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容禛在馬車中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的確不太喜歡宋之意他們拿那種看新奇物品的眼光看陸徵,但陸徵的表現(xiàn)也實在令他覺得十分可愛。他幼年曾聽過愛屋及烏的典故,本以為以自己冷淡而理智的性子,這一生都不會遇見一個人能夠讓他放下戒心去喜歡,更遑論是愛了。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他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卻并不讓他反感這種命運的安排,只會甘之如飴。 容禛下了馬車,吩咐管家去尋陸徵,自己卻是先來了書房。 書房之中,蘇岱正在那里等著。見到只有容禛一個人進來,蘇岱有些疑惑:“宋大人和聶將軍不是去迎接您嗎?怎么他們二人還未回來?!?/br> 容禛淡淡道:“他們舉止輕浮,本王讓他們?nèi)駮裉柊涯X子給曬清醒一點。” 蘇岱忍不住一笑,他自然也有些好奇什么人能夠打動這位主,可他畢竟年長老成,不會像宋之意和聶止疏這般胡鬧。聽得容禛對那位陸少爺多有維護,蘇岱心中有了數(shù),卻不會不知分寸去問,而是將話題轉(zhuǎn)開:“末將已經(jīng)收到了那位簡侯爺?shù)臅?,大約一日之后就會到邊城,卻不知殿下要如何安置他?” 這句話當(dāng)然不是問要讓簡余住哪里,而是問容禛,對于簡余,他們要以何種態(tài)度去對他。 這些話容禛先前已經(jīng)和青鸞說過,但此刻和蘇岱再說一遍,卻要深入得多:“燕京如今形勢不明,我們不宜在這時候冒頭。而這位簡侯爺,本王當(dāng)初在燕京和他打過交道,手段心機他一樣不缺。他從守衛(wèi)皇陵一躍成為了一軍主將,本王可不信這是陛下的主意。他此次來北疆,為的就是拿功勞,在不清楚他還有多少底牌之前,本王也不愿意與他為敵?!?/br> 蘇岱又道:“那他會不會對殿下造成什么威脅?” 容禛搖搖頭:“如今魏王黨羽死灰復(fù)燃,他既然與魏王搭上了線,他要小心的人就不是本王,而是當(dāng)今陛下。想來他也是明白的,本王不愿與他為敵,他何嘗又愿意惹上本王?” 蘇岱松了口氣:“既然殿下如此說了,末將就知道該如何去做了?!?/br> “倒也不必讓他太順利了?!比荻G沉吟,“他這隊伍里未必沒有當(dāng)今布下的探子,本王雖愿意讓給他這個功勞,卻不想攪和進那些事情里面。你們做的有分寸些,別耽誤了正事便是?!?/br> 蘇岱心領(lǐng)神會,又提到另外一件事情:“末將見那火霹靂雖然有著諸多缺點,但威力著實不弱,是否讓宋大人在這件事上費些心,日后雖說無法用于攻城,但守城效果卻是極好的?!?/br> 容禛搖搖頭:“魏王敢放出這種東西,就不會讓羯人學(xué)去,既然簡余如此信心十足,想必這種東西在羯人處也不多了,不必浪費人力物力在此事之上,反倒我們此次在古寧縣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別的東西。” “哦?”蘇岱原本還有些失落,聽見容禛這么說卻是精神一振:“不知是什么東西?” 容禛頓了頓:“此物名叫石油,遇火既燃,且用水都無法熄滅。” 蘇岱大驚:“竟然有這種東西!” 其實在路上,陸徵還和容禛說過石油的一些用法,他嘴一快就把土制燃燒彈的做法給說出來了。 男孩子在一起一般都是談?wù)撥娛伦闱蚧蛘哂螒蛑惖?,陸徵大學(xué)寢室就有一個室友,對,就是前文所說那個用裝gay的方法甩女孩子的渣男,他對軍事方面相當(dāng)熟悉,大部分武器名稱都是張口就來,而此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寒假在老家的時候居然倒騰出了“燃燒彈”。 當(dāng)然,這東西可不是什么酒,而是游擊隊等非正規(guī)部隊、街頭暴動群眾的常用武器。也是土制燃燒彈的別稱。 那時候大家一起在夜談會的時候,所有人都對這個極其感興趣,這人也就興致勃勃地把過程給說出來了,陸徵自然就記住了。 從古寧縣回邊城的路上,陸徵和容禛在馬車?yán)锪奶?,順口就說到了石油,在我們現(xiàn)代社會,石油那與我們的生活簡直就是息息相關(guān),誰手里有油田,誰就握住了全球經(jīng)濟動脈?。】纯窗⒗貐^(qū)那些土豪,再看看當(dāng)年美伊戰(zhàn)爭,還不都是石油惹出來的。 當(dāng)然,在這個連蒸汽機都沒發(fā)明出來的古代,就算有石油也沒啥用,這也讓陸徵熄了一夜暴富的夢。不過他還是懷著懷念的心情和容禛說了說現(xiàn)代社會關(guān)于石油的一些用途,說的興起,便道:“那什么火霹靂,感覺就是土法做的火藥嘛,在歷史上這石油也能造出一樣牛x的武器!” 這些事情陸徵說過就忘,容禛卻記在了心里。雖說他還并未打算真的去驗證陸徵所說的燃燒彈,卻還是特意派人去將那座后山給圍了起來。如今蘇岱又說起那火霹靂,容禛才透露了一些。 蘇岱卻興奮地走來走去:“殿下,若有這東西,滅了羯人指日可待?!?/br> 容禛卻搖搖頭:“這東西,本王并不打算拿來對付羯人?!?/br> 蘇岱一怔:“這是為何?” “羯人早已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兩天了。”容禛淡淡道,“比起滅掉他們,本王卻更關(guān)心他們是怎么在我們的重重監(jiān)視下和魏王搭上線的?!?/br> “莫非……有內(nèi)鬼?” “內(nèi)鬼倒未必?!比荻G垂下眼,“只怕是魏王尚有我們不知道的手段,這才是最要緊之處。” 蘇岱疑惑道:“殿下?lián)奈和酢?/br> “當(dāng)今雖說極有手腕,但本王那幾個侄兒卻是不成器的,如今雖說朝政尚算平穩(wěn),可魏王蟄伏這么多年,他既然選在這個時候冒頭,若說他對那位置沒什么心思,如何能讓人相信?”容禛眉頭微微一皺,“只是我見這半年他屢屢所用的手段,卻著實有些蹊蹺,反倒讓人摸不準(zhǔn)他的心思了。” 蘇岱一直在邊城處理戰(zhàn)事,對燕京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說道:“殿下有何不清楚的,這位魏王擺明就將您當(dāng)成了眼中釘rou中刺,這樁樁件件不都是沖著您來的?可見在他心里,那幾位皇子還比不上您的威脅大?!?/br> 容禛搖搖頭,卻并沒有再解釋,其實隨著他對于二十年前那樁舊案的探查,只覺得迷霧越來越濃,而同時,也對魏王其人越發(fā)好奇起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不見 一天之后, 簡余帶著大軍來到邊城, 遠遠地就看見宋之意和蘇岱的身影, 而一軍主將楚王殿下容禛卻不見蹤影。這倒也沒什么不對,畢竟楚王除了是北疆軍的主將,還是堂堂親王之身, 只有簡余去拜見他的份,這即是尊卑。 簡余與兩人見了禮,才道:“不知楚王殿下何在, 末將理該前去拜見。” 宋之意和蘇岱對視一眼, 宋之意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這恐怕不大方便,殿下如今正在府中養(yǎng)傷, 大夫吩咐要靜養(yǎng),簡侯爺若有什么, 與我等說也是一樣。” 這與簡余所設(shè)想的情況差不多,他本也就是客套, 既然宋之意這么說了,他也就就坡下驢:“那倒是末將唐突了?!?/br> 三人客套了一會,蘇岱就帶著簡余和大軍往軍營行去, 原本他們在城中為簡余安排了住宿, 但簡余表示要與士兵同吃同住,蘇岱也就不再廢話,直接把人給帶走了。 宋之意并沒有跟他們?nèi)ィ粼谠?,看著簡余遠去的背影, 露出一個深思的表情。 與此同時,號稱正在養(yǎng)傷的容禛,正坐在陰涼的亭子里看書,一旁是愁眉苦臉地看著棋盤的陸徵。 這也怪陸徵,閑著沒事突發(fā)奇想要學(xué)下棋,還找了容禛來教他。他本以為這位殿下既然都能夠忍受得了他的字,那么忍受一下他這個臭棋簍子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可誰知容禛陪他下了兩盤棋,最終忍無可忍,直接扔出了一本棋譜,讓他一邊去打譜了。 “容禛!”陸徵不甘心地喊了他一句。 容禛眉毛挑了挑:“這一路上沒見你跟我親近多少,倒是把尊卑給丟了,都會直呼其名了?!?/br> 陸徵臉漲得通紅,講道理!他們倆現(xiàn)在這關(guān)系適合原來那稱呼嗎?!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親戚,難不成他居然有什么特殊癖好嗎! 容禛一猜就知道陸徵現(xiàn)在心里指不定在腹誹他,他將書放下,走到陸徵身邊,看到他擺的一塌糊涂的棋盤,無奈地?fù)u搖頭,捉起他的手,幫他把姿勢擺好,將棋子放在兩指之間,這才扶著他將棋子落下。 “你連棋子都不會拿,還學(xué)什么下棋?” 陸徵郁悶地大喊:“不學(xué)了,太無聊了!” 容禛坐在他對面,一邊撿棋子一邊道:“不愿意下棋就去練字?!?/br> 陸徵垮下肩膀:“你還真是當(dāng)長輩當(dāng)上癮了怎么的,這種事情就不要學(xué)我大哥了吧。”經(jīng)過陸循的事情之后,又經(jīng)過了這么長時間,陸徵終于能夠?qū)τ屓涣?,也不再忌諱提起。 在容禛看來,卻只能再一次感慨,陸徵這樣的性子真的不適合在官場混,若是不護著,只怕早就被人連骨頭架子都啃光了。 見容禛并沒有說話,陸徵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說援軍到了,我能不能去軍營去玩玩?!?/br> 容禛收拾棋子的手頓了頓,他抬起頭道:“這倒是我的疏忽了,這次領(lǐng)軍的還是你我的故人?!?/br> “故人?”陸徵迷惑道,他并不知道簡余領(lǐng)軍,所以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容禛手指輕輕地捏起一枚白子,輕聲道:“此次領(lǐng)軍的是忠勇侯,簡余?!?/br> 陸徵愣住,一粒白子從棋盤上滾落下來,摔在了地上。 就在當(dāng)天下午,一封請柬就送至了容禛的府邸,仆人將請柬帶給陸徵的時候,他正在老老實實埋頭打譜。 容禛自然是知道的,見陸徵仍舊是一臉氣悶的模樣,不由得道:“我又不曾攔住你,想去便去就是了?!?/br> 陸徵本就與簡余沒有什么,可聽見容禛這么說,卻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他放下手中的棋子:“你要真不在意,干嘛先前一直瞞著我?” 容禛漫不經(jīng)心道:“不過是些不重要的瑣事,一時忘記罷了,怎么談得上瞞著?!?/br> 陸徵狐疑地看著他:“果真?” “我騙你這種事做什么?!比荻G將手中的書又翻過一頁,仿若不在意道。 “你是在吃醋嗎?”陸徵突然說道。 容禛動作一僵,陸徵敏銳地抓住了這細小的破綻,驚訝道:“還真是在吃醋!” 陸徵睜大了眼睛,似乎反應(yīng)過來什么一般,臉頓時就紅了,為了掩飾尷尬,只能嚷嚷道:“這有什么好吃醋的……不對,你亂吃些什么飛醋?。 ?/br> 見到陸徵的表情,容禛反倒將那點窘迫給掩蓋掉了,大大方方道:“人之常情罷了?!?/br> 陸徵眨了眨眼睛,嘟囔道:“居然這么爽快就承認(rèn)了。” “這有什么好難為情的?”容禛湊近陸徵,輕聲地笑道,“世間有情人都逃不過一個妒字,吾亦不過一凡人爾。” 最后一個字他是挨著陸徵的耳朵說的,熱氣撲在陸徵的耳朵上,講那猶如白玉一般的耳廓給呵成了嫣紅之色。 陸徵驚得往旁邊一跳,卻被早有所覺的容禛直接給攔腰抱了回來,他通紅著臉推搡著容禛,底氣不足道:“你……你快放開我!” 容禛挑了挑眉,輕輕地勾起他的下巴,輕聲道:“我本來打算給你三年時間,你卻自己跑到我手心里來,現(xiàn)在再讓我放開,怕是有些晚了。” 陸徵的眼睫不安地顫動著,他當(dāng)然知道,他當(dāng)初并不確定自己的性向,想來容禛也是知道的,才會讓他去青溪縣,否則以他的手段,想要將自己帶到北疆來又算是什么難事呢!只是在聽到他重傷的消息時,自己那一瞬間只想到了他的安危,不顧一切地來到北疆,這一天也是遲早的事情。 容禛輕輕地垂下頭,愛憐地吻住陸徵的唇,陸徵頭被迫仰起,喉結(jié)不住地上下滑動著,唇間逸散出一聲呻吟,卻不妨容禛的吻突然加深,陸徵有些承受不住,雙手無力地攀附著容禛的肩膀,眼角甚至被逼出了一點淚珠。 待到陸徵軟在容禛的懷里,容禛才放開他,輕輕地拂開他額頭上汗?jié)竦念^發(fā),又湊過去親了親,才一把將陸徵抱起來。 陸徵身子一騰空,驚恐地揪住容禛的衣領(lǐng):“做……做什么?” 容禛無奈地碰了碰他的鼻子:“小傻瓜,你說要做什么?” 那一天陸徵最終也沒能去赴約。 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的手抵著容禛的胸膛,腰上是容禛極具占有意味的手臂,兩人的黑發(fā)在枕頭上糾纏在一起。 陸徵一見到這情形,嚇得差點從床上摔下去,卻一把被容禛又撈了回來,容禛親了親他的臉頰:“昨晚分明還哭著求我,怎么一醒來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陸徵一臉呆滯,腦海中有關(guān)昨夜的記憶一下子浮現(xiàn)出來,信息量大的讓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昨天容禛將他抱回院子,這一下午加一個晚上,他們連房門都沒出,他嗓子都哭啞了,恨不得咬死那個一直哄著他的人,誰特么說不疼的!誰特么說只一次的!后來他累得手都抬不起來,連飯都是容禛端過來喂他的,至于后來幫他清洗什么的…… 陸徵崩潰得恨不得再穿越一次算了。 重點是,他現(xiàn)在只要稍微動一動身體,那個不可描述之處都隱隱作疼。 容禛挑了挑眉,手向陸徵身后探去,誰知剛剛碰到尾椎骨,就見他身子猛地一顫,聲音中都帶著哭腔:“住……住手啊混蛋!” 容禛卻只是無奈地將他作亂的手給握住,輕輕地揉著:“還疼不疼?” 陸徵委屈的不行:“廢話!換你試試!” “會頂嘴了,看來還好啊,不如……” “疼疼疼疼疼!疼死了!” 容禛忍不住笑出聲來,見陸徵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忍不住又親了親他:“好了,我不動你,你再睡一會,一會我叫你吃飯。” 在邊城的酒館里,店小二從桌子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又動了動酸疼的胳膊。這才將目光投向坐在窗邊的一動不動的人影。邊城最多的就是士兵,雖然楚王治軍嚴(yán)謹(jǐn),但若真惹了這些大兵,他們不過吃一頓軍棍,但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卻不好混了。 昨日下午,有一名客人來訂了雅間,又點了一桌酒菜,甚至還特意讓大師傅做了一碗豬腳面線,只是從下午一直到日落,直到打烊都不曾有人來。 小二本想勸這位客人離開,對方卻直接扔了一錠銀子過來,說要再等等。小二本就怕惹事,見到還有打賞,便不再多說,只是這都第二天早上了,那位客人卻還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桌上的酒菜也沒有動過。 小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這位客官,您看這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