?,語氣卻委屈極了。 見陳慧那一臉似乎打算英勇就義的神情,李有得氣得冒煙。他當然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罰她,過去李府里誰惹得他不高興了,他隨意懲罰的比比皆是。但今日,他還真就跟陳慧娘杠上了,他就不信了,這是他的地盤,他還抓不住她搗亂的證據? “好,好,好!”李有得連說了幾個好字,面色鐵青,也不知是在笑還是怒,“陳慧娘,你等著!走!” 等李有得氣哼哼地帶人走了,徐婆子也收拾了東西離開,回過神來的小笤猶豫地問道:“陳姑娘,前兩夜……” 陳慧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老爺為何總懷疑我,我明明安分守己,也沒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憑什么總冤枉我呢?這么看不上我,干脆把我趕回家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