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聽更得意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樂得眾人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修琰忍笑上前抱起女兒，哄著她似模似樣地向宣和帝行了禮。

    閑話間，宣和帝的視線落到秦若蕖身上，嘴角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斂下幾分。

    經(jīng)歷當(dāng)年那些事，他對這位端王妃著實(shí)難有好感，只因?yàn)榛实苎劾镄睦锞椭谎b得下她一人，加上對方還生下了一雙兒女，這幾年又是本本份份地相夫教子，皇后更是相當(dāng)喜歡她，他也便只能認(rèn)下了。

    陸修琰一家三口在鳳坤宮里又坐了小半個時辰便離開了。

    “臣妾今日一早到母妃宮中去，見母妃精神好了許多，早膳還多用了半碗粥，太醫(yī)也說已無大礙，皇上不必過于擔(dān)憂?！币娦偷勖奸g微蹙，紀(jì)皇后以為他擔(dān)心前些日偶感風(fēng)寒的康太妃，故勸道。

    宣和帝愣了愣，知道她誤會了，握著她的手道：“有你在，朕又怎會不放心，只是辛苦你了。”

    怡昌長公主死后的前幾年，康太妃便愈發(fā)變得喜怒無常，莫說宮中的妃嬪，便是紀(jì)皇后也沒少吃她的排頭，只因憐惜她喪女之痛，故而也不放在心上。只后來許是慢慢地接受了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了的現(xiàn)實(shí)，整個人身上的尖銳卻是折了不少，尤其是近兩年，性子愈發(fā)的沉默寡言，加上又一心一意念起了佛，倒是比以往的她更容易相處了。

    “這都是臣妾的本份，怎敢說辛苦。”紀(jì)皇后帶著淺淺的笑，親自給他續(xù)了茶水。

    宣和帝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凝望著她，看著那數(shù)十年如一日溫和端莊的臉龐，不知不覺地抬手輕撫上去。

    “阿璇……”喃喃輕喚。

    紀(jì)皇后心口一震。

    有多少年了？多少年未曾聽過他這般喚自己的小名了？是自她入主后宮，還是自兒子出生？抑或是他心中那位佳人另嫁之后？

    借著放下茶盅的機(jī)會，她微微側(cè)臉避過他的輕撫，垂眸掩飾眼中波動后，嗓音輕柔而又平和地道：“前日聽麗妃身邊的宮女來稟，說麗妃心口疼的病又犯了，皇上不如去瞧瞧？”

    似有一盆水兜頭淋下來，當(dāng)即便將宣和帝的滿腹柔情沖了個干干凈凈。他微不可聞地苦笑一聲，緩緩地伸手環(huán)著她的腰，下頜搭在她的肩窩處，如個孩童般悶悶地道：“我又不是大夫，瞧不瞧又能如何？況且，我早已顧不及旁人了……”后面一句說得含含糊糊的，紀(jì)皇后聽得并不真切。

    她整個人被他擁在懷中，身子微僵，只很快便放柔下來。

    到底，這個男人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哪怕心中曾經(jīng)有過失望，但這數(shù)十年相處下來，他早已融入她的骨血，輕易割舍不掉。

    出宮的宮道上。

    “萱兒乖，讓嬤嬤抱?！币娕畠喝耘f賴在陸修琰懷中，秦若蕖柔聲哄道。

    “不嘛不嘛，就要爹爹抱?！毙⊙绢^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小手牢牢地抱著陸修琰的脖頸，一副生怕別人把她抱走的模樣。

    “好好好，爹爹抱爹爹抱！”陸修琰疊聲哄道。

    秦若蕖見狀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就寵著她吧，讓人瞧見了我看你還有什么王爺威嚴(yán)。”

    抱著這么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家伙一路招搖，還能有什么威嚴(yán)？

    陸修琰笑睨她一眼，嗓音低?。骸氨就醯呐畠?，本王樂意寵著，旁人的看法與我何干？”

    被他抱在懷中的小丫頭見爹爹只顧著和娘親說話也不理自己，不樂意了，伸出rourou的小爪子拍他的臉頰，嘟著嘴撒嬌地喚：“爹爹，你理理萱兒嘛！”

    “小霸道鬼！”秦若蕖笑嘆一聲，搖頭道。

    回到王府，剛走在正院的十字甬路上，便聽見孩子哇哇的大哭聲。秦若蕖愣了愣，循聲望去，見兒子扶著游廊旁的石柱哭得好不可憐，丫頭婆子們圍著他又是哄又是求的，奶嬤嬤伸手欲去抱他還被拍開。

    “這是怎么了？”牽著女兒走進(jìn)來的陸修琰皺眉，“這般多人連個孩子都哄不住，要你們何用！”

    滿院的丫頭婆子嚇得‘撲喇喇’跳了一地，秦若蕖無奈地瞥他一眼，快步上前將兒子抱了起來，輕柔地為他拭去淚水，又細(xì)心地為他擦了擦小手，這才親了親他的臉蛋，柔聲道：“傻小子，怎的哭了？”

    小世子打著哭嗝往她懷里鉆，小手抱得她緊緊的。

    “世子醒來便吵著要找王妃，誰勸也沒用。”新提拔上來頂替青玉的侍女臘梅壯著膽子回道。

    半年前，青玉便由陸修琰夫婦作主，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從端王府出嫁，成為崔二公子長英的原配夫人。

    秦若蕖輕哄著懷中的兒子，摒退左右，這才橫了沉著臉的夫君一眼，嘖道：“又嚇唬人！”

    陸修琰聞言也只是笑了笑，輕輕捏了捏兒子的小鼻子：“壞小子，怎的一時半刻也離不得娘親?！?/br>
    小家伙皺了皺鼻子，小嘴委屈地扁了扁，咂巴咂巴幾下，糯糯地道：“爹爹壞……”

    陸修琰身子僵了僵，隨即大喜：“阿蕖，你聽，他會叫爹爹了！”

    秦若蕖也是意外得很，這小家伙如他jiejie當(dāng)年那般，總不肯叫人，倒沒想到頭一回開口便是三個字，而且每個字的讀音還是相當(dāng)?shù)臉?biāo)準(zhǔn)。

    “他可不是叫爹爹，他是控訴爹爹壞呢！”她取笑道。

    陸修琰也不在意，笑得一臉親切和藹地誘哄著兒子：“銘兒乖，再叫一聲爹爹?！?/br>
    奈何小家伙別過臉去不再理他，將臉蛋埋入娘親香香的懷抱中，小屁股撅了撅。

    “爹爹才不壞！”本是咬著手指頭歪著腦袋好奇地望著弟弟的小郡主突然插嘴，脆聲反駁道。

    她最喜歡的爹爹才不壞呢！

    秦若蕖好笑地?fù)u搖頭，掃了因?yàn)榕畠旱木S護(hù)而顯得十分得意的夫君一眼，掂了掂懷中的胖小子，抱著他轉(zhuǎn)身回了屋。

    將兒子哄得眉開眼笑后，想到府中有些雜事未曾處理，秦若蕖便叮囑紅鷲與臘梅好生侍候著小姐弟倆，她自己則往抱廈而去。

    行經(jīng)院中秋千架，見素嵐手執(zhí)信函怔怔地立于廊下，一時好奇上前喚：“嵐姨，怎么了？是何人來的信？”

    素嵐回神，平靜地將信折好塞進(jìn)信封里，道：“金洲來的信，她，過世了?！?/br>
    下一刻，她便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她說她早就后悔了……從動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是，錯了便是錯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秦若蕖好一會才醒悟過來，這個“她”指的便是素嵐的生母唐老夫人。

    她沉默片刻，輕聲道：“那你可要回去一趟？”

    素嵐失神地望向遠(yuǎn)處，良久，似是微微嘆息了一聲，道：“回去吧，終究母女一場……”

    “阿蕖，怎一個人站在此處？”從書房回來的陸修琰見妻子呆呆地站著，上前環(huán)著她的肩關(guān)心地問。

    秦若蕖這才回過神來，見素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悶悶地靠著夫君的肩，道：“陸修琰，下輩子、下下輩子咱們也要如這輩子一般，不離不棄，相伴到老?！?/br>
    陸修琰微微一笑，在她額上落下溫柔的一吻，嗓音低沉又充滿磁性：“好，不離不棄，相伴到老?！?/br>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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