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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戲骨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陸離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已經(jīng)無比沮喪,可仍舊舍不得放棄哪怕一丁點兒微小的希望。他看著門上那排在昏暗中微微亮著的數(shù)字鍵,緩緩地重新伸出手指。

    08、12、07

    即便心有疑惑,但是輸入這六個數(shù)字也用不了半分鐘的時間。當陸離按下確定按鈕的一瞬間,令他萬萬意想不到的情況突然發(fā)生了——

    安裝在門上方的監(jiān)控器發(fā)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緊接著尖銳的報警聲回旋在了走廊上。

    是自動警報!

    陸離下意識地低頭閉眼,同時心里頭徹底亂了陣腳。

    本能給予他的第一個指令就是逃。

    于是他一口氣沿著樓梯跑出了住宅樓,跑進了正下著鵝毛大雪的寒冷夜世界。燈光明亮的大路可能會遇上巡夜的保安,他倉皇地朝著沒有路燈的花園小徑奔去。

    可是連道路上的積雪和凝冰都開始欺凌他了,不過兩百米的路程,他爬起又跌倒、跌倒又努力爬起。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循環(huán)了三四次,最終回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jīng)沾滿了泥濘的污雪。

    警報聲早就已經(jīng)聽不見了。可是那種驚怖的情緒依舊在陸離的心底里回蕩。

    驚慌之中,他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厚顏無恥的小人,一個恬不知恥的出局者,被人拒之門外居然還死皮賴臉地一次次嘗試著湊上去。

    剛才的那道白光應該就是監(jiān)控器的閃光燈。此時此刻,沈星擇的手機上恐怕已經(jīng)收到了自動警報發(fā)送來的“小偷”照片,他和吳羽豐應該正在欣賞著自己那張驚慌失措的表情罷。

    剛才跌倒時的疼痛,此刻才一點點蘇醒過來。在膝蓋、在手肘和渾身各處。

    但是最疼的卻是陸離的內心深處。

    還是回去吧,回學校宿舍去。那里雖然冷清,卻也有他陸離的一席之地。不像這里,已經(jīng)沒有屬于他的那個“家”了。

    剛才跌倒的時候好像扭到了腳踝,陸離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拖著右腳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返程的公交車站在街的對面,或許是因為警察還在設卡查酒駕的緣故,道路上幾乎看不見什么車輛。

    陸離回頭,最后眺望了一眼萬家燈火的樓群。然后緊了緊肩上的背包,一瘸一拐地走向人行橫道,準備朝街對面走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事先設定好的特殊鈴聲,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沒有響起過。陸離心頭猛然一震,緊接著開始打起了寒戰(zhàn),一波接著一波,仿佛永無休止。

    在萬籟俱寂的、寒冷的冬夜里,這被悶在口袋里的鈴聲卻顯得無比地清晰響亮。

    仿佛隔了有半個世紀之久,鈴聲依舊鍥而不舍地循環(huán)著,陸離終于從口袋里將手機掏了出來,機械地按下了接聽鍵。

    電波彼端旋即響起了男人急促的聲音。

    這是沈星擇嗎?陸離在心里木然地回想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里空空如也,好像被北京夜晚的零下溫度凍成了一團寒冰。

    “我……不是什么小偷?!?/br>
    他無視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緩慢地說出了此刻心底里唯一浮現(xiàn)出來的那句話。

    “沈星擇,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小離、小離!你聽我說——”

    沈星擇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并不是因為靜默,而是因為突如起來的嘈雜。

    發(fā)動機的轟鳴、汽車喇叭的鳴笛,更有警笛聲呼嘯盤旋,一下子淹沒了手機那點微小的動靜。

    陸離本能地循聲望去,猝不及防地對視上了兩道明亮到刺眼的強光。在視線驟然致盲之前,他只來得及看清楚光亮是從街道另一端的酒駕監(jiān)測點射過來的。那里,有一輛發(fā)了狂的卡車正在朝著他這邊呼嘯而來……

    第67章 第二次沖擊

    沈星擇從沒有想過,他的世界竟然可以毀滅第二次。

    所以,當陸離那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被一片喧囂所吞沒的時候。有那么一兩秒鐘,他還懵然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可是很快地,不祥的巨響就撕開了他腦內的塵封。黑暗的記憶如火山噴發(fā),瞬間將他的世界燒成了一片灰燼。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還能發(fā)生第二次?!

    如遭雷擊,男人瞬間臉色慘白,渾身一陣陣無法控制地打著寒顫。他歪歪斜斜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踉蹌半步扶住書柜,卻始終沒有放下緊攥著的手機。

    “小離,小離!!”

    他一遍遍反復呼喚,可電話那頭再沒有任何應答。不僅如此,手機的通訊似乎也開始出現(xiàn)問題,沙沙作響了一陣之后徹底中斷。

    血淋淋的過去與現(xiàn)在撞在了一起,沈星擇扶著額頭,踉蹌了兩步終于重新穩(wěn)住身體。恐懼如同寒冰讓他手腳冰涼,可他顧不上去穿外套,推開門就一口氣往樓下沖。

    坐在樓下游戲室里打playstation的吳羽豐聽見了樓梯咚咚急促的聲響,趕緊把頭探出來張望。

    “哥,哥!出什么事兒了?”

    “你——”

    沈星擇的嘴唇翕動了兩下,仿佛要迸出什么惡毒的字眼。可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厲聲命令吳羽豐跟著自己一起跑向后門車庫。

    春節(jié)期間的北京城區(qū)空曠無人,漫天紛飛的雪片卻讓視野變得無比擁擠。車輪打滑兩次之后,沈星擇不得不在吳羽豐的驚叫聲里放慢了車速。

    漫長的道路仿佛看不見盡頭,沈星擇打開了廣播,卻又暗暗祈禱不要聽見有關車禍的任何消息。

    與此同時,他嚴厲地向吳羽豐逼問有關大門警報的事。而這一問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吳羽豐私底下的惡作劇還遠不止這一件。

    “你這個……這個——”

    他氣得抬手就想去揍吳羽豐,卻又不得不為了駕駛安全而強忍住。

    半個小時之后,他們終于平安抵達小區(qū)門口。前方警燈刺眼,沈星擇將車輛停在路邊,跑向十多米開外人群聚集處。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夜,依舊能夠聞見一陣燒焦的氣味。它的來源是一堆幾乎不辨原形的小貨車——幾個身穿橙黃色制服的消防員正從破拆后的車輛里抬出一個銀白色的裹尸袋。

    沈星擇跌跌撞撞地沖到了警戒線旁,突然間又剎住腳步。只見他弓起身體,一手捂住心臟,大口喘息。

    吳羽豐緊跟著也跑了過來,嚇得趕緊將他扶住。

    “……哥?!”

    一旁維持秩序的警察注意到了他們兩個,過來詢問:“你們是車主的朋友?”

    吳羽豐生怕他認出沈星擇來,趕緊擋在中間:“車主我們不認識……傷者,被撞傷的人怎么樣了?”

    “傷者?”

    警察古怪地看了看吳羽豐,“這是一起單方事故?!闭f到這里又想起了什么,“不過剛才好像是有個男的,差點就被撞上了,你們在找他?”

    剛剛還在喘息的沈星擇猛然抬頭,仿佛聽見了此生最美妙的福音。

    “……那個人,他現(xiàn)在在哪里?!”吳羽豐依舊搶在前面問。

    警察想了想,伸手指指街對面:“好像朝車站那邊……”

    話音未落,沈星擇已經(jīng)飛奔過去。

    ——————————

    撞擊發(fā)出的巨響還在耳邊嗡嗡回蕩,陸離的腦海里卻只有一片雪似的空白。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他一點點地回想。

    疑似醉駕沖卡的小貨車在半途中打滑,偏離了道路。就在距離他只有四五米的地方撞上了人行道旁的圍墻。貨車爆胎的氣浪將陸離掀翻在地,執(zhí)勤的交警沖過來,將他從危險區(qū)域拉開,不一會兒貨車就開始了燃燒……

    然后?然后他就一瘸一拐地穿過街道,拖著受傷的腳在雪地里走了一百五十多米,找到公交車站,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回學校的那趟夜班車,怎么好像一直一直都沒有來。

    雪越下越大,在西北風的裹挾之下漫天飛舞。車站的玻璃鋼棚形容虛設,沒過多久,他的頭上、身上、腳上就到處都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雪。電子站牌上的廣告屏幕,不斷將五顏六色的光線投影在他渾身的雪白上,像是在替他換著一身又一身的戲裝。

    我是誰?我在這里做什么?

    他抬起手看著凍得通紅的手指,緩緩地屈起了一根,又一根。

    一次還是兩次?我到底經(jīng)歷過幾次車禍?夏天還是冬天?

    我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有死?

    所有這些問題,答案好像能夠脫口而出,卻又令他無比的遲疑。于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他就低著頭,恍恍惚惚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絲毫未曾注意到面前的公交巴士,一輛一輛來了又走。

    如此的恍惚,直到風雪深處傳來了一個熟悉的、激動的聲音。

    “……小離?。 ?/br>
    脖子后面頭發(fā)上的薄雪掉進脖子里,陸離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寒噤,然后抬起頭來。

    他看見,茫茫大雪里有一個人正踉踉蹌蹌地向著他奔來。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那人已經(jīng)跑到了他面前,一把將他死死揉進了懷中。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對于彼此二人來說,卻是恍若隔世一般。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并沒有人舍得開口說半句話。仿佛一丁點兒的雜音都有可能戳破這脆弱的幻影。

    他們就這樣緊緊相擁著,直到陸離身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而衣衫單薄的沈星擇終于也開始明顯地顫抖。

    “謝天謝地,你沒事……”

    沈星擇這才退后半步,抓著陸離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差點以為——”

    “我差點以為,你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br>
    這是大半個小時以來,陸離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聲音原本就細若游絲,又被北風吹散了,更是輕不可聞。

    “不,不這一切都是誤會?。 ?/br>
    沈星擇按住他的肩膀,焦急打斷他的話。

    “……走,我們回去再說,回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br>
    說著,他伸手要將陸離扶起。

    在冷風里坐了半個多小時,陸離的關節(jié)早就已經(jīng)凍得僵硬。被沈星擇一拽就失去平衡,跌進他的懷里,男人干脆將他緊緊抱住,順勢拂去他頭頂?shù)难┗ǎ瑫r重重地烙下一個吻。

    這個時候,那輛黑色奔馳轎車也悄無聲息地開了過來。沈星擇打開后排車門將陸離扶了進去。然而當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之后,陸離立刻繃緊了身體,抵觸地將頭扭向一邊。

    “別擔心,他之前的一切全部都是胡說八道。?!?/br>
    沈星擇打消了去坐副駕駛位的想法,低頭坐到陸離身旁,關好車門,這才又用手指著吳羽豐。

    “你不記得了嗎?gordon,就是當年那個死纏著你、要你帶他去看熊貓的臭小鬼?!?/br>
    gordon?在陸離并不算太長的人生記憶里,以英文名相稱的舊識屈指可數(shù)。而與沈星擇有關的人更是……

    找到了。

    陸離的記憶中忽然跑出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