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到如今,那秦氏女即便證明了清白,聲譽卻徹底毀了,其在這樣的封建時代,往后怎么活下去,怕也是個嚴峻的問題。 身為一名大夫,惟能醫(yī)得病,而難治命。 暗自搖了搖頭,郁容摒棄滿腦子紛雜的想法,將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正務上。 外治疣瘡所用之藥,最有名的便是鴉膽子油。 鴉膽子對去贅疣有明顯效果,可剝落角膜上皮。 但,其毒性也顯著,帶一定的腐蝕性,同時得區(qū)分不同人的體質,用起來需得留心。 取了剝殼的鴉膽子,搗碎后浸入燒酒,靜置一個時辰,隨后即可提取出鴉膽子油。 這藥油,只是郁容作備用的。 疣瘡一病,因人而異,不同人用同樣的藥,反應是有諸多不同的。 所以,多準備幾樣藥物,試用一番,好有個挑選。 郁容遂又從系統(tǒng)藥典里,選了以輕粉、紅粉為君藥的疽瘡膏一方。 此藥屬于峻猛之藥,針對秦氏女當前的癥狀,可能比鴉膽子油更好用。 和鴉膽子油一樣,疽瘡膏有毒性,且毒性不小,不宜長期使用。同時,輕粉與紅粉皆是汞化物,如對汞過敏者,絕對不能用。 該制備的還是得制備。 便取輕粉、紅粉,包括琥珀粉、乳香粉等,溶入香油熱鍋,加入蜂蠟,攪勻后冷卻,兌些許冰片,擱些許珍珠面,攪勻成膏。 香油不是普通食用的香油,是取生麻油,加入諸多藥材煉制而成的。 紅粉主治所有的頑瘡,好用至極; 輕粉攻毒,對疣瘡、癬疥等,甚至是花柳病,都有不錯的療效。 冰片散熱,疏郁理氣,而蜂蠟,可內攻瘡癰之毒,收澀解毒,有生肌之能; 珍珠入肝經,清熱息風,對肌膚有保養(yǎng)之效……乳香常用于膏劑,功能不必贅言。 疽瘡膏的療效毋庸置疑。 論起“缺點”,或許是……其所需藥材,皆十分珍貴,等閑人用不起。 郁容沒想那么多。 選用此方,也是覺得秦氏女,境況著實令人同情了,不免心生惻隱,作為其主治大夫,能做的就是盡量快一點使其痊愈罷。 何況…… 路寶愛這個冤大頭當?shù)猛泛恰源蛩獣?,秦氏女所患非是花柳病,態(tài)度明顯熱切了不少。 對此,郁容不知該說什么好。 “公子?!?/br> 郁容抽空抬頭,隨口問:“鄒力士有何吩咐?” 鄒禹城回答:“指揮使大人似有不豫。” 郁容微怔:“不豫?” 是心情不好,或者身體不舒服?“古人”說話就愛不清不楚的,唉! 鄒禹城進一步說明:“觀其神色有恙?!?/br> 瞬時拋開所有的雜念,郁容心臟驟然發(fā)緊:“兄長病了?”堪稱是關心則亂,“嚴不嚴重?要不要緊?” 不等鄒力士再回話,他直道:“還是我親自去看看,他是在書房吧?” 勉強記得吩咐助手儲存好藥膏。 遂疾步離開藥房。 緊趕慢趕的,趕到了書房。 推門而入,郁容直接走至聶昕之身邊,二話沒說,抓起男人的手就要切診。 “容兒?” 郁容凝眉,未有應答,稍刻之后拿開了手,疑惑地打量著他家兄長的臉色,端詳了半天,也看不出哪里有恙了。 “兄長可有哪里不舒適?” 聶昕之靜了靜,便道:“略感頭暈。” 尚沒來得及放松的神經倏而又繃起。 郁容下意識地抬手,輕撫在其額上,眼神憂慮:“頭昏,頭脹?可有疼痛感?” 聶昕之微搖頭。 “眼花嗎?” “無。” 郁容再問:“可有搖晃感?或是頭重腳輕,耳鳴什么的?” 聶昕之再度否認。 郁容:“……” 片刻。 郁容呵呵一笑:“兄長確定頭暈?” 在他沒留意時,腰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雙手臂。 聶昕之沉默了少時,低聲答:“已覺好轉?!?/br> 郁容樂了:害他白擔心了一場,感情這家伙謊報病情了! “敢問兄長今年幾歲?”他忍不住問。 聶昕之很是正經地回:“廿有九?!?/br> 郁容勾起嘴:“我還以為是九歲。” 裝病博關注可不是小孩才會玩的花招麼! 聶昕之不知懂沒懂他的意思,默不吭聲了。 生氣不過一呼吸,郁容遂是輕嘆,語氣軟和了:“兄長如是心有不豫,盡可直言,何需耍什么玄機?!蔽㈩D,“我會擔心。” 聶昕之默然了半晌,道:“今日容兒,與我交談尚不足五百句?!?/br> 正在思索著,到底什么事觸發(fā)了這男人小心眼病發(fā)作的郁容,猛地聽到男人的說法,簡直驚呆了。 好一會兒,郁容艱難地開口:“兄長你居然會數(shù)我每天說多少句話嗎?” 三觀碎了一地。 聶昕之泰然自若,淺聲說明:“未有刻意計數(shù)?!?/br> 郁容瞥著他,不信。 不過,現(xiàn)在他確信了,兄長沒說謊,其恐怕真的頭暈,腦殘則血闕,供血不足自是頭腦發(fā)暈! 無言以對。 郁容忽而微微張大眼,驚奇道:“今天沒到五百句?意思是,我之前每天跟你說話,起碼超過了五百句?”畢竟今日才至傍晚。 聶昕之點頭。 郁容看了他一眼:說好的沒計數(shù)呢? 轉而,他語氣糾結:“五百句……我有這么能說?” 可惜沒有計數(shù)過,不知這數(shù)目算多,或是少。 話說回來,計數(shù)每天說多少句話這種事,也太無聊了吧? 郁容不由自主地嘀咕了起來。 聶昕之抱著他,靜靜地聽著,鮮少出聲。 不經意間,四目相對。 郁容不自覺地闔嘴,盯著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看。 按照現(xiàn)代小年輕們的審美,他家兄長的長相不算特別出彩,但這一雙眉眼卻是極為吸引人。 思緒不由得跑遠,他忽地想起了以前看的武俠小說,作者們總愛用什么“劍眉星目”,或者“寒星般的眸子”,描寫某個注定不凡的男人的眼睛。 可惜他想象力匱乏,無法在腦海里描繪出這樣的眼睛,到底長成啥樣子。 直到遇見聶昕之,看到其眉與眼睛,驀然覺得恍然大悟。 郁容倏地“撲哧”一聲,樂不可支。 劍眉星目有個什么用。 外在看起來再怎么高大上,可腦補一下,如斯尊顯的男人,內心里“五百零一”、“五百零二”的,數(shù)著他講的每一句話……畫面辣眼之極,太崩壞了! 許久。 郁容笑夠了,長舒了一口氣,語調輕淺:“這回的病人,病情有些麻煩,我才忙著沒太多少時間,與兄長閑敘。”嘴角仍是控制不住地上揚,“冷落了兄長,是容的不是?!?/br> 聶昕之神色淡淡,可謂正色莊容:“容兒何錯之有?!鳖D了頓,“是我鼠腹雞腸” 郁容聞言,二度噴笑了。 兄長倒是長進了。 “如此……”郁容含笑道,“下不為例?” 謊報病情什么的不是好習慣,得改。 聶昕之遲疑了下,終是點頭。 郁容失笑,遂湊近男人…… 熊過頭了得管教,然而甜棗也是必須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