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君祎不由想,這個男人就沒有露出過什么慌亂情緒,大概世界末日了,他也能這么冷靜吧。 或許也是因為他連生死都見慣了,再遇到任何事情都無法波動他的心情了? 但是這時候明顯不適合來思考這些復(fù)雜的事情,里面現(xiàn)在可是坐著讓她緊張了一天的人…… 一張圓桌,坐在最中間的人,君祎在資料里看到他的照片,所以知道他是誰。 許家現(xiàn)在的主事人,許慎的爺爺,許毅輝。 老爺子八十出頭,看起來還精神抖擻,神色很放松。 從君祎知道的那些資料里,許老爺子如今專門坐診負(fù)責(zé)那些位高權(quán)重之人的治療,已經(jīng)不輕易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里面。 許老爺子左手邊坐著許慎的父母,打扮很低調(diào),身上都有著一股文人氣質(zhì),如果旁人看到,一定不會知道他們在醫(yī)學(xué)界的地位有多高。 而老爺子右手就是君祎的父母了,她先瞥了一眼自己爸媽,他們?yōu)榱私裉斓耐聿?,都精心打扮過,但到底是在文化底蘊和內(nèi)涵上有著缺失,臉上甚至有著幾分局促。 君祎無聲的嘆口氣,所以她才一開始就覺得自己和許慎的差距極大,光是這時候就能夠看出來。 許慎父母安靜的坐在那里,都慢條斯理的喝茶,不顯聲色,但偶爾透出的氣場也是不容小覷的。 君祎先跟父母打了招呼,然后以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微笑看向許家的三位長輩,一一禮貌的問候過。 “君祎,快過來坐,到伯母這兒來?!痹诰t打算朝父母旁邊坐過去的時候,許慎的母親溫溪卻突然對君祎招了手。 她的黑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簡單的發(fā)髻,插著根碧玉發(fā)簪,秀氣溫婉,眼角有了細(xì)紋,卻多了幾分平易近人之感。 君祎沒有想到許慎母親會直接讓自己坐到她身邊,一時有些訝異,瞥向自己父母。 他們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神情,仿佛很滿意這個狀況的發(fā)生。 正在呆愣的時候,從君祎身后走來的許慎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碰了碰她的手臂,將她推向了溫溪的身邊。 而許慎在君祎坐下以后,直接淡定的坐到君祎父母旁邊去,帶起老爺子與自己父親的話頭,與他們聊了起來。 雖然并未有太大變化,但許慎漠然的神情收斂了許多,那種懾人的氣息也減弱了。 “伯母……”君祎擠出個笑容,故作平靜。 溫溪溫柔卻隱含犀利的目光已經(jīng)在短短的時間里,將君祎打量的透徹,柔聲道:“最近工作忙不忙?聽說你在許慎的醫(yī)院做采訪?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盡管跟伯母講,不用擔(dān)心?!?/br> 君祎如實回答:“在那里挺好的,沒有遇到什么不能解決的問題,您別擔(dān)心我?!?/br> 明明是初次見面,對方表露出的親切令君祎在心安的同時,又感到了疑惑。 “兒子,你平時可得多照顧君祎,別讓我兒媳婦累著了?!睖叵脦еc命令的口吻對許慎道。 君祎下意識的看向許慎。 許慎不置可否:“我知道,再說,累著君祎,也不只是累著你的兒媳婦?!?/br> 他說完以后,幽黑的瞳仁便直直放在了君祎身上。 ☆、二十五章 不是麻煩 許慎的眼神通常都是極冷的,沒有溫度,如同寒冬臘月。 但這時候卻莫名其妙的像是要隔著這么遠(yuǎn),讓君祎的皮膚都被灼傷。 在這種令她心慌的感覺之下,君祎趕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們家祎祎啊,沒什么談戀愛的經(jīng)驗,跟許慎相處,肯定會害羞的。”突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下來的氣氛,說話的人是君祎母親。 素玲這話是對著許慎父親說的,男人的額發(fā)已經(jīng)斑白,卻自有不凡氣度,五官深刻俊朗。 許禮韜身上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不過這時候面帶笑容,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看著君祎道:“女孩子,害羞也正常,君祎和許慎以后還可以慢慢相處?!?/br> 君祎干笑兩聲,只能說:“伯父您說笑了……” 她心里這時候一千個無奈,誰說她現(xiàn)在是害羞!分明就是尷尬! 許老爺子突然笑了起來:“君祎和小時候一樣,小時候見著人也羞澀?!?/br> 君祎對許老爺子的話很納悶,她怎么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許老爺子? 沒等君祎表達(dá)疑惑,侍者敲門進(jìn)來準(zhǔn)備上菜了,剛才的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而剛才許慎說的那些話,君祎就假裝根本沒有聽見。 長輩們的話題剛開始并沒有圍繞著婚事展開,都聊著對方的狀況,一些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作用的話題。 但君祎卻直到今晚這頓晚餐,并不僅僅如此。 她低眉順眼的吃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雖然知道這并不會起到什么作用,時間一到,話題自然就會轉(zhuǎn)到她身上來了。 君祎偶爾裝作不經(jīng)意的瞄一眼許慎,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個人只是慢條斯理的吃飯,偶爾照顧到君祎父母,和老爺子聊一聊醫(yī)學(xué)上的話題,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 到底有什么事情才可以波動他的情緒,讓他露出淡定以外的其他感情? 君祎發(fā)現(xiàn),許慎這人冷漠內(nèi)斂,但面對家人的狀態(tài)是輕松的,說明他的家庭環(huán)境應(yīng)該不會太嚴(yán)肅,家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很親近。 家庭關(guān)系和睦的話,如果許慎不愿意,他的家人怎么可能逼迫他娶自己?許家人又怎么會逼他來娶自己? 順其自然等許慎遇見兩情相悅的人,或者選擇一位門當(dāng)戶對的世家千金,名門閨秀,難道不是更合適? 君祎這時候已經(jīng)選擇性的遺忘許慎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話,也從沒有相信過許慎所說,結(jié)婚對象是他親自挑選的。 沒有意識到自己盯著許慎發(fā)起了呆,君祎略帶探究的目光放在許慎身上,讓他的眼神又暗沉了幾分。 “哎呀,君祎是有什么話要跟咱們許慎說?一直盯著他看,那你可別坐我這兒了,快過去挨著他坐?!痹S母面露笑意,牽著君祎的手站起來,把她推到許慎旁邊去了。 等君祎回過神來,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到了許慎旁邊。 許母坐回座位,靠近許父說:“這倆孩子真是挺般配,你說是吧?” “是。”許父沒有異議,也對老爺子道,“您啊,可以放心了?!?/br> 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 君祎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她就是發(fā)了會兒呆想了想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就連自己的座位都不保了? 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還必須得坐他旁邊去…… 一直這么站在這兒更尷尬,君祎只能藏起自己不情愿的小心思,這種情況只能怪她自己,好好吃飯就是了,盯著許慎走什么神!這下被誤會了吧! 挺直了背坐下,君祎連四肢都是僵硬的,更加不去敢看身旁許慎的反應(yīng)。 光是這么靠近他,就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那種帶著獨特撩人味道的氣息。 只是心里這么想,君祎的眼睛還是不聽身體使喚,余光忍不住掃向了他。 這一看,君祎頓時有種偷窺被抓的感覺。 許慎側(cè)過臉,就那么正大光明的將視線放在她身上,幽黑的瞳仁散發(fā)著奇異光芒,淡然的表情里是她看不明白的意味。 于是她就跟傻了似的,揚唇笑了起來,然后僵著脖子收回目光,直直看向桌子上的菜。 她的心臟都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了,全是控制不住的慌亂。 許慎那種仿佛能夠看透她血脈的神情讓君祎開始恐懼,也讓她醒悟,從今往后,無論如何都得與這個男人保持足夠距離。 面前的菜品緩緩轉(zhuǎn)動,一只修長蔥白的手出現(xiàn)在君祎視野里,她便眼睜睜看著許慎拿起那雙專門夾菜的干凈筷子,穩(wěn)健的夾起只白灼蝦,輕輕的放進(jìn)她的碗里。 接著,耳邊就響起許慎意味深長的聲音:“看你盯著它這么久,很喜歡這道菜?” 君祎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她視線停留的地方,剛好就是那盤白灼蝦。 其實她真的沒有很想吃…… 但因為這么多長輩在場,而且他們這時候都有意無意的看著她。 不管她心里有多么排斥這場婚姻,都不該在這個時候表現(xiàn)出來。 君祎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夠任性,于是趕緊露出笑容道謝:“麻煩你了。” 她說完之后,空氣又像是凝固一般,安靜下來。 君祎突然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她剛才那句話的疏離意思太明顯了,太容易被許慎父母看出來。 雖然不滿意這段婚姻,但君祎并不敢公然對許慎的家人叫囂,因為她知道,既然自己家里的生意要靠他們來挽救,那么他們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它…… 在君祎心里慌亂的時候,許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里面卻是明顯帶著幾分笑意:“照顧你,怎么能說是麻煩?” ------題外話------ 許醫(yī)生我跟你說,你這樣撩撥君祎,是要出事情的啊 ☆、二十六章 你討厭我 明明聽出來許慎說這話并沒有太認(rèn)真,有著明顯的玩味在里面,但因為這個向來都一絲不茍的人忽然變了副態(tài)度,讓君祎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心里隱約有了預(yù)感,許慎實際上是在幫她。 因為君祎注意到,剛才氣氛一瞬間凝固的時候,許老爺子的神態(tài)起了明顯的變化,仿佛有些不滿意。 不滿意什么? 君祎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只有她當(dāng)時對許慎疏遠(yuǎn)客氣的態(tài)度,讓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了? 除此之外,君祎再想不到別的原因。 而不管到底是為什么,剛才許慎突然說話,其實是在幫她解圍。 復(fù)雜的情緒在心里交織,君祎只能不辜負(fù)了他突如其來的好意,順著他的話,半開玩笑道:“那你再幫我把那邊的蘸料拿給我一下,謝謝?!?/br> 沒想到許慎還真的就照做了,聽起使喚來毫不猶豫,讓君祎臉上的笑容差點沒僵住。 好在氣氛因為這樣,變回了之前的和睦狀態(tài),許家長輩的打趣,君祎就默默聽著,低頭不語,那模樣表現(xiàn)在他們眼里,倒有些像是害羞了。 君祎戳著碗里的蝦仁,嘖,她還真的挺喜歡吃蝦的,給許慎好巧不巧的猜中了。 這頓飯就這么到結(jié)束,讓君祎最擔(dān)心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她以為自己父母一定會借此機會再跟許家人商討她和許慎的婚事,比如說婚禮什么的,但雙方卻并沒有提起那些話題,真的只是吃飯聊天,正常的不得了。 而這也讓君祎不由去懷疑,說不定他們沒有提起的原因是根本就已經(jīng)不需要經(jīng)過她,直接就做下了決定,反正她的意見是什么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