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可是她既然知道了,哪里還會讓寧清成功,見爹娘為難地隨口漫應(yīng)著,就笑著說:“爹,娘,如果將來有人給我下了五百貫的聘禮,你們是不是也給我五百貫?zāi)??但是咱們家就是把地全賣了也不夠呀,那可怎么辦呢?” 寧清再不想寧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馬上冷笑道:“你做夢呢吧?誰能給你五百貫的聘禮?” 其實(shí)寧婉離開娘家時,給家里留下的聘金是五百兩,一兩銀子能換一貫零七八百錢,比五百貫還要多許多呢,寧清還真小瞧她了。 當(dāng)然那時寧婉是為了要五百兩銀子給爹養(yǎng)老,等于把自己賣了。 可是,總要比寧清想辦法從爹娘手中弄錢要好得多。 所以寧婉一點(diǎn)也不生氣,“那也不一定啊,也許就有人愿意呢?!彼衲晔龤q,雖然不小了,但也不大,笑嘻嘻地說了這樣的話,既讓人沒法當(dāng)真,又把眼下的局解了。 于氏就也笑著說她,“那樣就是把你爹和你娘的骨頭敲碎了賣也不夠用的?!?/br> 寧梁先前不好說出口的話就說了出來,“陪嫁自然是女兒家看著自家的情況給的,我們家一向不留男方的聘禮,但是陪多少,還要看家里有多少銀錢,多就多陪,少就少陪。再有你們幾個女兒總要差不多才好。” 寧清再說不出話來,倒是劉貨郎見機(jī)得快,馬上笑道:“叔和嬸說得對呢,哪里能為女兒的陪嫁把子孫的家業(yè)都花用了呢。” 在夢中,寧家可不是把子孫的家業(yè)——也就是家里賴以為生的地拿出來賣了才湊夠了給你們的錢!然后劉貨郎帶著寧清與劉家分了家,兩個人用這些錢做本,開了個收賣山貨的小鋪?zhàn)?,日子越過越紅火。 這一次,寧婉就等著看劉家會下多少的聘! 劉貨郎畢竟是長于與人打交道的,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快,寧清卻沉下臉,狠狠地瞪了寧婉幾眼。寧婉只當(dāng)不懂,卻向她笑問:“二姐,你為什么瞪我呀?” “誰瞪你了?”寧清氣死了,可又沒法直說,就斥責(zé)meimei,“我是說你不好好吃飯,把菜湯都弄撒了!” 寧婉面前的桌上哪里有菜湯?于氏看了一眼二女兒,再看一眼幺女,卻不愿意寧清在劉貨郎面前丟人,因此反責(zé)備寧婉,“婉兒,你吃飯小心些。” 若是真正的寧婉,哪里會忍這樣的氣,但是現(xiàn)在她全明白娘的心意,因此一聲不吭,將自己碗里的湯都喝盡了,便放下了碗筷。其實(shí)她早吃好了,只是因?yàn)橐戎鴮幥宓呐慵拚f明白,現(xiàn)在便下桌回了屋里。 沒過多久,于氏叫寧婉出來,“你劉哥要走了,去送一送?!?/br> 寧婉走出來,笑著與劉貨郎道了別,看著他擔(dān)著擔(dān)子走了,在后面叫一聲,“劉哥,慢走!”感覺到劉貨郎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仔細(xì)地掃了一回,不過她只是沒心沒肺地笑著的,仿佛早根本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里一般。 劉貨郎走了之后,寧清便與寧婉對上了,一天要吵上幾架,當(dāng)然沒有一次是因?yàn)榧迠y的事,她也知道那樣的話說不出口,但是姐妹二人一直在處住一處吃,挑些小毛病找個小借口吵架還不容易? 寧婉不大理她,不論她說什么都只坐在娘身邊繡自己的鞋面子,今年她也要自己做鞋了呢。 于氏聽了幾次,便說了寧清,“你比婉兒大好幾歲,本來就應(yīng)該讓著她的,現(xiàn)在總為一點(diǎn)的小事與她吵架,要我看都是你的不是!” 見寧清不服氣,就又加重了語氣道:“在娘家你們姐妹拌幾句嘴沒什么,但是等你到了婆家,還有誰能容你這樣?你婆家兄弟多,將來不論是婆婆還是嫂子們說你,就是不對的,你也只好聽著,到那時才知道骨rou親情的好呢?!?/br> 寧清的氣怎么也消不下的,因此就強(qiáng)辯道:“我是為了婉兒好才訓(xùn)她的。” 于氏難得地動了氣,“你現(xiàn)在還不趕緊做針線活?一共二十幾雙靯,還有你的八套衣裳,再給劉貨郎做兩套又是十套,再就是襪子內(nèi)衣什么的,也不算少,要做多久?過些日子地里的活多了,哪里還有時間!” 寧梁也道:“婉兒還小,等兩年自有我和你娘教她,你還是先把你的嫁妝做好吧,你娘過些時候月份大了也不能幫你做太多了。” 寧清見爹娘都不高興了,再不敢鬧事,低頭做起活計來。她的嫁妝本就不少,只說那二十多雙鞋就很費(fèi)工夫。特別是最難做的鞋底。 于氏雖然生了二女兒的氣,但是做起鞋來卻一點(diǎn)也不惜力氣。她先將干透了的袼褙按鞋樣子剪好,兩層疊在一起,包上白布邊,再將四個包好邊的袼褙疊一個鞋底,用專門納鞋底的錐子用力地穿透,然后拿穿了麻線的大針從其間引過,然后再用錐子穿下一個孔,再引麻線過去。 雖然有錐子先在鞋底上穿過了,但是用大針將麻線引過去時也要用些力氣,而那麻錢在袼褙中穿過就發(fā)出沉悶的沙沙聲,又因?yàn)橐粋€鞋底盡量只用一根麻錢做好,所以最開始時總要將許多麻錢從鞋底的一側(cè)穿到另一側(cè),因此屋子里沙沙的聲音便一直不停地響著。 麻錢是自家種的線麻,臘月里閑暇時搓出來的,又長又結(jié)實(shí),盤成了一個又一個麻線團(tuán),眼下這些團(tuán)子慢慢變小,于氏納好的鞋底子也就越來越多了。 每雙鞋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針腳,隨著鞋底子的形狀一圈圈地繞了起來,不論是誰拿起來一看,都會由衷地贊一聲“好細(xì)致的活計!” 因此寧清的心情也慢慢好了些,她雖然不大理寧婉,可也不再與爹和娘生氣了,又用心做起了鞋面鞋幫,她做起活來其實(shí)也是又快又好的,只是她只肯給她自己做罷了。 第17章 糧食 寧二老爺子病了。 二房并沒有告訴寧梁和于氏,寧梁看到二房院子里拴著謝大夫出診時騎著的毛驢,再打聽才知道的。 原來,自承認(rèn)了當(dāng)年的往事后寧二老爺子便沒有再下炕,躺了幾天身子越來越覺得不舒服,先前寧大伯也沒有在意,只當(dāng)老爹面子上過去,才要多歇幾天的。后來才覺出他果真病了,這才急忙請了大夫。 謝大夫看了一回脈,便說氣血兩虛,肝郁氣滯,寫了一張方子讓寧大伯抓了六付藥先吃吃看。 寧梁便自告奮勇地送謝大夫回去,又幫忙抓了藥,回來時天早已經(jīng)黑了,送了藥回家吃了飯又去了二房勸二叔。外人不知道,寧家人心里卻都明白,二老爺子并不是真病,而是心病。而心病嘛,自然還要解開癥結(jié)才能好。 爹在二房留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時分才回來,寧婉聽著門“吱呀”一聲就醒了,又聽爹對娘小說:“我跟二叔和大哥說了,以后的糧食都不要了?!?/br> “不要就不要吧,別為了幾石糧食,倒出了人命,我們也不落忍不是?” “是啊,我還想也算給你肚子里的這個積福呢。” 于氏又道:“我想公爹既然能讓婉兒把事情揭出來,也一定能保佑我這一次生個兒子?!?/br> “一定能的。” 爹娘就是心太軟了,雖然是好性情,但是在三家村這個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受人欺負(fù)。 寧清起來后知道爹不再要二房的糧食倒是有些不高興,畢竟按大伯先前答應(yīng)的,今年秋收之后他還會送糧過來,那么自家給自己置辦嫁妝時不就更回富裕了嗎? 但她也知道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惹得爹娘都不高興了,因此也沒敢再說什么,反倒暗地里竄唆寧婉,“爹就不應(yīng)該不要二房的糧食,就是三房的也應(yīng)該要了來,家里的日子才能更寬裕呢。爹娘一向喜歡你,你去跟爹娘說說,不能便宜了二房和三房!” 寧婉才不會被寧清勸動,“你覺得好就去說吧,爹娘也一樣疼你,只看你的嫁妝,我們?nèi)掖謇锟傄闶堑谝环菽?,比大姐的都要多。?/br> 大姐婆家下的聘禮錢是八貫,爹娘又添了八貫,首飾衣裳什么雖都與寧清一樣,但是寧清又多了幾雙鞋。 寧清被噎得半晌沒說出話來,又疑心寧婉比著自己的嫁妝將來會要更多的,從此更厭了幺妹,這次倒不吵了,改成不理她。 寧婉自然也不理寧清,正好她也有了理由不幫寧清做嫁妝了。于是這些日子她要了爹娘的鞋樣子開始給他們每人做一雙鞋,不過她不像寧清只做容易做的鞋面和鞋底,而是從鞋底子開始都是她一個人做的。 爹娘見了女兒惦記他們自然高興,寧清又是一氣,卻也無可奈何。 寧婉原也沒想一定要將二房三房欠下的糧食要回來,她想知道的是真相,以及將來的對策,眼下再與二房三房糾結(jié)也不過幾石糧食而已,她其實(shí)早看不上眼了,倒是覺得因此而擺脫了二房和三房是更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