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在集市最前面最顯眼的地方，倒是出乎蘇懷云的意料之外。

    畢竟在這大門口之處，才是最容易招攬顧客的。

    很多人沒走到盡頭，就已經(jīng)相中了，直接打道回府，豈不是生意冷清？

    蘇懷云并沒有懷疑蓮恒的話，護(hù)院在前面開路，她跟著往最后面去了。

    等到了地方，的確如她所想，門前有些冷清，并沒有多少人。

    門前的小廝見著他們一行人，連忙笑著上前來問道：“這位姑娘是要挑下人嗎？要婆子還是丫鬟，又或是身強(qiáng)力壯的護(hù)院？”

    小廝機(jī)靈，一眼就瞧出蘇懷云才是里面最尊貴的，笑著請她進(jìn)去。

    蘇懷云沒吭聲，蓮恒代為開口道：“姑娘是來挑趁手的丫鬟婆子，你們這里可有老實(shí)本分又做事規(guī)矩的？”

    聞言，小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驕傲地道：“小的敢說，這集市里沒有哪家能比這里更周全了，想要什么樣的，保準(zhǔn)能讓姑娘滿意。”

    他請?zhí)K懷云一行人進(jìn)來，就有幾個總角小子上來奉茶，沒多久小廝就從后頭出來，后面跟著一串人。

    “這是六個丫鬟，四個婆子，姑娘可有看中的？皆是身家清白，賣身契寫得明明白白，在主家并沒有犯事。只是主家是官家要外放，手頭緊，路上又不好帶著這么多的奴仆，這才送到這里來寄賣。若是都要了，小的能做主讓價錢更便宜一些?！?/br>
    小廝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了，并沒有再吭聲，示意丫鬟婆子往前一站，讓蘇懷云來挑選。

    蘇懷云抬起頭來一掃，心下滿意。

    這些丫鬟婆子都低著頭，手腳絲毫沒有亂動，眼觀鼻鼻觀心，瞧著就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

    不像是傾云苑里王秀詠送來的下人，一個個眼珠子亂轉(zhuǎn)，一看就是不甚安分。

    那官家的名諱，蘇懷云并沒有多少印象。

    但是這小廝說得出口，就必然不會敢糊弄人，不然這生意要怎么做？

    傾云苑里的丫鬟婆子全部趕走了，正好買下這十人，必定夠用了。

    蘇懷云對蓮恒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者會意，上前跟小廝低聲嘀咕了幾句。

    小廝面露為難，最后勉強(qiáng)點(diǎn)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送到蓮恒手上。

    蓮恒把藏好的銀票拿出來，交到小廝手里，這買賣算是成了。

    做成了買賣，小廝臉上帶著笑，把一行人又親自迎了出來，還道：“若是丫鬟婆子買回去不趁手，姑娘只管讓人退回來，小的分文不取，把這些人的賣身錢都還回去?！?/br>
    蘇懷云聽得有些吃驚，蓮玉忍不住問道：“這樣做買賣，豈不是容易賠本嗎？”

    要是覺得不趁手就退回，若是有些不厚道的把人弄傷弄慘了再退回來，難不成這里還收下退錢嗎？

    小廝笑笑，答道：“這是主家訂下的規(guī)矩，當(dāng)然還回來的人必定是好的，若是有所損傷，一部分的賣身錢還得扣下，好歹給他們看大夫的藥錢。都說和氣生財，主家也是個厚道人，只是如果有不懂事的，這集市里沒一家敢再跟對方做買賣。”

    言下之意，對方要是弄傷了下人退回來，卻又不肯留下藥錢，那么在集市里就別想再買下任何一個仆役了。

    這讓蘇懷云更加吃驚，遲疑地問道：“你的主家是誰，就不怕如此會得罪人嗎？”

    小廝躬著身，笑道：“主家的名諱恕小的不能直言，只是集市里多多少少受了主家的恩惠，這才會為主家打抱不平。”

    不是聽命行事，而是打抱不平，這話聽著真有意思。

    蘇懷云難免好奇，這主家還真是個難得的厚道人，對同行是如此，對手底下這些任意買賣的仆役亦然。

    想到不少富貴人家不當(dāng)仆役是人一樣看待，打罵算少，直接打殺了也是有的。

    盡管買賣之后，這里的主家未必會過問，只是退回來后卻會照顧一二，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她有些明白，這里為何藏在集市的最深處。

    這是給其他同行更多的機(jī)會，倒是對買賣不怎么上心。

    顯然除了此處，這里的主家應(yīng)該有更多斂財?shù)牡胤?，這才不甚介意，更不會跟其他人牙子爭搶生意。

    和氣生財，的確夠和氣的。

    這番舉動，倒是結(jié)下善緣。集市里的人牙子都給主家?guī)追直∶?，只怕沒幾個敢鬧事的。

    蘇懷云對小廝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追問他主家的話，搭著蓮玉的手上了馬車。

    等馬車一動，蓮玉這才小聲嘀咕道：“姑娘，剛才那小廝說的是真的嗎？用不趁手就退回去，那主家還真是財大氣粗?！?/br>
    蘇懷云笑笑，答道：“小廝敢說的出口，證明退回來的下人少之又少。除非是故意找麻煩的，那些下人怕是敲打過，的確是能用的?！?/br>
    蓮玉吁了口氣，點(diǎn)頭道：“要是用著趁手，就不必再讓夫人另外選仆役到傾云苑來了。”

    “的確如此，希望我沒看走眼?！碧K懷云哪里能不明白王秀詠的打算，若是她自己在集市里挑上的下人并不規(guī)矩，王秀詠就有理由插手傾云苑，另外再選仆役過來當(dāng)眼線。

    這是蘇懷云不能忍受的，只是除了集市，別的人牙子她又信不過，生怕這些人都跟王秀詠有所來往。

    集市里魚龍混雜，王秀詠沒道理跟誰都通了氣。

    從那么多的人牙子之中挑上一個，再選了下人，就是王秀詠也不可能插手。

    這才是讓蘇懷云放心的，好歹挑上的人里，絕不會有王秀詠的釘子在。

    就是夜里睡覺，她都能安穩(wěn)一些了。

    王秀詠聽說蘇懷云一口氣買了十個丫鬟婆子，倒是有些吃驚。

    陪房嬤嬤冷哼一聲，打發(fā)掉跑腿來報信的小丫鬟才開口道：“夫人，大姑娘倒是大方，一出手就買下這么多的仆役?！?/br>
    尤其傾云苑里的下人都被賣掉了，正好不多不少是十個人。

    買下十個回來，恰好補(bǔ)上了，王秀詠壓根沒理由再安插上一個兩個的。

    蘇懷云明顯是防著王秀詠，這才會買了恰好的仆役回來，真是不給王秀詠留半點(diǎn)臉面。

    王秀詠抿了口茶，不甚在意地道：“從集市里買的下人，誰知道是什么樣的？大姑娘到底年輕，不知道世間險惡，總要吃點(diǎn)虧才能明白?！?/br>
    陪房嬤嬤點(diǎn)頭，笑道：“夫人只管等著，大姑娘必然會后悔的?！?/br>
    第80章 認(rèn)清

    蘇懷云原本就是為了擋住王秀詠安插下人進(jìn)傾云苑來，這才會去集市碰碰運(yùn)氣，看著順眼就買下這十人來。

    尤其小廝說得動聽，用得不趁手還能退回去，自然沒有后顧之憂。

    如今不過兩天，傾云苑里井井有條，這些下人不但規(guī)矩，手腳還麻利得很，就是蓮玉也輕省了不少。

    蘇懷云倒是沒想到，這些下人比起王秀詠親自調(diào)教得還要好上幾分，著實(shí)詫異。

    以前的下人伺候得不精心，做什么都要吩咐才動身，如今這十人幾乎沒等蘇懷云開口，就已經(jīng)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

    這不蘇懷云午睡了半個時辰，剛醒來還沒睜開眼，簾子外就有了動靜，很快兩個婆子就抬著浴桶進(jìn)來，里面裝滿了熱水。

    她知道，這浴桶里的熱水是恰恰好，不會太燙，卻也不至于太涼。

    蓮玉扶著蘇懷云起身，后者坐在浴桶里，水面上還飄著一層新鮮的花瓣，一看就是剛采下的，絕不超過半個時辰。

    幾乎是掐著點(diǎn)去采摘的，新的丫鬟們倒是用心。

    蓮玉沾濕帕子給蘇懷云擦拭后背，嘟嘟嚷嚷道：“姑娘，這些下人妥帖得很，就是太懂事了一些，奴婢感覺除了守著姑娘，似乎什么都不必沾手，變得無事可做了。”

    蘇懷云聽得好笑，閉上眼往后一靠，開口道：“怎么，你不喜歡有人幫把手？”

    蓮玉搖頭，又用帕子輕輕給她擦拭肩頭，無奈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她們伺候得如此精心，比起以往，傾云苑真是大變樣了，奴婢瞧著姑娘的氣色都好了，高興還來不及，哪里會不喜歡？就是她們把奴婢要做的事都搶了去，實(shí)在擔(dān)心姑娘沒多久瞧著奴婢沒多少用處，要厭棄了去?！?/br>
    “你這傻丫頭，陪著我都多久了，我什么時候有厭棄過你？你輕省些這才沒幾天，就開始胡思亂想了？看來該讓新來的少做些事，叫你忙些，才不會想那么多?！碧K懷云起身擦拭后穿上衣裙，蓮玉幫著她擦拭了沾濕的烏發(fā)，靈巧地梳了頭，左右端詳了片刻這才滿意了。

    雖說別的事無法沾手，給蘇懷云梳頭的事，她卻是誰都不肯讓的。

    蓮玉自信她梳頭的手藝，院子里誰都及不上的。

    “不錯，你這手藝又長進(jìn)了?！碧K懷云扶著發(fā)髻，對著銅鏡微微一笑。

    蓮玉被夸了，頓時小臉紅撲撲的：“姑娘喜歡就好，這是王婆婆教的，奴婢覺得不錯，就給姑娘試試，果真合適得很?！?/br>
    王婆婆便是在小廚房里當(dāng)廚娘的粗使婆子，年紀(jì)不大，只是瞧著有些顯老，應(yīng)該年輕時吃了不少苦頭。

    膝下的女兒據(jù)說跟蓮玉差不多年紀(jì)的時候病去了，因此看著蓮玉便多照顧了一些。

    蓮玉從小跟哥哥相依為命，爹娘死的早，根本沒見過其他長輩。

    如今有個像長輩一樣耐心指點(diǎn)和照顧她的人在，自然是萬分感激的，兩人沒幾天就感情好得跟親母女一樣。

    原本蓮玉還有些忐忑，總覺得自己跟王婆婆走得太近，會惹來蘇懷云的不滿。

    畢竟是沒認(rèn)識多久的人，就這么關(guān)系親近，若是不留神多嘴，在王婆婆面前提了蘇懷云的事，要是傳出去，蓮玉哪里還有臉面繼續(xù)呆在蘇懷云身邊？

    蓮恒也是提醒過她，暫時不要跟新來的仆役走得太近。

    只是王婆婆疼愛蓮玉，覺得她身子骨瘦削了一些，就私下變著法子做湯水。

    用的都是些不怎么名貴的食材，給蘇懷云做的同時多做一份，留給蓮玉，就連自己也是沒沾上一口的。

    王婆婆的真心實(shí)意，蓮玉是能感受得到的，雖說有些顧慮，卻是滿心感激。

    蘇懷云瞧著王婆婆眼底的疼愛之情不是假的，又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事是不能透露，蓮玉能得人憐愛也沒什么不好。

    蓮玉給她的烏發(fā)上別了一支檀木簪，鼻子一動，笑道：“好香，不知道今天王婆婆做的什么菜，聞著就饞人?！?/br>
    蘇懷云笑笑，點(diǎn)著她的鼻尖道：“你這小饞鬼，聞著就知道是好吃的了？”

    “那是，王婆婆做的飯菜，哪里有不好吃的？”蓮玉夸張地舔了舔下唇，又差沒流口水了。

    王婆婆對她是真的好，飯菜都會在小廚房里留下一小份給蓮玉，生怕她要嘗不到。

    殊不知蘇懷云也是個好主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不忘給蓮玉一份。

    蓮玉只覺得如今的傾云苑比以前要好，蘇懷云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幾分。

    “大姑娘，衣裳正做好，不如先試試？”蓮姝捧著新衣裙進(jìn)來，丹鳳眼微微瞇起，端得是嫵媚嬌艷。

    當(dāng)初買下丫鬟的時候沒仔細(xì)看，聽小廝說得不錯，價錢并不貴，用過后若是不好還能退，蘇懷云自然沒怎么精挑細(xì)選。

    加上王秀詠在一旁虎視眈眈，索性先把傾云苑空出來的位置都占上了，再做打算。

    如今想來，蘇懷云不由有些想要感激王秀詠了。

    若非她在一旁盯著，讓蘇懷云不得不盡早買下人來填補(bǔ)傾云苑的空缺，又哪會急急忙忙去集市買下這些丫鬟婆子？

    卻沒想到，這些人就像小廝說的，都是極好的。

    一來傾云苑便一一上手了，壓根不需要蘇懷云來cao心。

    跟前這個丫鬟便是蘇懷云挑的，有一手極為出色的女紅，便指派去管著她的衣裙和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