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回到老媽的房間,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我媽天天過的是什么日子,人才剛走,自己的物品就被掃地出門。甚至連全是**的日記也被那個女人毀去了一本。 顧覃之看到我懷里抱的東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皺眉問:“她把你mama的私人物品拿下去了?“ “嗯。”我應(yīng)了一聲在地上坐下來,用手背胡亂擦干眼淚說,“我盡快翻翻看有沒有什么是mama想做的?!?/br> 我下去的這會兒功夫,書架上的東西被顧覃之整理利索了,他把一個淺灰色的文件夾放在我面前說:“這是阿姨名下的一些資產(chǎn),應(yīng)該都是留給你的?!?/br> 我不太在意這些,就隨放放到了一旁,繼續(xù)去看其它的。 “這些好像是阿姨自己手寫的什么東西,我一看是手寫體就沒多看,你看看吧?!鳖欛职岩粋€純白色的文件夾遞給了我。 我拿起來翻開看。上面寫的都是一些mama的心情,中間夾雜著一些佛經(jīng)。mama的字娟秀異常,一字一字的寫著自己的一些日常,在我看來只是平淡了一些,卻沒有臆想當(dāng)中的孤寂無奈的。 我看了一眼時間,沒敢細(xì)看只是粗略的翻著,希望能找到她對自己身后事的安排。 日記也是從最近的日期看過去,翻了一個多小時,所有的東西都過了一遍,我沒任何發(fā)現(xiàn)。 顧覃之見狀說:“那就只能按照咱們理解的最好的辦法去做了,至于其它以后再說?!?/br> 我想想也只能如此。臨出門時把mama的房間鎖死,抱著她最喜歡的幾件衣服還有那個首飾盒回了醫(yī)院。 “徐圖,嚴(yán)妍的事你先別和叔叔說?!钡搅酸t(yī)院門口,顧覃之提醒我。 我想了一下,他提醒的正是時候,如果依我的脾氣,一上去就會把這事說出來。但是經(jīng)他一提醒,我也知道現(xiàn)在說這個,等于故意刺激我老爸,萬一出了什么事,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101 老爸的喜訊 我走進(jìn)病房,老爸看著我眼睛紅腫得不成樣子,眼神犀利的望過來問:“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 “沒有,我看了mama的東西,好像沒有關(guān)于遺囑的內(nèi)容?!蔽野咽掷锏氖罪椇凶油耙环耪f,“這些就我媽所有的首飾了嗎?” 爸爸接過盒子打來看,越看臉色越黑。 我這幾年沒和爸媽一起住,只知道原來mama有一對和田玉的手鐲,是籽兒料,因為經(jīng)常戴,很是溫潤漂亮,顏色里都透出油光了,但是在這個盒子里我沒看到。 “你別管了?!崩习肿罱K嘆了一口氣,然后當(dāng)著我面兒就給嚴(yán)妍打了電話過去,語氣又冷又硬的說,“嚴(yán)妍,你把你拿的徐徐mama的東西還回來,我從來不管你花錢,想要什么都自己去買,現(xiàn)在平白拿她mama的東西,不對。另外,這些東西即使不放在墓里難她mama做陪葬,也是要留給徐徐做個念想的?,F(xiàn)在,馬上迅速的送到醫(yī)院來?!?/br> 老爸說完掛了電話。然后自己開始揉太陽xue。 顧覃之推了我一把,我才愣過來,走過去沒說話,伸手為爸爸揉著頭,壓著怒氣說:“爸,你別生氣,身體要緊?!?/br> “嗯?!崩习謶?yīng)了一聲,拍了拍我的手背。 事已至此,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如顧覃之所說,現(xiàn)在我老爸的身體是最重要的,萬事以生者為最大,我先壓壓一火氣,等把老媽的后事辦好了以后,騰出手再收拾嚴(yán)妍。 原來我對她只有成見,討厭,但并不是特別恨她,因為我覺得她能插足我們的家庭生活,我老爸至少要承擔(dān)起百分之五十的責(zé)任,現(xiàn)在不一樣了,在我眼里嚴(yán)妍就是一個妖艷賤貨,她徹底惹怒了我。原來,我對老爸的家產(chǎn)一點(diǎn)也不感興趣,覺得既然我恨著他,再花他的錢有點(diǎn)惡心,說白了我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有潔癖,既然我恨他,那他的錢也是臟的?,F(xiàn)在,我不這樣想了,因為我不會給嚴(yán)妍和徐畫留下一分錢,我要拿回我媽和我應(yīng)得的一切。這個家是在有了起色,公司快上市的時候,嚴(yán)妍才介入到老爸的生活,那么對于這些財產(chǎn),她沒資格花一分。 我想著這些,心緒慢慢平靜下來?,F(xiàn)在嚴(yán)妍這樣折騰大概就是不想讓我媽走好,我如果真的在此時和她頂上了,豈不是遂了她的愿。 mama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幾年不曾聯(lián)系的人親戚朋友都來了,所有人都是一副悲傷欲絕的樣子,看在我眼里就是在演戲。 我有一個大伯一個叔叔,還有一個舅舅一個小姨。但是這些人,真正關(guān)心mama的沒有。他們每次來家里,都恨不得把我老爸捧成皇帝,然后順利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大部分時候都是錢。 我的舅舅和小姨甚至為了能每年定期從我爸這里拿錢,勸我媽不要和爸爸鬧,自有一套歪理邪說,說什么男人有本事了以后,就算他想潔身自好也做不到,現(xiàn)在多少小姑娘往上撲,老徐算是不錯的了,沒在外面亂搞,即使有了一個嚴(yán)妍,還不是領(lǐng)回家里放在你眼皮底下。 當(dāng)時,我被這些歪理氣得不行,他們以為這是古代呢,弄幾房姨太太回家放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惡心人? 舅舅和小姨哭得很傷心,眼睛都腫了,看到我時一把抱住了,我的肩頭很快就被眼淚弄濕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此時我覺得我mama最大的希望就是安安靜靜的走,不再理會這些真的假的親戚。 整個告別過程,我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看著老爸坐在那里接受來客的安慰,然后覺得這個告別儀式有點(diǎn)多余。 mama躺在鮮花當(dāng)中,面目安祥,甚至嘴角還帶著淺笑,真的就像睡著一樣。 我站在mama的右手側(cè),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臉在看。 我知道,現(xiàn)在是看一眼少一眼了,我要把mama的樣子印在我的腦海,這一輩子或許只有這一次與mama親近的機(jī)會了。 我強(qiáng)忍著眼睛里的淚,冷靜的看著來來往往的賓客。 正在此時,有一個人快步走進(jìn)告別大廳,他站在入口的逆光處看了一會兒,然后朝我的位置急步走了進(jìn)來。到了近前,我看到了他的眉目,他是杜衡。 “徐圖,對不起,我來晚了?!彼曇舫镣吹恼f。 我搖了搖頭說:“沒事,不晚?!?/br> 轉(zhuǎn)眼間,他就看到了顧覃之在忙前忙后的與來客寒暄,不由一皺眉問:“他怎么來了?” “你不在的時候,他來幫忙了,以球球爸爸的身份,我爸同意他在這搭把手,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看著場中的一切。 顧覃之幫我安排好人員分配以后,又找到了殯葬公司,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一切。所以今天來人雖多,卻忙而不亂,都是他的功勞。 杜衡什么都沒說,站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 場面上有顧覃之照應(yīng),一切都井井有條,有人打聽他與我們家是什么關(guān)系,他自己很正常的說他是我朋友。 mama下葬那天,太陽極好,一眼望出去,滿山的樹葉都帶著金光,耀眼異常,我瞇起眼睛看著前來參加的人,比告別儀式上少了一些,但是也是黑壓壓的一片。 我把一束白花放在mama墓前,心里低聲念道:“mama,放心走好!” 在所有人都離開公墓時,我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淚如雨下。 一個人在這世上活了幾十年,最后留下的不過是一把灰。所有活過的痕跡用不了多少年就會被徹底抹滅,唯一能記住她的就是我,還有我爸爸。再過幾十年,我去世以后呢?還有多少人能記得mama? 可惜,留給我傷感的時間不多,老媽的后事才辦好,爸爸馬上緊接著就住院。嚴(yán)妍基本上只是隔天來醫(yī)院一趟,拿著說是自己做的,其實是從外面打包的各色食物,然后說一會兒話,徐畫一鬧她就起身回家。 老爸心疼這個兒子,不愿意徐畫在醫(yī)院里熬著。但是對嚴(yán)妍多少也有點(diǎn)寒心了。他住院期間時常發(fā)呆,我看著他的眼神知道,他在想mama。 患難夫妻未必有真愛,但是到了老年,只有患難夫妻才會彼此照應(yīng)。 我不知道爸爸對mama是不是愛,在我看來mama在這段婚姻里付出的更多,我能理解老爸失落的情緒,mama一去,他才明白一直默默照顧自己的人不在了。 有幾次,老爸在恍惚間對著我喊了mama的小名,他喊出來以后一呆,然后自己干巴巴的笑笑說:“徐徐。爸爸怎么覺得自己一下就老了呢。” 他無奈而蒼白的表情讓我也很心痛,一轉(zhuǎn)身我就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淚。 老爸這一次的病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斷斷續(xù)續(xù)在醫(yī)院住了十三天以后,他堅決的辦理了出院,在出院那天,他對我說:“徐徐,老爸今天服老了,我想讓你去公司幫我打理一些日常生意,如果你同意回帝都收拾一下,安排好了回來吧?!?/br> 我猶豫了一下說:“好,我考慮考慮?!?/br> 老爸不會強(qiáng)迫我,他笑道:“你想好了再做決定,如果你不想管這家公司,老爸就雇幾個頂尖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把各部門的事務(wù)擔(dān)起來。我是希望你能快樂幸福,也會努力這樣做。不管你做不做這個決定,老爸都會給你留夠無憂生活的錢?!?/br> “爸,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忙攔住他的話。 mama的突然離世,拉近了我和老爸的關(guān)系,我們在這段極短的時間里迅速的明白,彼此才是最親近的人,特別是我,我是忽然間知道父母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愛我的,而且他們的不夾雜任何條件。 我告別了爸爸,回到帝都,在飛機(jī)降落時,我才想到了臨走之前安排的客戶答謝會,還有中間被吳阿姨帶到h市看過我三次的球球。 豎起手指一算,我已經(jīng)又一個星期沒見到球球了,在我忙亂期間,他也被迫斷了奶。 飛奔一樣趕回家,推開門時吳阿姨正在喂球球吃粥,他坐在餐椅上聽到門響,迅速的轉(zhuǎn)過頭,看到我先是一怔,然后臉上綻放出笑意,才笑了不到三秒,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mama,然后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在這幾天心力憔悴,眼淚都干了,我以為自己不再會流眼淚了,沒想到一看到球球淚汪汪的眼睛,我的鼻子一酸,又哭了出來。 吳阿姨放下手里的東西,把球球抱了起來。一只手拍著我的肩說:“小徐,人總有這一步,咱不想那么多了。你媽不管在哪里,一定不希望你天天以淚洗面的,對不對?既然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就再哭這一次,明天開始好好過日子。不說別的,你看看咱們球球多乖,多懂事,你要是再哭下去,球球也會被嚇哭的?!?/br> 她說話期間,球球用手抓著我的手。眼睛滴溜溜的瞪著我,眼眶里還掛著淚球子,吳阿姨的話音一落,他嘴一扁又哭了起來。 我心立時就碎了,把球球接了過來,努力讓自己忍住眼淚。 第二天,我來到公司,計劃好了要等看到一團(tuán)亂麻的,沒想到一切都和我在的時候一樣,楊華在第一時間就拿著一堆資料到了我的辦公室,對我說:“徐總,你家里的事我們都知道,節(jié)哀順變啊。” “沒事,都辦好了?!蔽姨ь^讓自己努力維持著平衡,這樣的話聽得多了,我只能讓自己忽略,否則一提到我老媽,我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這是客戶答謝會的資料,辦得非常完美,開完會以后,咱們又接了幾個項目上,都是杜經(jīng)理去談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忙了?!睏钊A打開了那堆資料說,“現(xiàn)在簽約了新項目的是這幾家,都不算太小,一共大概是一百二十多萬吧?!?/br> 我拿到手里看著,心里有點(diǎn)驚訝,沒想到我沒在,一切居然運(yùn)轉(zhuǎn)正常。 杜衡和顧覃之都是在我mama下葬以后的第二天離開的h市,我知道他們本身也都是瑣事纏身的人,能騰出那幾天去幫我已是不易。特別是顧覃之從第一天陪我到我mama入土的那天,費(fèi)心勞力的。 想到這里,我忽然覺得應(yīng)該想個辦法好好感謝他一下。 不過,現(xiàn)在的我沒什么心情,就讓楊華把東西放下,忙其它的去了。 回帝都的第一周。我每天都是兩點(diǎn)一線的生活,家和公司,晚上如果不加班有點(diǎn)空閑時間,我就會放下手機(jī)專心陪球球。 這一段時間我不在家,球球有點(diǎn)粘我粘得過分,看到我就全程掛在我身上,生怕我再突然消失一樣。 吳阿姨和我簡單說了我離開的那幾天,球球天天晚上臨睡都要大哭一場,甚至第一天一口氣哭到了凌晨三點(diǎn),后來是哭著睡著了。她知道我是回家辦喪事,就沒給我打電話,只是耐心的哄著球球。直到五天以后,球球才適應(yīng)了沒有我的晚上。 我聽了這些以后,心里覺得對球球更加愧疚,他不粘我的時候,我還想多和他相處一會兒,就有點(diǎn)臉皮厚的粘著他,看著他玩,他笑,他鬧人……心里慢慢暖起來,球球的笑也越來越多。 我回帝都的第三天,杜衡不知道從哪里知道我回來了,給我打電話說要過來看看我,我沒拒絕,但是心里對他的到來卻不似從前那樣企盼了。就好像經(jīng)歷了這么一場事,我對一切都看透了,對誰都是淡淡的,再也提不起什么談婚論嫁的情緒。 杜衡來到我家時,是晚上八點(diǎn)半,他給球球帶了手指餅之類的零食,還有一大袋子的搖鈴?fù)婢?,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直笑?/br> 他什么也沒說,和我一起陪著球球坐在地上,專心的玩著互動游戲。 到了九點(diǎn)半,球球有點(diǎn)揉眼睛。我對他說:“你先回去,球球困了,我要陪他睡覺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你還好吧?” “我挺好的?!蔽倚α诵?,手里抱著球球,我沒放下的意思。 “我覺得自從你回來以后,對我不太一樣了。”他說。 杜衡這樣一說,我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diǎn)異樣,想了想說:“可能是心里還在難過,沒調(diào)整過來?!?/br> 他終究沒忍住,一對眼睛認(rèn)真的看著我說:“徐徐,我知道你難過,但是你還有我?!?/br> 我點(diǎn)頭:“我知道。我還有你,但是你要給我點(diǎn)時間調(diào)整一下。很多事,不是時間上過去了,心理上就過去的。” 杜衡看到球球在我懷里一個勁兒的打哈欠,只得先走了。 他離開以后,我居然松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和他這樣說話,心有點(diǎn)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從h市回來以來,有點(diǎn)心如死灰?;蛟S是看到了mama這樣毫無征兆的告別了人世,心里對愛情對婚姻不再抱希望了吧。 搖了搖頭,我抱好了球球,專注的看著他的小臉開始哼著兒歌哄睡覺。 老爸在我回來第二周連續(xù)打了兩個電話問我考慮好了沒有,要不要回去給他幫忙,我語氣里稍有猶豫,說自己還沒想好。老爸嘆氣,然后很開明的說:“不急,你慢慢想就好,想好了通知我?!?/br> “老爸,身體現(xiàn)在怎么樣?記得要去醫(yī)院定期檢查?!蔽覈诟赖馈?/br> “好多了,我覺得自己都完全恢復(fù)了,就是忽然覺得這樣拼命的工作有點(diǎn)累了?!崩习衷陔娫捓镄χf。 聽他語氣還算明朗,我松了一口氣。 回h市幫爸爸工作這事,我一直在想。我并不是不想回去。自從老媽去世到現(xiàn)在,我考慮了很多,覺得只有把公司抓在自己手里才踏實,嚴(yán)妍沒資格享受我父母用青春歲月打拼來的一切。但是,具體要怎么回去,以什么樣的方式回去,我還沒想好。 隨后我和老爸又閑聊了幾句,就在他準(zhǔn)備掛電話時,我忽然想到了我沒來得及全部帶回來的mama的遺物,于是對老爸說:“爸,把我整理好的那些mama的東西給我快遞回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