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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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適應(yīng)了視角的陡然轉(zhuǎn)變后,宋瑯緩慢睜開眼。 她正身處一片蒼茫的原始森林中,天際一輪血色殘陽,為這片森林鋪上了一層絢麗的霞光。 宋瑯怔怔站立了許久……不,應(yīng)該說,是漂浮了許久…… 她愣愣低頭,看見了自己懸浮在地面上的赤·裸身體。她輕輕皺眉,凝神冥想,無師自通地用意念為自己覆上了一身杏色衣裙。 她伸手,想觸摸身旁的樹干,但是伸出的手卻直接從樹干中穿過。 她慢慢收回手,接受了自己現(xiàn)在是一個鬼魂的事實。 循著意識深處的那一抹執(zhí)念,宋瑯在森林中一路飄蕩游走。路上,她遇見幾個手持尖木棍打獵歸來的男人,她試圖出聲喚起他們的注意,但也無果。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向森林外飄去…… 蔥蘢的樹木越來越少,視野也越來越開闊。 突然,宋瑯停下了身子,定定望向前方那一個半蹲在草叢里的黑色身影—— 一身嚴實的黑色獸皮,他背著竹簍,專注地挖掘著草藥,恍惚間,與久遠記憶里的身影漸漸重合…… “巫師……厲……”她怔怔喚了一句。 猛地,草叢間的黑色身影動作一頓,立刻回過頭。 不健康的蒼白面容,因為常年試藥而微微青黑的唇色,透出了一種生人勿進的陰冷氣息。但是,此刻他抬起的臉上,一雙素來陰郁的幽黑眼眸,卻盛滿了震驚與期待。 宋瑯一愣,他……能聽到她的聲音? 看著空無一人的草地,巫師厲驚顫的眸光忽地一沉,再次變得黯然……又是幻聽么? 宋瑯翕動雙唇,卻是如鯁在喉,再難發(fā)出一字。 她安靜了下來,深深望向繼續(xù)轉(zhuǎn)身掘著草藥的男人。她在虛空中漂游得太久太久了,許多記憶已然模糊,她需要重新拾起過往兩人之間的所有記憶,再開口相認。 畢竟她不想讓他以為自己疏遠了他,淡忘了他…… 宋瑯飄到了巫師厲身前,跟著半蹲下身體,細細打量著他。 他似乎比記憶中更蒼老了一些。低垂的眼簾遮住的陰郁眸光,依然與初見時相同,但眼尾處卻已經(jīng)橫生出許多皺紋。 她抬起手,溫柔撫上他眼角的皺紋,心中澀意漸漸蔓延開…… 記憶逐漸回籠,她無聲嘆息。當(dāng)初臨別時他贈予的那一條獸骨項鏈,帶著他太過深刻的執(zhí)念,掛上了她的脖子。 據(jù)說,人的意念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無法被人體所感知的暗能量。那條項鏈上的他的執(zhí)念,她生時不曾察覺到分毫,唯有在死后,在她以靈魂體存在的時候,才終于感知到那一縷殘存的執(zhí)念。 所以,她才能循著這一縷執(zhí)念,跨越過無數(shù)時空,再次回到他所在的世界,來到了他的面前。 人與人之間的牽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啊! 沒有人知道,輾轉(zhuǎn)了那么多個世界的她,雖然眷戀生,卻不再執(zhí)著生。所以,若不是這隔著迢迢時空的牽絆,或許她將會徹底沉溺于廣袤宇宙的浩瀚之美,樂不思蜀,不再歸來,意識體也將會消散在茫茫虛空中了吧…… 宋瑯輕輕撫上眼前熟悉的面容。 幸好,她飄浮不定的空茫意識,還記得沉結(jié)于意識海深處的承諾。幸好,他殘留在獸骨項鏈上的執(zhí)念,竟然在隨著她穿越了數(shù)個時空后,依然沒有散盡。 巫師厲呀……她的眼睛閉上又睜開,沾染上無限慨嘆。 西邊的落日漸漸隱沒于遠方的山嶺,最后一抹余暉消散前,宋瑯跟隨著采完藥的巫師厲,一路往他的洞xue居處飄去。 在回去的路上,有好幾次,宋瑯遠遠見到了原始部落的人。 但是,不論是手提獵物的健壯男人們,還是從河邊歸來的、挎著裝有獸皮衣物的竹簍的女人們,遠遠一見到巫師厲的身影,都是滿臉敬畏和懼怕地繞路而行,連腳步都放輕了許多,生怕驚動了遠處那個背著草藥的男人。 宋瑯看得莞爾,隨即又忍不住生出一絲心酸:這么多年了,他的人緣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吶…… 回到洞xue后,宋瑯掃視了一眼他滿堆著獸皮卷和草藥的居處,這股技術(shù)宅的氣息,果然還是沒變。 她看著巫師厲走到了石桌前,拿出藥盅和藥杵子,就著透進來的明亮月光,熟練地搗磨起草藥。 在一聲又一聲的沉悶搗藥聲中,宋瑯淺笑看向正低著頭、面色沉寂的巫師厲。她心中喟嘆,想起了過往多年,兩人亦師亦友的相處點滴。 說來好笑,對于巫師厲,她好像總是難以自抑地生出一種詭異的使命感。就像是,因為是她親手將他帶出了那個自我封閉的世界,帶離了他原先安穩(wěn)居住的部落,她就無法再將他輕易放下了。因此,后來兩人的多年游歷中,她總是下意識地處處照顧著他,悉心教導(dǎo)他一切知識,即使是離去時,對他也依然心存一份特殊的擔(dān)憂…… 夜色已深,搗藥聲漸歇。 巫師厲將桌上的藥罐收拾好,轉(zhuǎn)身來到了床邊。他從獸皮枕下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骨刀…… 宋瑯好奇地飄了過去。 然后,她看見他緊握著那把骨刀,掀開了床上的被子,在木床板上端端正正地刻下了一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正字,是她曾經(jīng)教過他的記數(shù)方式…… 她微愣,然后聽見巫師厲低低的聲音,近乎呢喃地傳出:“五年了……我還有幾年可以等你……” 宋瑯怔怔看向躺落在床上,疲憊閉眼的蒼白面容。怎么會呢,此時的他也只不過是年近四十呀……忽然,心頭的澀意再次蔓延,她差點兒忘了,在這個落后的原始社會,人類的壽命是遠遠比不上文明時代的…… 這一夜,她一直站立在他的床邊,看著他即便在夢中也不安皺起的眉頭。她忍不住低頭自問,遇見了他,改變了他,這一切對他而言,到底是好是壞? 她這一想就是一整夜。 天色漸明后,巫師厲起身到河邊洗漱,許久,又返回洞xue繼續(xù)搗磨著草藥。 她一直漂浮在他的身后,幾次欲言又止,但是每次剛想開口與他說話,都覺得這久別重逢的開場白還不夠妥當(dāng)、不夠合適,或是擔(dān)心自己的詭異形態(tài)會驚嚇到他,于是每次欲出的話音都哽在了喉中 她在這兒糾結(jié)的撓心撓肺,那邊,毫無所覺的巫師厲已經(jīng)將草藥搗磨好了。他舉著藥盅,用手一沾,青黑的唇微啟,就要往嘴里送去…… 宋瑯一驚,立刻顧不上糾結(jié)了,她連忙開口急聲喝止:“哎呀——巫師厲!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別隨隨便便什么藥都往嘴里送,藜蘆和細辛的藥性相沖,你想把自己給毒死不成?” “哐當(dāng)——”藥盅一下子脫離了蒼白修長的手,悶重地摔落在地上。 第64章 歸去來兮篇·巫師厲(下) 藥盅里的藥泥灑落了一地,男人沒有回頭,蹲下身,收拾著狼狽的地面。 宋瑯飄到他的身前,輕輕開口,宛如嘆息:“巫師厲,是我。我回來了……” 面前半蹲著的人開始顫抖。 她繼續(xù)說著:“不是你的幻聽,我真的在這里。只是我已經(jīng)在其他的世界死去了,如今不過是一個游魂?!?/br> 巫師厲猛地抬起頭,向她的方向看來,眼中是劇顫的水光:“宋瑯,你……” 她來到他跟前,彎腰湊近他蒼白的面容,溫柔說:“不用擔(dān)心,對我來說也沒什么不好的,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而已。而且,若不是成了游魂,我恐怕還見不到你了呢!” “宋瑯……”他沉痛閉上眼,聲音變得哽咽:“那么,你還會離開嗎?” “不會了。”她的唇角彎起一抹笑容,虛摸上他的頭。 巫師厲不安地抬起眼,努力想找尋她存在的痕跡。 “我在這里,就在你的身前。”她輕柔地安撫說,然后伸手凌空握上了他的手:“現(xiàn)在,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他的指尖微微一動,啞聲說:“我以為,這一生或許再也等不到你了。其實,就算是現(xiàn)在,我也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只是自己的幻覺,就像以前許多次試藥以后,產(chǎn)生的錯覺一樣……” “……” 宋瑯沉默良久,然后她壓下心中的酸澀,故作輕松道:“吶,居然把我當(dāng)成了幻覺,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哪!來,巫師厲,我們需要談?wù)勑摹?/br> 巫師厲一愣,忽然唇角也漾起一抹懷念的淺笑。 宋瑯挑眉,湊近看他的唇角,笑說:“就是要這樣才對嘛!久別相逢可不容易,你別老苦著一張臉啊……” 她的聲音乍然從極近處傳來,仿佛是貼著他的唇說出的一般。 巫師厲一驚,連忙往后一仰,慌亂間,半蹲著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向后跌落。 “哈哈哈……我又沒輕薄你,你這么慌張做什么?”宋瑯蹲下身,好笑地看著他的窘態(tài)。 “你……”巫師厲一哽,羞惱地偏開臉。 宋瑯止住笑意,說:“好吧,都怪我都怪我!別氣了,趕緊起來吧。地上涼,我可拉不了你了?!?/br> 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是這么輕易就被她逗急了,真是呀! 宋瑯等了半晌,也不見他起身。她奇怪地挑起眉,飄到了他跟前,正欲開口打趣,卻是突然一愣—— 他在……流淚? 愣怔過后,宋瑯神色復(fù)雜地看向他輕輕顫抖的身體,心底,也涌上了同樣的悲傷…… 確實是……恍如隔世啊…… 接下來的日子里,巫師厲的情緒開始變得陰晴不定。 平日里,無論是外出采藥還是做其他事情,每隔一小會,他就必定要叫喚一聲她的名字。偶爾她離得遠了些,聽不見或是沒有及時回應(yīng),他就變得急躁不安,慌亂地大叫著她的名字。 這種狂躁的情緒,在他發(fā)現(xiàn)別人都聽不見她的聲音,只有他能聽見時,就更是變本加厲了。 夜半時分,宋瑯也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床前,在他多次驚醒時,輕輕出聲撫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她還在這里。 有一次天微亮?xí)r,她估摸著他還不會醒來,就飄到了洞外曬陽光。畢竟她在上一個世界,已經(jīng)將近八年都沒有見過陽光了。 然而,她很快就聽到了洞內(nèi)傳來的聲響,她連忙飄回洞中時,只見到地面一片狼藉——他將桌上的書卷瓶罐都掃落到了地上,指甲狠狠摳著石桌的一角,正緊咬著唇,面色慘白。 宋瑯苦澀不已,卻又對內(nèi)心敏感的他無可奈何。 她知道,她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靈魂形態(tài),一直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她的聲音是他唯一的感知途徑,所以在發(fā)現(xiàn)別人都無法聽見她后,他又開始不斷地陷入了反復(fù)的自我懷疑,懷疑她只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并不真實存在的產(chǎn)物…… 后來,他不再重復(fù)地喚著她的名字,而是換了另一種方式——試藥。 那些他不清楚藥性、但是她清楚的草藥。 只有在一次又一次驗證了她解說的藥性,或是讓她為自己配出解藥時,他才能獲得短暫的安全感,說服自己她并不是自己的想象產(chǎn)物,她是真的存在。 對于他的敏感多疑,宋瑯也很是頭疼,這么下去總不是辦法,她得苦思出一個對策才是。 然而,宋瑯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她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對策,巫師厲趁她不注意,又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藥…… 這晚,宋瑯一飄回洞中,就看到了他蜷縮在床上,瑟瑟發(fā)抖。 她又驚又怒:“巫師厲,你又試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草藥?!” “我不……知道……” 巫師厲蜷縮成一團,將臉埋入臂彎中,聲音帶上了低低的、顫抖的泣聲:“宋瑯,我好難受……” 見狀,宋瑯也顧不上再責(zé)怪他,連忙飄到了石桌前,查看起他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