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yùn)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fù)如是……”

    春紅嘴里喃喃念著，她不信佛，只是想著若信了菩薩下一世投生時會不會好一些。

    是夜，鴇母命人將玉香院里春紅姑娘的牌子永久地摘下來了，忙著陪客的姐妹們都瞥見了那一幕。她們一個個收起一閃而過的哀愁，繼續(xù)同恩客嬉笑怒罵著，用嬌媚的笑容掩蓋住悲傷。

    夢想，在未能達(dá)成之前最是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三更，萬字左右。

    除了加更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感謝愿意讀文到此的小天使們了，愛你們~

    ☆、秋齡

    鶯兒早早便醒了，叫過二丫問道：“華韶姑娘起了沒？”

    二丫跑出門向著北房望了望，登登登跑著小步回來答話道：“靜悄悄的?！?/br>
    “受了驚也該多讓jiejie休息會。”鶯兒半倚在床邊扶著額頭：“頭疼。”

    二丫伸手在鶯兒額頭摸了摸，鶯兒笑道：“小丫頭還會看病不成，架勢倒像是大人一般。”二丫傻笑道：“以前二丫若是頭疼娘親就是這么做的，先看看燙不燙。”

    “若是燙呢？”鶯兒調(diào)皮地像病人詢問郎中般逗著小丫頭。

    “若燙娘親就抱著我，把家里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給我披上，待不燙了便好了，生病時娘親還會向鄰居借來好吃的白面饃……”

    “去廚房拿些吃的過來吧?！柄L兒不忍再聽，窮人家的孩子生病可不只能熬著，哪有錢請大夫，再聊下去只會惹得二人難過。“多拿些你愛吃的?！柄L兒叮囑道。

    二丫的小個子顯得懷里抱著的竹盤格外大，她踮起腳張望著廚房灶臺。

    做飯的婆婆們笑著問道：“小丫頭望啥哩？沒有你家姑娘愛吃的么？”

    二丫搖搖頭：“鶯兒姑娘說了，大娘們做啥便吃啥，能吃飽肚子已經(jīng)是福分了，不可以挑嘴?！?/br>
    一個正洗著菜的上了年輕的老婆婆笑道：“這新來的鶯兒姑娘倒是把手下人教得好，丫頭好做主子也必定是善心的?！?/br>
    章大娘道：“被華韶姑娘帶出來的娘子能差到哪里去？這人啊也得是同一性子才能聚堆兒。”

    “大娘是想說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吧？”二丫笑著道。

    “小丫頭倒有心讀書，是個有出息的?！闭麓竽锎笮Φ溃骸爸獣拍茏R禮?！闭麓竽飶亩臼种薪舆^竹盤，道：“想吃什么指給大娘看，大娘幫你盛。”

    二丫指了兩樣菜，又些害羞地收回手。

    “這哪夠你們吃的？”說完又幫了挑了幾樣用碟子盛上小心地將竹盤交還二丫，“要不要幫你送過去？怪重的?！?/br>
    二丫感激得猛搖頭。

    搖晃著用膝蓋推開門，二丫吃力地將吃的放到桌上。

    “慢點(diǎn)兒?！柄L兒幫忙把東西接過來，“我得讓mama再給個大些的丫頭才行，有些事你做起來太吃力了，有旁人在我也不便幫你太多?！?/br>
    “姑娘是嫌棄我么？”二丫不安地看著鶯兒忙前忙后布碗布筷。

    “傻丫頭，是心疼你，快坐下吃吧?！?/br>
    主仆二人吃完飯正收撿東西時華韶不請自到。

    “jiejie！”鶯兒笑著上前迎道：“想讓jiejie多休息一下還和二丫商量何時去請安妥當(dāng)呢?！?/br>
    華韶上前把剛齊了自己肩的鶯兒拉住，溫柔地說：“昨天你第一次見客，擔(dān)心你受了委屈，醒了就過來看看，還好吧？”

    鶯兒點(diǎn)點(diǎn)頭：“客人們還送了好些東西，待我也和善，都是看jiejie的面子?！?/br>
    華韶捏捏鶯兒櫻紅的小臉蛋道：“是你自己出息，長得美性格也好。你坐下，jiejie有幾句話想同你說?！?/br>
    鶯兒順從地點(diǎn)頭坐到華韶身邊。

    “有些話mama應(yīng)該教過你了，你別嫌jiejie啰嗦多嘴。時刻記住，咱們即便做了青樓女子也得立牌坊。你現(xiàn)在年幼，過兩年mama肯定會讓你接客，你趁著現(xiàn)在掙下名聲，什么名聲呢？高不可攀的名聲。自己的處境再艱難在外人面前也不可露怯，露了怯態(tài)便誰都敢欺你了，身陷青樓若名聲壞了，便誰都能……”華韶正說著突然看到鶯兒手腕的紅?。骸斑@里怎么回事？”

    鶯兒擼下袖子遮掩著，甜甜笑著：“被喝醉的客人不小心抓紅的?！?/br>
    “哎！”華韶心疼著悉心查看，惱怒道：“酒后言行有失的有幾個是真醉，不過是借醉裝瘋罷了，打著黃湯的幌子就什么沒皮沒臉的事都做得了不成？”

    “jiejie別動氣?！柄L兒羞慚地低下頭不敢看華韶惱怒的臉，她昨日還盼著華韶可以永遠(yuǎn)離開南京城。

    “華韶姑娘?！杯h(huán)兒沖進(jìn)鶯兒房里，“華韶姑娘，可找著您了。去您屋外等了半日也不見人影，便猜到是在鶯兒姑娘這里了?！?/br>
    “太太找我嗎？”華韶起身，鶯兒也隨著華韶一并站起來。

    “秋齡姑娘又被mama抓起來了。”環(huán)兒有些無奈：“這次太太面色平靜，怕是要出大事?！?/br>
    “找我干嘛？”華韶不解。

    環(huán)兒焦急道：“想請您去勸勸太太，連翠兒也被綁了，太太不讓驚動其她姑娘，只有求您了?！?/br>
    “秋齡姑娘肯定是做了錯事才被mama罰的，我何必去。欺負(fù)春紅姐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呢，為了院兒里往后太太平平的，mama做得沒錯?！比A韶坐下道：“不值得幫的人我不幫?！?/br>
    “怕是要出人命?！杯h(huán)兒快急哭了：“翠兒不過錯跟了主子，秋齡姑娘再錯也不干她的事啊。”

    “院里出的人命還少么？”華韶嘆氣道：“我同你去看看再說吧?！?/br>
    鶯兒要跟去被華韶?cái)r?。骸肮怨酝【斩敬粼诜坷?，這種渾水別趟?！?/br>
    秋齡和翠兒被綁在鴇母院子里，并排著跪著。

    翠兒磕頭求情道：“太太，奴婢真的不知道做錯了什么。”

    鴇母回頭找環(huán)兒，找了半日不見人影，鐵著臉問珠兒道：“你環(huán)兒jiejie呢？”

    珠兒搖頭。

    “那你去把院門關(guān)上，別讓這兩個賤人擾了旁人?！?/br>
    珠兒拉門時環(huán)兒帶著華韶過來了。

    鴇母皺眉：“環(huán)兒，你把韶兒找來干嘛？”

    華韶看了眼院里跪著的二人，替環(huán)兒辯解道：“昨日回來沒能和mama好好說句話，早上過來請安遇著環(huán)兒便一起來了。秋齡jiejie又怎么了？”

    “又？”秋齡側(cè)目怒視華韶：“聽到風(fēng)聲來看我笑話的是吧？”

    華韶懶得答理她，倒是翠兒撲到華韶跟前不停地磕頭：“姑娘看在我伺候過您的份上救救我吧?！?/br>
    “坐下吧?！兵d母向華韶招手：“過來聽聽這倆做得那些傷天害理的事?！?/br>
    翠兒指著秋齡對鴇母道：“奴婢真的不是同謀，都是姑娘自己做的，借著火勢把姑娘們關(guān)在房里活活看著她們被燒死，秋齡姑娘一次大醉后向我說起的。之所以瞞了這么久，也是害怕，不聽話都會被毒打，如果膽敢出賣她定會被活活打死的。”

    秋娘沖著翠兒吐了一口口水，“主意是我的，事兒可是你做下的。我成了角兒你沒得著半點(diǎn)好不成？自己不成器還不是只有指望著我，現(xiàn)在倒有臉把所有事都栽在我身上了。”

    鴇母看向翠兒，“不是同謀，那你怎么知道得那樣詳細(xì)？春紅可說是你告訴她的?！兵d母厭惡二人互相推諉的態(tài)度，做都做了卻不敢認(rèn)。

    翠兒嘶聲力竭地嚎道：“太太，您想想，若這事兒同我有半分干系我敢告訴春紅姑娘么？翠兒雖然蠢笨也不至于自尋死路??！”

    “韶兒覺得呢？”鴇母問華韶。

    華韶勸道：“人命官司是大事兒，玉香院好不容易新開業(yè)不能再鬧出去了?！?/br>
    鴇母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說怎么處置她倆？”

    華韶望了眼翠兒，翠兒紅著眼用乞求的眼神回望著她，華韶動了惻隱之心：“不管這事兒翠兒有沒有份，說到底也是跟的主子不好，秋齡姑娘吩咐的事兒她也不敢違逆。”

    翠兒的眼神變?yōu)楦屑ぁ?/br>
    “翠兒可以留著做粗使，若有合適的買主賣掉于她于咱們都好。至于秋齡姑娘……”華韶看向秋齡，秋齡昂著頭冷笑著道：“相煎何太急，過了幾天好日子真當(dāng)自己是主子了不成，今兒個我栽了，過不久就輪到你了，看你能得意到幾時?！?/br>
    華韶微笑著恭敬地向鴇母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不過這么放過她未免對受害的jiejie們太不公平。賣去流云館吧?！?/br>
    流云館是只做皮rou生意的，達(dá)官顯貴根本不愿踏足。而且遠(yuǎn)離玉香院，若無人聲張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新來的姑娘是玉香院四季佳人之一。

    秋齡試圖掙脫綁著雙手的繩索，沖著華韶叫罵道：“平日里裝清高裝心善，心毒起來也不輸我?。　?/br>
    “對你這般歹毒之人還留情不成？”鴇母替華韶回罵道：“不配為人的東西?！兵d母對環(huán)兒道：“叫人來把這蹄子偷偷扔出去，盡量賣個高價。把翠兒解開扔去雜事房做苦役?！?/br>
    “韶兒，昨日你受了驚mama不曾問你。”鴇母拉過華韶的手：“要不要差人請?jiān)S公子過來，我設(shè)宴替你向他鄭重道個謝，畢竟托了人家的臉面才得以脫身的。”

    華韶?fù)u頭：“mama不必為我煩心了，下次再見許公子我會好好致謝的?！?/br>
    “好吧。人是越發(fā)少了，也不知欣兒何時才能回來?！?/br>
    “快了罷。”華韶躺倒在椅子上沖鴇母撒嬌道：“今天日頭真好，想賴在mama院里了怎么辦？”

    鴇母拿帕子替她遮住陽光道：“想呆多久便呆多久，只是仔細(xì)曬壞了?！?/br>
    華韶也拿出帕子替鴇母遮陽道：“也就mama最心疼我。倒是有些想春紅jiejie了，記得剛來時沒少被jiejie照顧。”

    “已經(jīng)不是玉香院的人想她做什么?！兵d母撫摸著手腕上鑲嵌著紅寶石的金鐲子，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金光奪目的鐲子在透過樹隙而來的陽光照射下刺得人眼睛疼。

    華韶識得這個東西，據(jù)說是某位官爺召春紅姐去府上助興時賞賜的贈物之一。說是唱曲助興，卻過了數(shù)日才把人放回來，回來后的春紅姐休息了許久才又掛牌，沒人知道她那幾夜經(jīng)歷了什么，也沒人去問，答案也許比眾人的猜測更為糟糕，好在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mama，倘有一日我遇到心上人了……”華韶?fù)Q了玩笑的口氣：“要用多少金銀才可以贖身啊？”

    鴇母避而不答，拉過華韶的手：“mama我還想留你在身邊一直陪著呢！”

    華韶沒有再接話，躺了半晌直到被曬得暈暈的，謝絕了鴇母留飯的好意由珠兒扶著回了院，小菊跑過來要說什么，見珠兒在欲言又止。待珠兒離開后才湊到耳邊悄聲對華韶道：“有位公子托人給姑娘帶了信。”

    小菊像審視做了錯事的孩子般滿臉疑問地望著華韶等她解釋。

    “我看看?！比A韶伸出手。

    “看什么？”小菊不解。

    “信啊？”華韶將攤開手掌又伸了伸。

    “哦哦?！毙【諒膽牙锾统鲆化B布裹著的東西。

    華韶謹(jǐn)慎地回房關(guān)上門才展開。

    是她掉落的玉簪，還有幾行字。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br>
    華韶紅了臉，將字條藏到手心。

    “信里說啥？姑娘你有心上人了可要告訴我?！毙【詹婚_心地看著華韶暗喜的神色。

    “沒事。那位公子差來的人走了嗎？”

    “給完信就走了。”

    “那你叫人幫我辦件事?！比A韶展開紙硯正要下筆，“小菊你幫我去廚房端些果子來，被日頭曬了半日倒有些渴了。”

    小菊嘟嘴道：“人家又不傻，姑娘要避著我就避著我嘛，何必拿差事遮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