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就——”蔣曉魯比劃了一下:“踩空了,從樓梯上栽下來了?!?/br> 大夫笑了,打趣道:“沒翻個跟頭???” 蔣曉魯怏怏地:“翻了好幾番兒呢?!?/br> “沒事兒,來,我看看?!贝蠓虬侵Y曉魯?shù)难燮ぃ檬蛛娡舱樟苏眨骸澳泐^上的ct不是找樓上大夫看了嗎?胳膊腿都是擦傷,不要緊,回去涂點消毒水?!?/br> 病例遞過去,蔣曉魯又被推著送到住院處。 快晚飯了,都拖家?guī)Э诘?,護士也在值班室墊肚子,蔣曉魯不好意思一直讓同事陪著,安頓在走廊的臨時床上,她勸人家走。 “你自己行嗎?瘸著一只腳干什么都不方便,讓你家里人來接你吧,等來了我們再回?!蓖逻€拿著蔣曉魯?shù)陌褪直恚瑒偛胚M去拍片子,幫著保管,現(xiàn)在遞給她:“剛才你手機一直響,我沒接,能不能是你老公?你回一個。” “對,我剛才給他發(fā)信息了,一會兒就來。”蔣曉魯死要面子,還煞有介事:“應該在路上了?!?/br> “那我們走了?” “拜拜。”蔣曉魯和她們揮手:“今天謝謝你們,等我好了咱們一塊吃飯,請你倆吃樓下大閘蟹?!?/br> 同事心有余悸:“嗨,只要你沒大事兒就行,那么高的高跟鞋,給人嚇都嚇死了,沒骨折是萬幸。” 蔣曉魯臊的捂住臉:“這事兒別提了行嗎?” 同事一想起蔣曉魯掛在扶手上那狼狽相就忍不住笑:“走了走了,老周那兒我們幫你說一聲,好好養(yǎng)著吧?!?/br> …… 兩個同事下樓的時候還很巧地在門診遇上了正等電梯的寧小誠,哎了一聲,上前打招呼:“寧總,剛才在樓上還說你呢!” 寧小誠抬起頭一愣,心想我也不認識你們啊。 “來看蔣姐的?” 小誠馬上反應過來了,蔣曉魯同事,收起手機打了個招呼:“您好?!?/br> “在住院處呢,十七樓,剛才還問起你,怕蔣姐自己一個人在樓上不方便,她說你在路上了,來得還真快?!?/br> “我還想打個電話問她在哪層,怎么樣,傷的嚴重嗎?”寧小誠站在電梯口與蔣曉魯同事攀談起來,詢問情況。 “韌帶撕裂,走路肯定是不行了,這病且養(yǎng)著?!?/br> “怎么摔的?” “踩空了,咕咚一下就掉下去了,能有個五六階?!?/br> 另一邊的上行梯正好到了一樓。 “毛手毛腳的不省心,今天麻煩你們了。”小誠很紳士地往后讓了讓,和人家客氣告辭:“我上去看看?!?/br> “再見?!?/br> 兩個女同事手挽著手走了,不忘八卦:“蔣姐命真好,嫁個好老公?!?/br> 有教養(yǎng)有臉面。 一聽消息,來的多快。 另一個結婚七八年了,頗有經(jīng)驗:“也就是新婚,黏糊著,你等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彼此看都看煩了,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br> “不過——”垂眼嘆息:“她倒真是有運氣,各人有各命吧,家家過日子都有難處,可能人家的辛酸咱們也不知道。” …… 寧小誠上到十七樓,一拐彎就看見蔣曉魯了。 一個人坐在走廊臨時病床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腳腕上纏著繃帶,腿僵硬翹著,動也不敢動。 走廊間或有病人或者家屬來來回回,難免碰到她那只傷腳,人家路過想躲她,她還不想碰著別人,兩只手撐在床上往后仰,幾次下來,看著,怪可憐的。 就這,還不忘跟人家聊天。 她對面病床是個婦女,應該是女兒病了,小姑娘躺在病床上,等待大夫會診。 “她怎么了?” “兩條腿肌無力,站不起來?!眿D女紅著眼睛,望著病床上的女兒:“六歲了,跳了兩年舞蹈,以后……怕是站都站不起來了?!?/br> 哦——她還跟著悲傷地點點頭。 小誠看了她一會兒,兩只手抄著褲兜,瀟灑走過去,立在床前。 蔣曉魯仰頭,看見是他,瞬間把臉扭過去。 “傷哪兒了?” “傷哪兒也不用你管?!?/br> 寧小誠意識到這么站著可能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直接厚臉皮直接坐在她旁邊,彎腰碰了碰她腳上的繃帶。 腳腫的厲害,裹著繃帶都能看出來粗了一圈。 小誠嘆氣,自言自語:“我不管你你怎么辦???我不管你,你跟人家說我在路上?” 被戳了自己撒謊,蔣曉魯老臉一紅,還很有骨氣:“我爬也能爬回去?!?/br> “爬回去?就這么爬?推你這倆輪子上高架?!彼媚_尖踢了踢她床邊的輪椅,“猴年馬月能回去啊?!?/br> “我問你,你沒給我打電話怎么知道我在路上?”小誠使壞,拿她撒謊的事兒逗她,故作深沉,“哦,用意念想的,一閉眼,就知道我來了,在路上呢。咱倆夠心有靈犀的啊?!?/br> “你一個大男人嘴怎么那么碎!”蔣曉魯羞惱。 寧小誠哈哈笑,湊過去看她,這回態(tài)度放好了:“還生氣呢?” 很沉痛的一聲:“我錯了?!?/br> 他用手碰她,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給她看手背上威風凜凜的血道子。 “走開。”蔣曉魯啪地一聲打在寧小誠手背上,清脆又痛快。“你沒錯,你也不用道歉?!?/br> 道了歉,好像顯得她多蠻不講理似的。 其實蔣曉魯沒出息的要死,雖然賭氣,可眼淚已經(jīng)在眼圈里打轉(zhuǎn)了。你對她好一點,問她一句,就能勾起那些傷心委屈。 又僵在這兒了。 小誠還真不會哄人,只能再度把她腳踝拿起來,擱到自己腿上,輕輕用手摸著。蔣曉魯要往回縮,他忽然冷臉,低喝:“別動!” 蔣曉魯結結實實被他嚇了一跳。 來來往往的護士見了,偷偷瞥一眼,只當小情侶鬧別扭,蔣曉魯在撒嬌。 小誠低了低頭,悶笑,手始終撫在她腿上:“……疼不疼???” 蔣曉魯憋了半天,扭過頭,才憋出一個字—— “疼?!?/br> “回家給你用冰敷敷?!彼冀K垂眼盯著她腳踝上的紗布,笑容不再,嚴肅了幾分,“打你手機你沒接,問你辦公室才聽他們說你摔下來了。” 蔣曉魯心里不快,直來直去:“我走三天你都沒找過我,不想接你電話。” 她天天晚上臨睡前手機連靜音都不放,就是想等他一個電話,哪怕一條短信呢,兩個人吵架總得先有個臺階吧,女孩子要哄,要臉面,她不打,他也不找。 “不是不找你,我也是在氣頭上,想冷著你?!毙≌\舔了下嘴角,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 只能不停用拇指摩挲她的皮膚,反反復復。 “今天本來想去你們公司接你下班。” 一個小動作,蔣曉魯就知道他心里其實是歉疚的。 生活要見微知著。 也是,那么心高氣傲一個人,被哄慣了。他給人的感覺向來是成熟穩(wěn)重的,要是真當著你的面信誓旦旦說些甜言蜜語,蔣曉魯反倒覺得不可信了。 一陣沉默。 “你吃飯了嗎?” 其實心里明鏡似的,找個臺階給彼此。 蔣曉魯就坡下驢地搖搖頭:“沒有。” 小誠說:“那正好,我也沒有,回家吃?!?/br> 倆人一個推著輪椅,一個坐著輪椅,行至停車場,小誠拉開后車門,給蔣曉魯塞進去,順手脫了她那左腳的鞋扔了。 “你干嘛啊?”蔣曉魯光著腳丫子。 小誠言簡意賅:“那只都丟了,你穿這個也沒用啊?!?/br> 蔣曉魯試圖挽回:“我回公司還能找著呢!保潔肯定給收起來了。” 寧小誠反問:“給你找著你還敢穿嗎?” 蔣曉魯語塞,確實落下心理陰影了。 “腳搭前面,別控著?!彼钢锩?,讓她把腳搭在駕駛座和副駕駛之間的扶手上,很細心。 臨走遇到之前停車的大爺,還打了個招呼:“謝您,走了?!?/br> 老頭兒見他推著輪椅,一想,順手幫忙的事兒:“你走你的,輪椅就放這兒吧,回頭我給還到醫(yī)院大廳?!?/br> 上了車,蔣曉魯威風凜凜架著腳丫子,挨著他胳膊。 小誠開車間隙會時不時側(cè)頭看一眼。 蔣曉魯?shù)哪_趾豆兒長的珠圓玉潤,指甲修的很干凈。就這樣,她也不消停,總想動一動,試著用腳趾夾他衣服。 “老實點兒啊?!毙≌\從后視鏡里看見她小動作,慢慢停到路邊一家藥店門口,從前面手扣里拿出錢包:“等我一會兒,我下去買兩卷紗布,留著換。” 氣溫轉(zhuǎn)涼,天黑的也比往日要早一點。 蔣曉魯坐在車里等,沒幾分鐘,忽然過來一個個子不高,略顯滄桑的男人,敲了敲她玻璃。 蔣曉魯腳不能動,出于防備意識,按了車鎖,把窗戶露出一條縫。 男人口音很重,嘰里咕嚕朝蔣曉魯說了句什么,還往里指了指。 蔣曉魯心慌,腦子里忽然亂七八糟蹦出很多圖財害命的新聞,趕緊把窗戶關死,緊張看著男人。 男人見說了半天不管用,無奈離開,一直在車周圍轉(zhuǎn)悠。 這條道是高架橋上的輔路,天晚了,也沒什么人。蔣曉魯有點緊張,朝著路邊張望,盼望寧小誠快點回來。 過了半天,小誠才彎腰敲了敲玻璃,一臉茫然,蔣曉魯急忙把鎖打開:“你怎么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