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假君子真賴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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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一掃前幾日的陰雨連綿,今天是難得的艷陽高照。 陽光穿過紗幔灑在床榻上,梁曼呆看著天花板,腦袋還有點昏昏然。 清竹端著盤子走了進(jìn)來小聲道:“夫人你起了嗎?我要把簾子拉開啦?” 梁曼慢吞吞地應(yīng)了一聲,突然覺得哪里不對,一個骨碌翻身坐起,掀開簾子質(zhì)問道:“不對,你剛才叫我什么?” 清竹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囁喏道:“呃…夫人…” “為什么喊我夫人!不許喊我夫人!” 清竹被嚇住了,連忙點頭道:“好好好,我不喊我不喊。姑娘你快來洗漱吃飯吧。” 此時清荷卻又推門進(jìn)來道:“夫人起了嗎?藥已經(jīng)煎好了?!?/br> 梁曼氣的原地抓狂道:“不許叫我夫人!你們都一起發(fā)什么瘋?我跟劉煜城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還有,都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喝藥!” 清竹與清荷對視一眼,清竹低下了頭,清荷忙上前笑吟吟道:“好的姑娘。姑娘快別生氣了,趕緊洗漱來吃飯吧,一會飯菜就要涼了?!?/br> 梁曼怒沖沖道:“我不吃!劉煜城呢?他在哪,讓他滾過來見我!我要跟他把事都掰扯明白了!” 正說著,劉煜城穿著一身飄逸的青白暗紋長袍,邁著長腿不疾不徐的走來。 看著梁曼這個架勢,劉煜城便對清竹清荷幾個說:“好了,東西放下。你們先出去吧?!鼻逯袂搴梢灰桓I硗讼隆?/br> 梁曼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好好聊聊。來,今天我們就把話都說清楚了?!?/br> 劉煜城慢條斯理撩起衣袍在桌前坐下,看著梁曼含笑道:“沒問題,梁姑娘但說無妨,在下洗耳恭聽。” 梁曼咬了咬牙,忍住了動手的欲望:“那好,第一條,你昨晚為什么非要跑到我的屋子里來睡覺?” 劉煜城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口神色自若地答道:“那是因為我怕你跑了。清竹跟你關(guān)系那么好,我對你不放心,所以親自來看住你。而且那本來也是我住的屋子?!?/br> 梁曼深吸了口氣,忍住火氣道:“好!就算你為了防止我跑了,潔癖也突然好了非要和一個陌生人同床共枕。那第二條,為什么一大早起來大家都開始喊我夫人?” 劉煜城眨眨眼睛:“哦?還有這種事?那看來是她們幾個婢女都誤會了什么。梁姑娘放心,我這就跟她們講清楚了。怎么能這么亂喊人,夫人夫人的都把人喊老了?!?/br> 梁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就算是她們都誤會了,那你告訴我,你究竟為什么出爾反爾非不放我走?為什么非要我喝藥?我不喝為什么還要那樣……那樣喂我!你不惡心嗎!”梁曼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還有不要再跟我說怕我出去了教唆喬子晉辭職!這么久了我連他的一點消息都沒有了!都不知道他現(xiàn)在究竟是死是活!” 劉煜城一臉無辜地說:“給你喝的是補(bǔ)藥,都是對你身體好的。給你那樣喂藥還不是因為你不喝,在下也實在是沒辦法呀。至于為什么不放你走…那自然還是為了防止你帶著劉府秘密泄露出去呀,不然還能因為有什么?” 劉煜城眼睛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故作恍然大悟合掌道:“哎呀,我懂了!怪不得梁姑娘今天發(fā)火來鬧了這么一出,原來梁姑娘是以為在下對你情根深種一往情深,故意關(guān)著你不讓你走,想要強(qiáng)取豪奪趁火打劫,強(qiáng)娶梁姑娘為妻?”說著說著,劉煜城又搖了搖頭,面露遺憾道,“哎呀,梁姑娘,那你可真是誤會在下了!” 梁曼臉漲得通紅,指著劉煜城鼻子抖了半天:“你…!劉煜城,你真不要臉!” 劉煜城聳聳肩,鄭重道:“這怎么是不要臉呢?這些不都是和梁姑娘學(xué)的?姑娘忘了,你當(dāng)初是怎么為了故意氣我,又是抱我又是摟我還趴在我耳邊對我說了些什么調(diào)情的話?”劉煜城搖搖頭嘆氣道:“劉某可是不及梁姑娘分毫孟浪。不過也多虧了梁姑娘每天投懷送抱,在下的潔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br> “再說了,就算是劉某對梁姑娘一見傾心,梁姑娘應(yīng)該高興才對,不是嗎?”劉煜城起身背過身去道,“梁姑娘不是親口說過,如何如何對劉某用情至深,如何如何對劉某非卿不嫁?怎么,難道梁姑娘全都不記得了嗎?” 梁曼被質(zhì)問的啞口無言,一肚子的火氣硬生生的熄滅了。 她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原本是她費盡心機(jī)惡心劉煜城,沒想到到頭來有一天被惡心的是自己。她原本以為比臉皮厚自己絕對是一騎絕塵,今日一見自己卻是甘拜下風(fēng),自愧不如。 輸了,她徹底輸了。她怎么也沒想到,劉煜城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原本的潔癖說好就好,原本的傲慢無禮說變成二皮臉就變成二皮臉,她現(xiàn)在真的是一點招也沒了。 梁曼呆立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秋景堪題,紅葉滿山溪,松徑偏宜,黃菊繞東籬。秋日的陽光溫暖輕柔,照的人渾身舒爽愜意。滿園的紅葉配上幾點黃菊,花影扶疏香雪似海,一副美不勝收的明艷景象。 吃過飯后,梁曼為了躲劉煜城,便借口尿遁溜去了院中。 可是剛剛走過一個拐角,便見到劉煜城站在樹下。 梁曼無語道:“是不是我上哪去你都要跟著?你這么閑嗎?” 劉煜城笑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關(guān)心姑娘。” “關(guān)心什么?怕我會不會掉坑里嗎?” “哪的話,姑娘就算掉坑里了也不打緊,咱們府上水可多的是,撈上來洗洗也無妨?!?/br> 梁曼氣結(jié):“真沒想到青州首富劉煜城竟然是這種油嘴滑舌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好像人模狗樣的,實際上是個虛偽做作的偽君子!” “過獎過獎,在下這是被姑娘打怕了,費盡心思才琢磨透了怎么和姑娘說話才不容易挨揍。” 梁曼翻了個白眼,無心與他糾纏,提步便向庭院中走去。哪知走到哪,劉煜城便跟到哪,梁曼要是一回頭,劉煜城便轉(zhuǎn)過頭去佯裝欣賞風(fēng)景狀,一往前走,劉煜城就快步跟上。這一情景,倒和他得了疫病發(fā)燒時如出一轍。 梁曼也不理,就是在院子里四處亂逛,賭氣的想,我倒要看看你能跟到什么時候。 府中來往的婢女們一時都不清楚兩人在鬧得哪一出,有幾個好事的躲在角落里看著兩人的古怪行徑竊竊私語。 梁曼一路走一路逛,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古怪的屋子前,這間屋子四四方方,只這單獨一幢立在院中,它的四周都掛滿了黑色的帷幔,看起來實在神秘極了。之前梁曼想要尋找密道時也曾路過這里,但奈何一直房門緊鎖無法進(jìn)入。不過今天這個屋子卻破天荒的沒有上鎖,眇眇忽忽的仿佛在等著她進(jìn)來。 梁曼頓了一頓,回頭望一眼劉煜城,見他沒有出聲阻止,她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推門而入。 一進(jìn)門,一股陰冷的感覺撲面而來。桌上一列列深色的牌位黑洞洞的望著她,像是數(shù)不清的黑色人影。每個牌位前都點著一支香燭,影影綽綽的在墻上投下昏黃的光。 原來這是一座祠堂。 梁曼從來沒見過古代的祠堂,一時竟被這種肅穆的氣氛鎮(zhèn)住了,心底有些許發(fā)涼,忍不住退了一步。 劉煜城慢慢走進(jìn)來道:“別怕,這是我們家的祠堂。” “天吶,怎么…怎么這么多?”梁曼被驚到了,一時把跟他的恩怨糾葛全都拋在了腦后,吃驚地看著他。 劉煜城沒有回答,過了一會才輕聲道:“劉氏七十八口冤死的亡魂都在這里了?!?/br> 梁曼想起來了他的身世,望著他沒有出聲。 “可笑的是,我出生的時候算命的說我短壽活不過二八,府上的下人們背地里都嘲笑我是短命鬼。娘親抱著我求遍了各大寺廟道館,為我求來各種平安符平安扣。沒成想最后,竟然只有短命鬼一個人活了下來?!?/br> 梁曼看著劉煜城,他的臉被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低啞的聲音透露出一點他的情緒。 “為什么會這樣?” 劉煜城沉默許久,低語道:“命就是這樣,你又有什么辦法呢?” “我以前總以為,只有我賺到了足夠多的錢,就有辦法報仇??墒且粋€普通人,怎么可能和天斗呢?” “不過說不定明天短命鬼就死了,到時候就能下去和他們團(tuán)聚了。這樣其實也挺好的,我也就不用整天想著怎么報仇了?!?/br> 劉煜城站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梁曼看著陰影里的劉煜城,第一次感覺到他很可憐。一點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把她的心口堵得異常酸澀。她心里泛出一點沖動,讓她想要張口安慰他??墒窃挾略谧爝厖s怎么也出不來。 沉默良久,最后她還是上前點了叁炷香插進(jìn)香爐里,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劉煜城卻沒有跟上,反而撩開袍子筆直地跪在蒲團(tuán)前,望著牌位嘴里輕輕地不知道在念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