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仇……大將軍早年，以武威城作餌，誘敵深入，敵人入城燒殺劫掠，他卻遲遲不肯現(xiàn)身驅(qū)敵，我阿娘嘉陽公主被逼無奈，帶領府兵迎敵，當日，城內(nèi)死傷三千，嘉陽公主重傷，不久于人世?！?/br>
    “此仇不報……非君子……”

    “君子？”沈寺丞忍不出斥責，“你偷盜軍情，私通外敵，大將軍重傷，兩位副將軍不治而亡，先遣部隊全軍覆沒，涼州多少百姓慘遭屠戮！所有人都要為你的私仇讓路，這便是君子所為嗎！”

    戚棲桐不為所動，死氣沉沉地垂著眼睛，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釋然，卻有著不明所以的憂傷。

    “那你是如何騙得我?guī)氵M府？”

    葉清弋此話一出，戚棲桐徹底碎了冷靜，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葉清弋覺得這牢獄真冷，冷得他渾身的骨頭都痛了，但他看著戚棲桐劇烈顫抖的身子，心中竟然涌起一絲教人窒息的暢快：“狀書上，你說你素日與我交好，所以輕易進了將軍府，素日……你打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計劃好的么？”

    “交好……你如何討好我，你還記得么？”

    葉清弋沙啞的聲音有如一把削尖的錐子，直往戚棲桐耳朵里鉆，他縮著脖子躲，出了一頭冷汗，垂落的碎發(fā)黏在臉上，他像是怕狠了。

    他還會愧疚？葉清弋魔怔了似地笑了起來，只見得戚棲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皸裂的嘴唇滲出血絲，自齒間溢出些許細碎的聲響。

    葉清弋的笑聲卡在喉間：“對不起什么？”

    “對不起什么？”

    葉清弋得不到答案，心中怨怒蒸騰，一掌劈塌了案桌，大吼起來：“你到底對不起什么！”

    “清弋！”

    葉清弋推開沈寺丞，閃身沖去戚棲桐身前，揪住了他的衣領與他抵著額，目眥欲裂，像是要將他拆骨入腹：“說?。∧愕降讓Σ黄鹗裁窗?！是我嗎？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便是我爹得罪了你，父債子還天經(jīng)地義！你沖著我來??！你明明有那么多機會不是嗎！我每日上門見你，夜夜睡在你身側(cè)，你下手??！你為什么不下手！哈！哈哈哈……”葉清弋雙手卡住了戚棲桐的脖子，笑聲癲狂，“你要我活，你要我忍受親人重傷和你背叛的痛苦，你的目的達到了，你笑??！你笑給我看！讓我看看你真實的嘴臉——”

    在眾人的呼叫聲中，戚棲桐的脊背向后彎折著不可思議的弧度，他的身子，隨著頸間那雙手的力度輕輕顫動，眼中淚液四下溢散，瞳中的葉清弋聲淚俱下著：

    “你很高興么？你在牢獄里大笑么？笑我是天字一號的蠢貨，被你耍得團團轉(zhuǎn)，連祖?zhèn)鞯耐呐宥纪到o你，戚棲桐！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想認罪等死？你想撒手人寰丟我一個人痛苦？你想都不要想！”

    葉清弋在嘶吼中被沈寺丞點了麻xue，兩只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怒目瞪著被獄卒拖遠的戚棲桐。

    戚棲桐被反捉著手臂拖走了，兩條血rou模糊的腿伸展著，整顆頭像是只有皮rou連著身子，不時不受控制地撞在枷項上，像是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

    可是葉清弋看得分明，磕著下巴的枷項上，殘留著兩條水痕。

    “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走了?！?/br>
    葉清弋像是什么都沒聽到，盯著地上的血發(fā)怔，那模樣，三魂丟了七魄。

    葉家遭此變故，任誰見了他都要說聲可憐見的，不忍心斥責他什么的，何況沈寺丞這樣的多年好友，只嘆了氣，陪他在地上坐著。

    只是旁人等得，天際邊卻是等不得了，在墻上鑿開的小洞中，能窺得幾寸獄外天光，此時黑云翻滾，一派山雨欲來之景。

    噠噠……

    一連串的腳步聲越來越響，葉清弋見了是爹身邊的心腹跟著獄卒而來，不曾安定過的心又狂跳起來。

    “怎么？”

    “少爺！邊關急報，敵軍壓境！大將軍看了急報從床上翻下來，說要去請旨帶兵！”

    獄卒跟上：“罪犯戚棲桐沒氣啦！”

    葉清弋只覺得鼻腔里發(fā)悶，斷了氣般有股子沖天的窒息感，眼底一黑，便往地上栽去，斷裂的木桌剮蹭著臉頰，劃出眼下極長的傷口。

    “清弋！”

    “少爺！”

    第1章 重生·前塵如夢

    “撤！快撤——”

    葉清弋撕心裂肺地吼醒了自己。

    猛坐起來帶得眼底一一陣陣發(fā)黑，眼前的景象只能看清楚三分，大概是在一間廂房里。

    廂房？！

    他身中數(shù)箭，便是好運被救起，怎么可能在廂房？

    “快傳王師爺！武威城城破！邵固有備而來，他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武威城是空城，命余下各郡戒備，我睡了多久？援軍可來了？武威城被破，隴西首當其沖，一旦隴西淪陷，月氏一族入我大梁就如入無人之境！”

    視線還沒完全恢復，他也不知道抓了誰的手臂就是一通吩咐，吩咐完了便聽見一聲接一聲的慘叫。

    “?。∪~清弋！”

    “葉清弋你放手！你弄痛我了！”

    “葉……葉望璇？”葉清弋已然恢復視覺，看著面前皺著臉大叫的姑娘怔在了原地，“你在這里干什么？這里是前線！你跑來這里干什么？”

    “瘋了吧你！”葉望璇抽回手，呼呼吹著紅了的手腕。

    不用葉望璇罵，葉清弋已經(jīng)意識到荒唐了，眼前的葉望璇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后長發(fā)及腰，簪的是未出閣女子的雙環(huán)簪，“這又是胡鬧什么？你剛小產(chǎn)不好好躺著，夫家準你大老遠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