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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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有的在浴室放水,拿出整疊的干凈毛巾、細(xì)棉布的單衣單褲,一樣樣擺好。有的在準(zhǔn)備吃食,四色小點(diǎn)心端上來放在榻邊幾上。還有一個拿著熱毛巾剃刀替他收拾臉面,把頭發(fā)修得短而又短,毛茸茸的只薄薄一層。 明芝坐在對面,握著卷書慢吞吞地看。 徐仲九輕聲低咳。這陣子祝銘文讓醫(yī)生給他打過消炎針,肺上的炎癥也好多了,但病去如抽絲,動不動仍要咳嗽。 下人見他自己不動手,便拿過冰糖燉雪耳喂給他吃。他一口口咽了,笑笑道聲謝。吃完浴室那邊也準(zhǔn)備得差不多,有兩個力大的上前扶他去洗浴,揭開蓋著的毯子時齊齊一愣,不由得回頭去看明芝的眼色。 除了頭臉,衣服外頭的地方簡直不能看。十個指甲沒有了,光禿禿的甲床露在外頭,跟去了殼的蝦般,是軟趴趴的rou粉色。手背上、胳膊上深深淺淺的燙烙傷,還有鞭打過的痕跡。衣服下的雖然看不到,但想來好不到哪。 徐仲九一頭咳,一頭笑,“胳膊腿都在,手指頭也沒少?!?/br> 明芝看他一眼,并不搭話,叫了個下人來低聲叮囑。過了會李阿冬捧了大黑家伙上來,擺開架式對著徐仲九拍個不停。他胸膛上、腿上都有傷,花赤斑斕的渾身上下沒處好rou。 徐仲九握拳抵在唇上,試圖把咳聲壓在喉嚨里,不過沒有成功,“拍好點(diǎn),洗出來送去《良友》,我也上回畫報。” 李阿冬回他,“《良友》遷去香港,還沒復(fù)工?!?/br> 等完事后李阿冬找到寶生,吐舌頭道,“不得了,日本人下手毒,打得不像人?!毕ドw腫成那樣,腿都不成樣子了,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走路。這是看得見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上電椅,聽說上了那玩意,以后連大小便都管不住。徐仲九本是翩翩青年,既俊朗,又稍帶些野氣,如今嘴頭倒還是伶俐,可臉上rou都沒了,光剩層皮繃在骨頭上,再活潑也嚇人。他形容給寶生聽,“一條條青筋,跟骷髏似的?!?/br> 李阿冬不是吃干飯的,幾年來手上沒少沾過血,但看見這付德性未免嘖嘖稱奇,“虧他挺到現(xiàn)在,算條漢子?!?/br> 寶生正在渾身不得勁,聞言圓眼一瞪,“滾你娘的,少廢話!”李阿冬從果盤里抓了個杏,拿在手上啃,“你那腿怎么樣?”他看了看天,“不下雨啊。” 寶生睬都不睬他,奮力走向院里。 相熟的醫(yī)生來了。寶生沒時間跟李阿冬扯閑話,領(lǐng)著醫(yī)生進(jìn)房等候。等醫(yī)生喝過好幾盅茶,才有人請他上樓,這時徐仲九洗得干干凈凈被放在床上。 下人們不敢動手,生怕碰著五花八門的傷口,還是明芝看不下去,拎起毛巾一頓揉搓,又不是豆腐做的,要不行早不行了。 徐仲九疼得眼前發(fā)黑,勉強(qiáng)笑道,“讓他們來吧,別臟了你的手?!泵髦ヮ^都不抬,掌背揮在他腮幫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像一記巴掌。徐仲九抓住她的手,“別累著,我昨天剛洗過,姓祝的讓人把我洗了又洗,說怕你瞧著惡心不肯收貨?!币娤氯藗兌荚谕忸^,他握住明芝的手送到嘴邊,也不管上頭的肥皂泡把自己的唇印上去。 熱烘烘的。 明芝抽出手,反手在他額上一探,果然在發(fā)燒。 她不由得加快動作,徐仲九只拿眼看她,過了會低聲問道,“你怪我連累你?”明芝不語,他嘆氣,“害你也成了漢jian?!痹挍]說完,嘴里被塞進(jìn)團(tuán)濕淋淋的手巾,唔唔的說不下去。 明芝看著好笑,在他大腿內(nèi)側(cè)掐住點(diǎn)rou隨手一擰,恰巧他摘下手巾,啊喲一聲叫出來,老實(shí)了一會,他又看她的腹部,寬衣長擺的看不出端睨,硬著頭皮問道,“那個,孩子的事,不是為了救我編的吧?”明芝斜斜掃他一眼,并不答話,他自言自語,“姓祝的看準(zhǔn)你懷著孕,不方便行動,我如今又是半殘廢。除非長了翅膀,否則你休想帶上我飛出上海這個大牢籠,才把我放回來,也好叫你鐵了心打定主意投日本人。” 明芝不動聲色,“你是怪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徐仲九打自己一記小耳光,這才咳著笑道,“怎么會!我都這把年紀(jì),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再不懂得珍惜還是人嗎?我只是怕連累你們,害你們沒個好名聲。” 明芝站起身,“懶得管你真心假意,孩子真有了,大概山里那時得的?!痹谙愀蹠r她隱約覺得,但不敢確信,船行至半途才肯定,誰知道回來得到壞消息。明芝也想趁著時間不長弄掉,免得牽手絆腳不好動手,但念頭剛動又想到徐仲九說過:他早晚不得好死,只是沒個后人終究有些可惜,好像人生來去沒留蹤跡,一死之后連個哭的人都沒有。 明芝嫌他說話不吉利,立逼著他呸了好幾聲,可還是在心上留了個影。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shù),她大概是苦練得有些過頭,月信時有時無,雖則方便,卻不利于生育,要是這回弄掉,恐怕真沒有孩子了。 這一猶豫,也不曉得腹中的胎兒是否是察覺到母親的不懷好意,立馬給了顏色,一時腹痛見紅,靠醫(yī)生的藥才安住胎。明芝自感失控,把賬算在徐仲九頭上,思前想去有了計劃,先把人撈出來。果然,得信后陸芹轉(zhuǎn)身就賣了女兒;祝銘文也正如明芝所料,算定他倆逃不出手掌心,放出人教他倆雙雙更被情困。別說徐仲九腿腳不便,哪怕仍然是身體健康的好人一個,逃亡路上怎么帶孕婦?此孕婦更不同普通婦人,恐怕徐仲九想甩也沒那么容易。就讓他倆你看我、我看你,本是有情人,反而成了彼此的負(fù)累。 徐仲九又是高興又是惶恐,投降不是那么輕松的事,就算他心上過得去,鋤jian隊早晚找上門。旁人可不管他受了多少刑、吃過多少苦,一旦失節(jié)便前功盡棄,連明芝母子的平安也成問題她站不穩(wěn)立場,也是該除去的人。同樣的事徐仲九做過無數(shù)回,不用別人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將面對的不止是唾罵,還有暗箭。 老話說得好,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更不用說還有祝銘文作怪,不懷好意的家伙講不準(zhǔn)什么時候便把他賣了。除非抱緊日本人大腿,但大腿哪有那么好抱,不提日本人也是派系復(fù)雜,只怕明芝那首先過不去,沒準(zhǔn)下手大義滅親除了他,她的腦袋瓜里可深恨著日本人呢。 徐仲九打了個寒顫,緊緊抓住明芝的手,唉聲嘆氣道,“還是把我送回去,如今孩子也有了,就算去了我也閉得上眼?!?/br> 有人敲浴室的門,“jiejie,醫(yī)生來一會了?!?/br> 明芝甩開徐仲九的手,起身出去。等在外頭的下人們接手,把人扶出來擦干。 徐仲九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窗外幾只春鳥不住鳴叫,婉轉(zhuǎn)柔和。臥室里雖則家具不多,卻件件都是明芝喜歡的,花梨木大寫字臺,扶手椅。他聽到下人的低聲交談,寶生原叫他們準(zhǔn)備了一間客房,最終卻沒用,明芝仍是安排徐仲九在主臥養(yǎng)傷。下人們便把那廂的東西搬過來,預(yù)備掛水用的立地衣架,病人用的靠枕薄被,驅(qū)藥味的香草花球,零零碎碎的倒也不少。 他剛聽到明芝有孕時,第一個念頭便是降了算了,管它三七二十一,他先得護(hù)著自己的所有。幸虧忍住,不然只怕要去客房住。他可以不在乎天底下所有人,但連明芝都失去的話,也就沒啥真是自己的了。 門外走廊上一前一后的腳步聲,徐仲九睜開眼,對上寶生的黑臉笑臉相迎,“有勞你。”他現(xiàn)在渾身是傷,要是寶生弄點(diǎn)手腳教他同樣成了瘸子,以后還怎么見人。 寶生的目光掠過徐仲九臉上身上的傷,卻沒作任何表情,仍是一張黑臉。讓著醫(yī)生坐下,他背過身才露出絲笑意,該,有多大的能耐捧多大的碗,果然翻船了吧。 跌打醫(yī)生不消洋人的儀器,一溜地檢查下去,也不管徐仲九臉色越來越白。檢查完,醫(yī)生心里有了數(shù),提筆開個方子,讓抓藥立刻煎。 寶生以為完了,略為失望。 誰知醫(yī)生又開個單子,毛巾一,壯漢倆,瞧著徐仲九的個子骨架又改作壯漢四。寶生不解。醫(yī)生解釋道,傷者有幾處骨折,一會他要用祖?zhèn)鞔蠓ㄒ灰荒蠛?,極痛,得用四個壯漢按住,免得掙扎間失手。 寶生聽到極痛兩字嘴角上翹,撐著又問是否打一針止痛。 醫(yī)生搖頭道不行,一止痛效果就差,只能靠撐。 于是寶生高高興興去找另外三個壯漢。 第一百三十章 徐仲九受了好一頓揉搓,偏偏每到眼前發(fā)黑將暈,醫(yī)生便停手等他緩過氣。如此數(shù)次多番,饒是自認(rèn)還算條漢子的徐仲九也覺得經(jīng)不住,正在昏天黑地將要開口求饒之際,醫(yī)生道“好了”。 這兩字美妙至極,徐仲九如蒙大赦,立馬雙眼一閉昏睡過去。 等再醒來已是深夜,那醫(yī)生確有本事,傷口敷了藥頗覺清涼不甚疼痛。徐仲九挨次動了動手腳,雖然還不能隨心如意,但比原先要好得多,才放下心。他心底早就做好毀容的打算,然而英俊多年,終究有些戀戀不舍。此刻長出一口氣,幸好不曾上電刑,否則就算掙回命也難免如同廢人一般。 房里無人,空留一盞燈,調(diào)得暗暗的不刺眼,門外有輕聲言語。徐仲九側(cè)耳聽去,是寶生的聲音,說著宅子外以及碼頭等地的情況,處處布控緊密,兩個大活人休想穿過重重包圍。 原是意料中事,不過徐仲九仍有片刻失神,錯過了明芝的話,只聽到寶生嗓門猛地提高,“不行!”一時沉默,許久寶生才開口,“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大不了……”大不了什么他卻沒說下去,又過一會才斬釘截鐵地道,“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今天你累了,快休息?!?/br> 明芝回房見徐仲九在枕上雙目炯炯盯著她,眼神極像寶生養(yǎng)的那條狗,不由失笑,“醒了?”她從五更雞上拿了燉著的燕窩粥,一勺勺喂給他吃了。徐仲九肺受過傷,一頭吃一頭忍不住咳,明芝也不嫌,絞了熱手巾替他擦拭,又不由淡淡微笑:這情形跟多年前相似,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會惶恐不安,最壞的日子早已過去。 徐仲九初時不明,隨即會意,瞪她一眼,又嘆口氣。 真是前世的冤孽,再想不到獵物竟會倒轉(zhuǎn)。 想想他也笑,可不自找的,雖是孽,卻也是緣。親生的父親連顧先生都不如,若不是有明芝,恐怕爛在牢里也沒人來救。 徐仲九吃了小半碗粥,搖頭示意吃不下了,明芝又服侍他漱口擦身。等清清爽爽躺下來,徐仲九才伸出裹得粽子似的手,輕輕放在她腹上。更深人靜,明芝覺得腹間緩緩的冒了個泡似的,那感覺是從前沒有過的。她想起讀過的育兒書,一時疑惑是胎動。但也就那么一想而已,連人形都還沒有,何必多想。 五更雞上剛才放上去的藥煲突突作響,明芝挪開徐仲九的手,起身調(diào)大爐火,藥香隨著蒸汽飄散在房里。徐仲九問,“我的?”這會如果再吃藥,又得重新漱口潔面,他有些懶惰。 “我的?!泵髦ソ议_蓋子看了看,見液體已轉(zhuǎn)深色,估計藥性已出,提起來倒了一碗放在桌上冷著。 “哪里不舒服?” 明芝去柜里拿了條毯子,墊在徐仲九背后,免得他探著個頭費(fèi)力,“保胎?!彼龘u搖頭,手放在腹上,“這小東西……”哪怕明芝不說,徐仲九也知道她在外頭的驚險,孩子雖是應(yīng)他的期望而來,未免有些不在時候。 他神色變化,明芝看在眼里,嗤笑一聲并不說話。他們天天過的刀頭舐血的日子,原是不該有孩子,再說他和她又何嘗享過太太平平的富貴安康。想當(dāng)初他的狠勁更在她之上,沒想到人到中年竟?jié)u漸變了。 徐仲九不知道自己在明芝心中已成阿叔之輩,猶在眺望未來。男孩當(dāng)然好,他掙下的那份家業(yè)就算戰(zhàn)亂打了個折,仍然足夠兒子將來娶妻生子的開銷,衣食無憂。女孩得費(fèi)心管教,萬萬不能任她被外頭的浪子迷惑,可放著他和明芝在,又有誰敢胡亂招惹他的女兒,不怕被打斷腿么。他和明芝絕不能有事,務(wù)必看著兒女長成,子又生子,否則亂世中又有誰愿意護(hù)他/她周全。 明芝端起碗要喝藥,沾了沾唇,覺得燙口,又放回桌上。 樓下院里暗哨換崗,走動聲比平時略大,她聽在耳里微微皺眉,得心應(yīng)手的伙計們大多留在香港,寶生和李阿冬雖說能干,畢竟人少事多,管不到許多細(xì)處,內(nèi)務(wù)還是得寶生娘。 “藥很苦?”徐仲九問。 “還好?!毖归g又微微一動,明芝皺了皺眉又端起碗,卻看見徐仲九搖搖晃晃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篤定地說,“不是保胎藥。到底喝的什么?” 明芝看他扶著床架勉強(qiáng)站立,“你覺得是什么就是什么?!?/br> “你要打掉……”徐仲九一驚。 明芝反問,“讓你選,你活還是它活?” 徐仲九自然不想死,要死早死了,既然挺過了沒死,眼下只想好好活著。但想好好活著,最大機(jī)率是他倆聯(lián)手脫逃,懷著身孕,抱著嬰兒,大概誰都活不成。他十分明白,所以才不愿去想。 明芝垂眼看著碗里的藥,還有另一條路,投日本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事緩則圓。 可她不愿意。她不想看任何人的臉色活。 *** 徐仲九不說話,扶著床欄緩緩坐下。他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各處傷口熱騰騰地作痛,就算坐也得有東西靠著。 明芝看在眼里,并沒有要憐憫他,這是他們的命。 “我們北上,從崇明經(jīng)海門從通州走?!弊铍y是出家門到江邊的一段路,明芝苦思再三沒有想出萬全之計,然而眼看拖不起了。她明明白白告訴徐仲九,“日本人那頭來電話,說三天后帶著記者來看你?!?/br> 日本人必定會在其中大做文章,原在意料之中。徐仲九想了想,“據(jù)說過了頭三個月……” 明芝搖頭,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不太好,吃了不少藥。要不是怕你……”她話未說完,徐仲九已猜到,要不是擔(dān)心他回不來想著給他留后,按明芝的想法是不愿意生孩子的。她尚年輕,又在上升的勢頭,并沒有生兒育女的想頭。他前半生做的好事有限,不過終究結(jié)出一枚善果。 明芝見他臉上瘦得可憐,笑起來眼角紋路盡現(xiàn),側(cè)頭看向窗外,“你別想著日后如何,醫(yī)生說我能有這個已是難得,失了便沒了。我也絕容不下別人替你生兒育女。要是擔(dān)心錢沒人幫你花,有我;要是怕養(yǎng)老,有我在一日就有你的一日,等我走了你也別想獨(dú)活?!?/br> 與其束手束腳顧忌眾多,她寧可自己下手除掉隱患。硬仗當(dāng)前,容不得心軟。 徐仲九見她堅決,柔聲應(yīng)了,心里默默打算,尋找說服之辭。他在祝銘文手底死里逃生,必死之心已淡,并不想如此沖出包圍。 明芝舉碗便喝,徐仲九急聲叫停。明芝看過來,他一時之間找不到緩兵之計,“冷藥傷胃,熱了再喝?!钡葴厮幍漠?dāng)口,徐仲九又想了想,名譽(yù)他自己沒放在心上,就算全國上下罵他漢jian,老實(shí)講他也是不在乎的。投敵之后的麻煩固然可怕,短期之內(nèi)卻不必?fù)?dān)憂,日本人勢力范圍下哪有那么容易混進(jìn)來,等他養(yǎng)好傷,明芝生下孩子,遠(yuǎn)走高飛。真有誰非要為民除害,也得看身手如何?!叭毡救俗屇阕鍪裁矗俊?/br> “婦界專員,送來的還有一本蓋好章的空白支票簿。”徐仲九有傷在身,她卻不過有孕,大可以推上臺做招牌招攬仍在觀望中的。數(shù)個名字在明芝心頭流過,等安頓好徐仲九,她一定回來討這筆賬,拿她當(dāng)棋子的人恐怕不太了解她。 再次把藥倒進(jìn)碗里,明芝的手很穩(wěn),“別擔(dān)心,有人有船在崇明等我們?!?/br> “哪邊的人情?”徐仲九心頭一跳。 明芝看他一眼,卻沒回答,只是走過去突然拉開門。 -寶生。 寶生在明芝面前向來順服,此時被抓個正著,不知該像童年時哭鬧,還是認(rèn)錯道歉。他忍不住看向徐仲九,后者滿臉平靜,招得他急火攻心,閃身進(jìn)屋把門在身后一關(guān),壓低聲音怒道,“醫(yī)生說可能會大出血?!?/br> 明芝早已考慮在內(nèi),“不是說過,送我去醫(yī)院,我們從醫(yī)院走?!?/br> 寶生不喜歡徐仲九,連帶不喜歡明芝腹中的胎兒,但他也是寶生娘親生的兒子,從小到大灌滿一腦袋的傳宗接代-醫(yī)生也說以后明芝不會再生育。當(dāng)然將來他肯定給jiejie養(yǎng)老送終,但親生的畢竟是親生的,要是jiejie沒個孩子,他又替她難過。他娘說過,孩子才是女人一輩子的希望。 寶生心一橫,數(shù)步?jīng)_到徐仲九身邊,右手拎著他的衣領(lǐng)一把把他揪起來,左手刷地拔出刀,“我殺了他!”見明芝不做聲,他手下用力,勒得徐仲九脖上一痛,立馬刀上見了血痕。 虎落平陽被犬欺? 徐仲九啼笑皆非。很好,一直以來他錯看吳寶生。 哪是普通的狗,分明藏獒。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寶生逆明芝的意,這是頭一回。然而在害怕之外,他隱隱約約地興奮。自從腿壞了之后,寶生完完全全成了亡命之徒。但不管他在外頭做過什么,到明芝面前仍是原來的小跟班,今天總算破開困住他的繭。 他心底升起惡毒的快感:他的腿是徐仲九害的,明芝在他和徐仲九之間選了徐仲九,沒替他報仇。那么,未出世的孩子和徐仲九,她選哪個? 明芝沒出聲。她像是累了,又像被嚇到,只是看著他倆。 這是,怕了?寶生寧可明芝罵他打他,眼前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明芝。 他心目中的明芝美而強(qiáng)大,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