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我從來不信命?!蹦抢涑恋纳ひ敉蝗唤財嗔怂脑挘乱豢虆s又稍稍和緩,“好好休息,睡醒后……就沒事了,一定,只是普通風寒而已……” 聽著如此僵硬生疏的安慰,顏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肅王殿下恐怕安慰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吧…… 其實,在預(yù)感可能染上時疫的同時,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是瞬間就看開了。 從前她那么惜命又能如何呢,還不是落了一個意外慘死的下場。 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早有體驗,如今又有什么好緊張的…… 想來,從她穿到大晉的那一刻起,便是個壽命已盡之人。如今又茍活了三年,也算是一種恩賜? 顏綰默默將被角往上提了提,正胡思亂想之時,肩背處卻忽然傳來一陣輕拍,力度很輕,卻十分有節(jié)奏,就像是在哄小孩安睡時的撫慰。 她微微一怔,剛想要轉(zhuǎn)身,便聽得棠觀低聲道,“睡吧?!?/br> 顏綰怔怔的瞪大了眼,半晌都回不過神。 肩背處的輕拍始終沒有停下來,但卻莫名的讓她安下了心,最后竟是涌上了一絲惺忪睡意。 眼皮微重,她終于再無雜念,昏睡了過去。 棠觀坐在床邊,一直等到顏綰的呼吸平穩(wěn)了,才緩緩起身,將床幔細細拉好,轉(zhuǎn)身朝屋外走去。 “殿下!” 一見棠觀走了出來,顧平立刻迎了上來,面上有些難以置信,“王妃她果真……” 棠觀走至廊下,棱角分明的面龐隱在檐角陰影中看不清神情,復(fù)雜而黯淡。 “爹爹,娘親她病了嗎?”軟軟伸手扯了扯棠觀的衣角,眼底淚汪汪的。 棠觀垂眸看了她一眼,“……嗯?!?/br> 說著,抬眼吩咐顧平,“將軟軟帶到秫香館,這幾日便由你照顧?!?/br> “……是?!鳖櫰揭艘?,剛想說不是還有豆蔻無暇,卻又想起了方才豆蔻哭哭啼啼跑去煎藥的模樣,硬生生將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 時疫當前,封鎖城門的這些日子,雁城百姓對各種小道消息便格外敏感,格外上心。 誰家的家仆突發(fā)疫癥,每日運出城的尸體又添了多少具…… 此類種種,他們甚至足不出戶,卻也能在家中聽得一二。 于是,不過一日,肅王妃染上時疫的消息便不脛而走,成了不少百姓的談資。 “你可聽說了?肅王妃也得了疫癥了!” “今日早晨已經(jīng)聽人說了。那日城門口暴亂,我也去瞧了一眼,肅王妃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柔善溫良……可惜了……” “可不是么。要說這肅王妃如何染疫,那和安置在肅王府的病患定然逃脫不了干系啊~” “肅王宅心仁厚,將一大半的病患安置在了王府內(nèi),聽說肅王妃帶著王府上下已經(jīng)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好幾日了……估摸著,肅王妃也是因此染上了疫癥吧?” 因著顏綰染疫一事,雁城中,棠觀仁厚的美名終于也隨之傳了開來。 然而諷刺的是,如此一來,看著倒像是顏綰用一命,換回了棠觀的名聲。 這一點,顏綰卻是不知道了。 夕晚堂的氛圍十分壓抑,豆蔻紅腫著眼睛立在門外,咬牙聽著屋內(nèi)傳來一陣咳嗽聲,衣角都被攥皺了。 屋內(nèi),顏綰無力的伏在床邊,長發(fā)散落,鬢邊幾乎被冷汗浸濕,喉口又是一陣腥甜…… “咳!” 此時此刻,她已經(jīng)開始有了疫癥后期的癥狀,咳血。 到了這個份上,孫神醫(yī)也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了,帶著幾個徒兒圍在床前,一邊把脈,一邊焦急的討論著如何改進藥方,哄鬧作了一團。 而棠觀則是面色煞白的站在珠簾外,視線緊緊鎖在顏綰虛弱的面上,一言不發(fā),只感到四肢冰涼,夾雜著尖銳的刺痛。 “咳咳……” 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 棠觀猛地攥緊了手,眼底若隱若現(xiàn)的浮出些血絲。 為什么此刻躺在那里的人偏偏是她,而非他…… 為什么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他卻壓根無能為力…… “吱呀——” 屋門突然被推開,面若冰霜的無暇疾步走了進來。 “殿下?!崩淅涞姆朔?,她轉(zhuǎn)眼看向床榻之上的顏綰,眸色滯了滯,“奴婢研制出了解藥。” 解藥?! 棠觀愣了愣。 片刻后才想起,顏綰此刻不僅染疫在身,還有數(shù)日前晏煢川下的毒未解。 無暇手腕一翻,掌心出現(xiàn)了一顆小小的紅色藥丸。 危樓中,莫云祁所派之人已然到了花眠宮。晏煢川也即刻派心腹悄悄潛進雁城,將解藥送進了王府。 將那紅色藥丸在棠觀面前晃了一眼,無暇轉(zhuǎn)身走進了珠簾,從床頭端了杯茶水。 顏綰咳得撕心裂肺,伏在床沿累的動也不想動,后背幾乎被汗?jié)裢福麄€人都快虛脫了。 原以為,人固有一死,什么死法都一樣…… 她錯了! 像這么一種既不舒服又不好看,還要折磨很久的死法…… 她內(nèi)心其實是拒絕的_(:3ゝ∠)_ “小姐?!?/br> 耳畔驟然響起一冷冽的女聲,穿透了周圍那嗡嗡許久的議論聲,清晰的落進她耳里。 “解藥來了?!?/br> 她被慢慢扶起了身,一小小的紅色藥丸被送到了唇邊。 解藥…… 是晏煢川送來的解藥? ……反正都得掛了,吃這個解藥還有什么用! 顏綰重重的咳出聲,但卻不疑有他,張唇便要吃下那藥丸。 “等等?!?/br> 棠觀眉心一蹙,忽然走了進來,沉聲吩咐無暇,“將那藥丸給孫神醫(yī)看看?!?/br> 無暇愣了愣,卻還是照做了。 一旁的孫神醫(yī)被這么一點名,也連忙撇下了幾個徒兒,接過了無暇遞來的紅色藥丸。 “孫神醫(yī),此藥可有什么不妥?” 魔教妖女,不得不防。 孫神醫(yī)細細查驗了一番,一邊搖頭一邊將藥丸遞還給了無暇,“此藥無毒,對王妃的身子……應(yīng)當無害?!?/br> 無暇又看了棠觀一眼。 棠觀這才松了松眉心,“嗯?!?/br> “咳——”顏綰又是渾身一顫,重重的咳出了聲。 “小姐……解藥?!?/br> 無暇端著茶盞,有些艱難的扶著顏綰。見狀,棠觀毫不猶豫的幾步上前,從無暇懷中撈回了顏綰。 無暇終于騰出了手,將手中的紅色藥丸遞到了顏綰唇邊,見她含入口中后,又將茶盞往她的方向湊了湊。 顏綰已咳嗽了大半天,嗓子像是被火灼了一般,艱難的咽下藥丸,一口涼茶飲盡,倒將她原本止不住的咳嗽壓了壓。 被折騰了幾乎一宿,此刻終于稍稍好轉(zhuǎn),顏綰的困意突如其來,在所有人關(guān)切的目光下,昏厥在了棠觀的懷里。 第五十六章夢魘 眼前一片黑暗,體內(nèi)忽冷忽熱,卻像是有兩股力量在撕扯著她的神魂,一半受著焦灼之痛,一半?yún)s浸在徹骨的冰寒中…… 耳畔傳來嗡嗡嗡的聲響,似乎是人在交談,但卻又混雜在一起,壓根聽不清一句。頭疼的快要炸開似的,下一刻,眼前一花,卻是驀地沖破了黑暗,豁然敞亮。 她死死頂著太陽xue想要減緩些疼痛,一抬眼,不知何時,竟是身處于一空蕩蕩的宮殿之內(nèi)。 殿內(nèi),只有一盞微弱的燭火。 窗戶大喇喇的敞著,灌進一陣又一陣的寒風,吹著那四周掛著的白色紗幔一下下的飄搖,冷清而寂寥。 沒有無暇,沒有豆蔻…… 顏綰的心忽然向下墜了墜,墜入了那幽而空的深淵,整個人都慌張了起來。 就在她剛要張唇想叫人之時,身后突然響起一沉重的腳步聲。 “噠——噠——” 一步一步,踏得十分緩慢,仿佛每一步都帶著重重的鐐銬,但卻又有一種極強的迫人威勢,一聲一聲毫無偏差的踏在她心上。 微微有些心悸的轉(zhuǎn)身,她朝來人看去…… 光影交界之處,一身姿頎長的男人負手走近,他穿著一襲玄色錦袍,卻帶著用玉笄固定的冠冕,眼前懸著的珠旒在臉上投下一道道陰影,因此并看不清眉眼間的神色,只能看見他緊抿著薄唇,下顎冷硬的繃著,覆著一層森森寒意。 甚至直到那男人在幾步開外停住了步子,顏綰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 呼吸瞬間窒住,她艱難的張了張唇,嗓音沙啞,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棠觀?” 他為何要做這樣的打扮? 是棠觀嗎?雖然面容一模一樣,但如此陰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