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夫人不知為什么竟覺得虧心，就好言好語地哄兒媳婦，“你當(dāng)我不想你留下陪我？我們娘倆兒在一處日子過得多好？只是兩口子總不在一處如何能行？再者槐花也大了，你跟鐵石也應(yīng)該再要個兒子，趕緊收拾東西與鐵石去吧?！?/br>
    寧婉便臊了，不好再說什么，只拿眼睛溜了一下鐵石。

    鐵石自然也是無奈，但是他與寧婉不同，原就對勸娘一同去虎踞山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如果娘是能勸的，他早就勸好了，因此失望也就沒有寧婉大，反而說：“虎踞山那邊雖然不缺吃少穿，但看病吃藥還是不比家里，娘若是想留就留下吧，我們時?；貋砜茨??！?/br>
    寧婉再想到婆婆每個月都要請大夫診脈，又有謝大夫每季都要給她針灸，且她的身子原本也靠每天服藥撐著也就罷了，“那我們就時?；貋?，到了天熱的時候接娘去虎踞山消暑?！?/br>
    最終寧婉帶著槐花兒跟著鐵石去虎踞山，婆婆留在老宅。好在家里的事并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特別是洛冰留下建新宅，正好將婆婆托付給他。而洛嫣也不必跟著自己，與親哥哥在一處過日子。

    266.遞鋪

    春光正好時，寧婉坐在馬車?yán)锉е被▋合蚧⒕嵘叫腥ァ?/br>
    一行人離開虎臺縣先向安平衛(wèi)方向，上了大路再往東北幾十里后就進(jìn)入了山區(qū)，延綿不斷的丘陵此起彼伏，道路隨著山勢，車子里自然也是一搖一晃的，沒多久槐花兒就睡著了，寧婉便將她交給了萬氏，自己卻下車上了一匹馬。

    周圍的景色早已經(jīng)變了，樹木稀疏，就連地上的草也并非平時常見青翠茂盛的樣子，卻顯得干枯少葉，一蓬蓬地生長著，隨處露出一塊塊灰褐色土地，荒涼之意由然而生。

    不過，盡管原野一片荒涼，但是行人卻不少，多是帶著貨物，或騎驢或挑擔(dān)，自然也有乘車的，且她竟看到了一個十幾輛車子的車隊(duì)，帶著幾十個精壯的漢子，執(zhí)著撲刀棍棒，比自己這一行人還要顯眼呢。

    走了一會兒，寧婉就發(fā)現(xiàn)這個車隊(duì)還有一些人放慢了腳步一直跟著自己，先是吃了一驚，然后就想明白了。畢竟匪患初平，又是人煙稀少之地，行路之人與軍士們同行會覺得安全，也是正常。

    又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里怎么完全見不到田地人家呢？”

    不必說安平衛(wèi)或虎臺縣等城池附近，就是寧婉小時自三家村到馬驛鎮(zhèn)一路上也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村落，大人們在田里耕種，小孩子們在村口玩耍，若是到了飯時還會看到一縷縷的炊煙升起，現(xiàn)在走了小半日竟一處村子也沒看到。

    既然這里有土匪，那么也應(yīng)該有很多人家才是??！

    盧鐵石就向山里指了指，“真正的農(nóng)家都在山溝里面，也是因?yàn)橹挥猩綔侠锊庞心芨N的地。不過聽說這里的地都十分貧瘠，一畝地也就能產(chǎn)一兩石的糧食?！庇窒蚝竺娓能囮?duì)點(diǎn)了點(diǎn)說：“過去這里大路上行人是極少的，倒是土匪的探子更多些，現(xiàn)在行商人比過去多了，時常就能看到，但今天我們遇到的這隊(duì)還真是最大的?！?/br>
    “想是路面平靜，這些人也就敢于多帶些貨物了，先前你不是告訴過我這里上百年前正是扶余國還有幾個屬國朝貢和經(jīng)商的要道嗎？”

    “不錯，”鐵石就說：“前些時候還有扶余國的商人到千戶所送禮，讓我打發(fā)出去了，只傳話告訴他們只要遵我朝律令即可?！?/br>
    寧婉又想起自己曾經(jīng)給他送禮之事，便笑了起來，“還是過去的性子，一點(diǎn)也不改的。但我覺得你做得對，這些商人千里迢迢地辛苦往來，不過是掙錢養(yǎng)家糊口而已，我們?nèi)羰鞘樟怂麄兊臇|西，豈不與土匪一樣了？”

    盧鐵石自然也想起了過去的事，卻繃住臉一本正經(jīng)地道：“夫人言之有理?！?/br>
    寧婉臉一紅，可在外面卻不好說什么，便問：“你可帶著兵士們屯田？”

    “自然是要種些田的，”鐵石就說：“如今三個百戶有兩個分散駐在山區(qū)間，防止匪患再起，大家就順便在各處種些田，當(dāng)然種的多是些新鮮菜蔬。我們虎踞山的山谷里也種了一大片，各種菜都有，你到的時候就能長出小苗了?！?/br>
    眼下剿匪，安平衛(wèi)是要撥糧草的，因此鐵石不愁軍糧，種田不過是順手的事。由此看來一切都比過去好多了，寧婉就笑，“我們在虎踞山的日子一定能過得不錯呢！”

    盧鐵石看媳婦笑得陽光明媚一般，就也笑了，“吃用之物自然都有的，房子我已經(jīng)重新修了，今年先住著，到了秋天還會再蓋新房子！”

    行路之中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遞鋪，這里是鐵石帶兵剿匪時新建的，房舍還簇新呢，兵士們趕緊給他們備出最好的小院，又立即燒了熱水送來。寧婉見十分潔凈，且又便利，更是驚奇，“不想你竟修出這么好的遞鋪，比馬驛鎮(zhèn)上的好多了?！?/br>
    鐵石雖常從這里來往的，但其實(shí)還是第一次停在這處離安平衛(wèi)最近的遞鋪，蓋他每次從這里經(jīng)過時都沒有停下，如今帶著媳婦和女兒卻不能趕路，便是中午也要歇上一歇的，才第一次進(jìn)門。

    好在這些遞鋪畢竟是他下令修的，情況倒是知道，“還是在平匪之前，我就在虎踞山到安平衛(wèi)間修建了五個遞鋪，這處還是小的，只有一個小旗的兵士，亦沒有建堡城，晚上我們到了大遞鋪你再看看，比這里還要整齊幾分，且又駐扎著一個總旗，不必說土匪，便是有夷人來了尚可一戰(zhàn)。”

    寧婉就懂了，這些遞鋪既能及時傳遞軍情，又方便相互調(diào)兵，正能對付在山里流竄的土匪，應(yīng)該是鐵石根據(jù)眼下情形想出的剿匪防匪的好法子。這個人還真是不拘泥于先前屯田的舊路，情形一變他亦有更好的應(yīng)對，便由衷贊道：“你果真是有本事的人呀！”

    盧鐵石被媳婦夸得慣了，因見萬氏抱著槐花進(jìn)了里間，就趁空兒在媳婦兒的臉上香了一香，這次回家接了媳婦過來，雖然解了幾個月的相思，但相聚日短又哪里能夠呢？且一路打馬過來，身邊跟著親兵和下人，他一直循規(guī)蹈矩，心里便更是癢得很。占了小小的便宜，立即就愉快起來，便俯身在媳婦的耳邊道：“你去看槐花兒吧，我讓人把飯菜擺上?！庇忠娤眿D那小巧而白嫩的耳朵輪廓都紅了，忍不住拿手輕輕捻了一捻，聽外面有聲音傳來，才放了手。

    寧婉果然向里間走去，可從他身前過去時卻故意自他的腳上踩過，難不成只許他調(diào)戲自己，自己卻不能調(diào)戲他？

    夫妻兩個耍花槍，因?yàn)橐m著外人便更覺得有趣。

    在遞鋪里用了飯菜又出發(fā)，再走兩個時辰就到了鐵石所說的大遞鋪，與其說是遞鋪還不如說是個小城堡，十幾尺高的夯土墻，南北兩個堡門，里面駐著一個總旗五十多名兵士，再加上幫丁家眷，足有二三百口，還養(yǎng)著幾十匹的馬，就是成群結(jié)伙的土匪亦不敢相攏，馳援鄰近的小遞鋪也是綽綽有余。

    這里比起小遞鋪?zhàn)∑饋砀娣?，吃的也好，那總旗早自前面的遞鋪得知千戶帶著家眷過來。因此一早就殺了羊，正用一只特別大的行軍鍋在屋外架起來燉著，香氣老遠(yuǎn)就能聞到。

    寧婉猜遞鋪里燉羊并沒有什么特別好的調(diào)味料，味道也不過耳耳，但待到嘗了他們燉的羊rou不免還是叫好，“這rou燉得可真軟爛香嫩！湯也好喝得緊！”

    鐵石就得意地笑了，“我原來就告訴你軍中做的羊rou好吃，不假吧！”

    寧婉過去對這樣的話是不大相信的，現(xiàn)在親口吃到了自是奇怪，想了半日才明白過來，“你們做的羊rou之所以好吃，其實(shí)不是烹飪的法子有多好，佐料有多少樣，而是一則占了東西新鮮，再一則就是用大鍋?zhàn)龅模　?/br>
    白氏、萬氏也喝著羊湯說：“這可是真的，同樣的東西，用小鍋燉出來總沒有大鍋好吃！

    這種說法寧婉也聽過，雖然不明白道理是為什么，但絕對是事實(shí)，也許許多食物放在一起味道就更加濃郁了？比如殺豬菜、大鍋燉豆角、燉酸菜等等莫不如此！

    就連遞鋪里用大鍋蒸出來的大饅頭也好吃呢！雪白暄軟的饅頭比碗口還大，面香十足，還帶著些回甜，寧婉咬了一口，就說：“竟與大姑家的饅頭不相上下呢！”就笑著向陪著自己的總旗太太說：“定然是你們過來后才蒸出這好饅頭吧？”

    “還真是他們自己蒸的，”總旗太太就笑道：“聽說從他們剿匪出安平衛(wèi)起，軍糧一直就是上好的麥粉，因此這一年多大家蒸饅頭的本事都高了，我們這些后來的女人們做面食反比不了他們了呢！”

    原來鐵石一直說剿匪期間軍糧軍餉充足，大家吃得好也并不全是欺騙自己。路指揮同知還真費(fèi)了不少心思呢！

    吃著羊rou，喝著羊湯，再配上大饅頭，身邊有鐵石陪著，這日子真真是不錯！

    虎踞山到安平衛(wèi)所建的遞鋪，對于路過的兵將及他們的家眷吃住都是不收錢的?？墒堑诙找辉鐚幫褡邥r還是拿了十兩銀子讓白氏給總旗夫人，“昨晚實(shí)在叨擾了?！?/br>
    總旗夫人擺著手不肯收，“千戶夫人過來，我們招待豈不應(yīng)該！”

    總旗也說：“我們都有軍餉軍糧，又不是開客棧做生意，就是那羊也是自己養(yǎng)的，吃也是大家一處吃，堡城里每家都分到了，哪里能收千戶夫人的錢！”

    寧婉就笑，“那你便拿這銀子多買幾只小羊養(yǎng)著，再有到搬到虎踞山的女眷來時就請她們吃！”

    鐵石見總旗還想推拒，就截住他道：“夫人說給你們買羊，你們就留下買羊好了！”倒底是他說話有用，總旗就趕緊躬身接了，“那我們就多買些羊招待過往的軍眷們。”

    267.商婦

    自老宅到虎踞山，鐵石騎馬一天就能到達(dá)，但是這次帶了妻女出門自然不能縱馬疾行，一行人遇到一處遞鋪就要停下來歇一歇。

    其實(shí)本可以再快一些的，但是寧婉覺得第一次帶著槐花兒出門，只怕她人小受不了，更何況這路面也著實(shí)不大好，車子走得快了未免太顛簸。她每每還會挑一天中最好的時候抱著槐花兒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原來自開春后槐花兒便開始出門，小小的人兒竟也知道外面比屋子里有趣兒，到了外面總是格外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