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蕭從簡問:“什么事?” 李諭說:“這幾年來,我沒有碰過別人。我沒有碰過皇后,德妃,賢妃。無寂和尚我沒碰過,馮佑遠我沒碰過。從去淡州開始?!?/br> 蕭從簡想說他不信,但皇帝的語氣平平無奇,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 他仍在觀察皇帝,皇帝不再說話,一會兒就睡著了。 蕭從簡下了床,去榻上睡了。 凌晨時候他醒了,閉著眼睛聽皇帝的動靜?;实鄹O窸窣窣穿了衣服,在房間了徘徊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風景還是查看他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皇帝走到他面前。蕭從簡的呼吸綿長,和沉睡時候一樣。 皇帝幾乎無聲地喚道:“樸之……” 然后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fā),才轉(zhuǎn)身離開。 蕭從簡待皇帝走后才睜開眼睛。 之后幾日皇帝都依然來這里睡,蕭從簡不怎么和他說話。他改睡榻,榻上不夠兩個人睡,皇帝只好睡床。 他的手稿皇帝有時候來了也看,還和他議論一些章節(jié)。 只是這天皇帝似乎無事,來得早了些,他正在沐浴。 皇帝站在門邊只是看著。蕭從簡以前在軍營中,赤身露體無所謂,早就習慣了。 皇帝盯著蕭從簡的腰到腿看了半天,才笑道:“你之前還說自己會發(fā)福,我看你不會。” 蕭從簡穿好衣服,剛要從皇帝身邊走過,皇帝一把攬住他。 他能感到兩個人的身體都繃緊了,一般這是要干一架的預兆。 但皇帝只是摟著他的腰,輕輕旋轉(zhuǎn),哼著輕快的調(diào)子。 “我一直想這么做……” “什么?” “跳舞?!?/br> 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皇帝告訴他:“胯部放松。” 蕭從簡想掙脫,但皇帝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這樣慢慢搖晃,這樣轉(zhuǎn)?!?/br> “這不是跳舞。” 皇帝聲音里帶著笑:“是的,是這樣。我們不就正在跳嗎?!?/br> 貓在他們腳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想要研究人類奇怪的步伐。 蕭從簡不知道這是哪里的舞蹈,但他知道這很親密?;实墼谒呡p聲說:“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br> 蕭從簡說:“陛下……” 皇帝說:“叫我李諭?!?/br> 蕭從簡不肯,他不可能叫皇帝全名,太生硬。 他說:“你雖然這樣說,但你并不打算知錯就改?” 皇帝頓了一拍,慢吞吞說:“是的,我不改?!?/br> 蕭從簡嗤笑了一聲。他們的舞步已經(jīng)停了下來,皇帝仍然摟著蕭從簡,說:“我想提醒丞相,那天我說要關(guān)你的期限并不是嚇唬你。我們晚一天進入正題,你就會被多關(guān)一天。” 蕭從簡的背挺得更直了:“然后呢?” 皇帝溫柔道:“我想今晚就開始。” 蕭從簡說不,他不想。他又要準備和皇帝打架了。他無所謂,這次他會對準皇帝的臉打,非把他打到頭破血流為止。讓皇帝一走出去,就要被所有的朝臣問發(fā)生什么了。 皇帝說:“今晚不行,可以。但總有一天會有。你現(xiàn)在吃的喝的,入口的所有東西,都是送進來的。朕什么時候下藥都行。除非你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樸之,你不是那種寧可餓死,也不愿意失身的人吧?” 蕭從簡笑了起來,這次他是真笑了。 他放開了皇帝,說:“你試試看。我等著看你什么時候再給我下藥。” 他氣定神閑,又意味深長,說:“李諭,你可以再給我下一次藥試試看。” 李諭的臉色就白了一層。 蕭從簡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什么都知道了。 第75章 “你可以再給我下一次藥試試看?!?/br> 蕭從簡這么說, 就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李諭像被一只無形的拳頭正面打在臉上,他后退一步。 李諭心中明白,蕭從簡看出了他的色厲內(nèi)荏,虛張聲勢,蕭從簡看透了他,知道他貪心奢望, 既想要蕭從簡的身, 還想要蕭從簡的心。 他若真的再給蕭從簡下一次藥, 徹底上了蕭從簡,那就是破了最后一道底線。蕭從簡將永遠不會原諒他。 蕭從簡的心,就是蕭從簡的籌碼。 他不僅渴求蕭從簡,他還愛著蕭從簡,現(xiàn)在蕭從簡已經(jīng)知道了。 李諭知道蕭從簡早晚會想明白, 但他沒想到蕭從簡這么快就勘破了真相。一旦蕭從簡勘破了這一點,那他做的這些事, 幾乎都成了無用功。 他原本計劃在上次下藥的時候就一鼓作氣做到底,但事情并不總是能按照計劃走。給蕭從簡口完之后, 蕭從簡渾身發(fā)燙, 神智不太清醒。他怕蕭從簡又發(fā)病,只能將他抱上床,什么也沒做。 當然那時候他其實可以接著做,但他看著蕭從簡的樣子,忽然就做不下去了。不是那樣子不誘人, 只是他一絲殘存的理智困住了他的手腳。 他也許高估了自己的禽獸程度。 但現(xiàn)在他不能在蕭從簡面前承認,不能露怯。 他退后一步之后,已經(jīng)恢復了神色,只道:“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我已經(jīng)將你關(guān)在這里了,還有什么不敢的?!?/br> 蕭從簡知道皇帝只不過是在硬撐著氣勢。兵法上虛虛實實的招數(shù),他比皇帝玩得更早。 有一件事他一直沒想通。就是他從烏南回來時候,正是病得厲害,那時候皇帝要是聯(lián)手文太傅,幾乎可以逼死他,還能將事情全推到文太傅頭上。之后皇帝再對文太傅下手,就更輕松。既然皇帝對他和文太傅下手的時間如此接近,這才應(yīng)該是正確順序。 何必大費周章。 現(xiàn)在他知道了,皇帝第一不能讓他死,第二也沒有徹底清算他的人的打算。 蕭從簡雖然堅信皇帝不敢下第三次藥,但次日的飯食送來時候,蕭從簡還是忍不住挑了一筷子喂貓。 春天時候貓還是奶貓,幾個月過去,已經(jīng)長得又長又圓,每日吃吃睡睡,十分快樂,無憂無慮。唯一擾貓清凈的大概就是皇帝和蕭從簡爭吵的時候。 之前皇帝要他給貓取個名字,他拒絕了。他并不打算對這里的任何事物生出感情。 晚間時候皇帝又來了,仍是睡在蕭從簡身邊。 李諭想做什么,蕭從簡已經(jīng)有了概貌,覺得他可惡的同時,不免也覺得他有些可悲。 如此又睡了段時日。有時候夜很深了皇帝還會趕過來。等蕭從簡醒來時候皇帝就準備走了。有時候皇帝會抽些零碎時間過來,若是午后無事也會在這里小睡。 仿佛是為了證明之前皇帝之前說的為蕭從簡守身的話,幾乎每夜,李諭都睡在蕭從簡這里。 “陛下,這是行不通的?!边@天夜里,他們兩人一人臥榻,一人睡床,蕭從簡終于在黑暗中這么說。 房間中彌漫著淡淡的艾草氣味,苦而清香。李諭說:“不走到最后,怎么知道這條路行不行得通?哪怕真到了絕處,我也會站在那里等一會兒,說不定就能看見柳暗花明?!?/br> 蕭從簡靜了片刻,然后說道:“我們已經(jīng)在絕處了?!?/br> 李諭從床上翻身而起,他走到蕭從簡的榻邊,側(cè)身坐在榻邊。他看著蕭從簡,道:“蕭桓都可以配公主。難道你不配一個皇帝?” 蕭從簡也坐了起來,道:“這不該是一個皇帝的作為。” 他說得心平氣和,并沒有很多責怪的語氣。 李諭不出聲。他慢慢抱住蕭從簡,哽咽道:“然而朕已經(jīng)做出來了。這是朕的心魔。越得不到,就永遠心心念念?!?/br> 蕭從簡等著他的下文,但皇帝接下來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拭了淚水。 “睡吧。”皇帝聲音嘶啞說。 夏天過去,蕭從簡的案子也含含糊糊結(jié)了案?;实蹧]有給蕭從簡扣上致命的罪名,何況蕭從簡一派的許多人還在位置上好好的,他們也不會允許皇帝要蕭從簡的性命。 但蕭從簡被關(guān)在哪里,始終沒有人能打探出來。 蕭從簡剛被關(guān)時候,還有些謠言,說皇帝已經(jīng)將他秘密處死了。所以那時候李諭要霈霈去見了蕭從簡,一方面是為了安撫蕭從簡,一方面也是為了讓蕭派相信蕭從簡還活著。 朝中局勢已經(jīng)穩(wěn)了下來。東華宮偏殿里卻成了死局。 就如蕭從簡說的,這就是絕處。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人問,貓是干什么的 貓就是一只貓,來賣萌的……本來是李諭用來給丞相解悶用的,但丞相滿腦子都是事,沒心情擼貓 第76章 蕭從簡不是一般人, 他將事情看得太清楚,而且記憶力太好。 蕭從簡神志不清的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錯過了。 “陛下?!?/br> 下棋的人都會計算,若這是一盤棋,他該中盤認輸了。 “陛下!” 李諭回過神來。韓望宗正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韓望宗是皇帝的心腹之一,他是少數(shù)在皇帝要對蕭從簡動手之前就知道的人,只是之后皇帝把蕭從簡關(guān)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原以為皇帝抓了蕭從簡之后會情緒高昂——畢竟這件事情皇帝堅決要做, 他一開始的時候是勸誡過皇帝不要動蕭從簡的, 但皇帝是鐵了心要這么干。 但這幾個月下來, 朝中越來越平靜,皇帝卻越來越低落,并不見喜色。有人說皇帝是持重,但韓望宗跟他久了,大致能看出來他是不是真高興。 “陛下夏天沒去避暑, 不免煩悶。等天氣涼爽些,可要去行宮小?。俊表n望宗問道。 皇帝只道:“再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