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楚則居全身是血窩在里面。 齊田緊張地伸出手試試鼻息,立刻松了口氣。雖然虛弱,但還活著,只是沒有意識而已。她把蓋蓋回去,立刻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推著垃圾箱往外走。 路過警衛(wèi)亭的時候,保安還沒醒。呼嚕聲到是挺大。 走出停車場齊田就發(fā)現(xiàn),小區(qū)門口停了三四輛車。黑色的,什么牌子她不認(rèn)識。有幾個人正從小區(qū)里出來,兩個保安在跟他們說著什么。那幾個保安是見過齊田的。一眼就看到街對面的齊田。 齊田立刻松開垃圾桶,向前跑了好幾步。 齊田才站開,保安就向她指過來。那幾個人動作非??欤瑏碚卟簧?,有一個人上了車,其它的向她過來。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跑不過這些人,也跑不過車,索性若無其事迎著他們的目光往小區(qū)走。被他們攔住去一臉莫明。心里卻狂跳不止。不知道這些人是為什么事來的。是要抓她嗎? “你是不是全息公司的員工齊田?” “是。”齊田表情竟然自然,點頭“這兩天剛?cè)肼殹!?/br> “你有沒有見過我們楚總?” 齊田松了口氣,不是為自己,也不是為全息公司?!耙娺^?!?/br> 齊田語音落下,其中一個人眼睛一亮“他躲在哪兒?”話一出口神色便有些不自然,回頭看看仍在場的這么多保安,圓道:“楚老先生昨病發(fā),現(xiàn)在正在重癥監(jiān)護(hù),醫(yī)生說情況不樂觀,可我們到處都找不到楚總。電話也打不通。” 齊田假裝沒有聽出言外之意?!白蛱煸谖覀児疽姷?。楚先生過來跟顧教授開過會?!?/br> “后來再沒見過?”明顯非常失望。 齊田搖頭“我也是第一次見他,不是很熟。沒有私下見面過?!?/br> 其實齊田說的跟他們了解到的信息差不多,但小心使得萬年船,所以才會到這里來查看。 可這時,站在一邊的另一個人突然問:“你大半夜去哪兒了?”這些人目光不善起來。 “我睡不著餓了,就出來想去超市看看有什么吃的。”齊田神色如常。 “那你怎么沒買?” 兩手空空哪像去過超市回來的。 齊田表情有點不高興“出來得急忘記帶錢包了。走到一半才想起來,這不回來拿了嗎,怎么了?你們問這些干什么?” 那個人哼了一聲。不滿意她的態(tài)度。但她說的合情合理。 另一個人沖齊田點點頭“打擾了。”轉(zhuǎn)身就帶著這些人上車了。但車子并沒有開遠(yuǎn),只到街角就放慢了速度。 齊田佯裝沒事只身一個人往小區(qū)里去。進(jìn)了電梯,上了樓。出電梯就看到自己住的地方門大開著,里面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柜子全打開了,東西全被丟在外面。 還沒站定,電話就嘟嘟地響起來,齊田馬上跑過去,接起來是小陳,她問“是齊田嗎?”確定是她,才狐疑地說“剛有男個人用這個號碼打過來,還問我是哪邊。你沒事吧?” 齊田含糊地說“我沒事,不知道是什么人。說是來找楚先生的?!边@邊房子說起來應(yīng)該是公司的產(chǎn)業(yè),公司又是楚姓,被翻成這樣也沒地方說理。 小陳聽了釋然“也有人到公司來過。說是查帳,還說自己是楚先生的人,顧教授堵得他們說不出話來,才改口說是來找人。你說,有這么找人的嗎?當(dāng)誰傻呢?!?/br> 說著譏諷道“網(wǎng)上看新聞沒有?” “我不會上網(wǎng)。”齊田拿著話筒走到窗邊。這樓是第一排,就在大門附近,站在這兒,看周圍一條街上的清楚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色的車沒走遠(yuǎn),停在小區(qū)旁邊的超市門口。那家電話是擺在外面的,有一個人正拿著電話撥號。 齊田望著那些人,口中對小陳說“什么新聞?”發(fā)現(xiàn)那些人中有人向這邊望過來,立刻向旁邊讓了讓。心臟狂跳。 電話那邊小陳的聲音響亮中氣十足:“昨天晚上新聞就出來了,楚老頭不行了,病危通知單都下了。我看這是有人怕大權(quán)旁落,不肯讓楚則居這個養(yǎng)子得便宜?!?/br> 說著,忍不住打個報不平“這些人也是下狠手,楚老頭那個親兒子都是植物人了,也沒放過。說是維生機(jī)器故障意外身亡。誰信!睡了那么些年,一直好好的,如今老子才剛倒下,兒子就掛了。如今楚則居也不見了。” 感慨“楚先生這次要是頂不住,估計我們真的要另謀高就?!庇指袊@了一下人生來就不公平的事就掛斷了電話。 小陳另有高就可謀。齊田沒有。 齊田盯著路邊的垃圾桶,表情堅毅鎮(zhèn)定。 現(xiàn)在那些人的車雖然走了,但不知道有沒有留人在附近,她不敢冒險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亮了,路上的行人雖然很少,但掃大街的清潔工已經(jīng)出來了,她不能再遲疑。不管怎么的,都得先把人搬走再說。 可她拿不準(zhǔn)之后要怎么辦。 人藏到哪兒去?哪里是安全的?報警行不行?警察就可靠嗎?警察完全可靠的話她今天也不在這兒了。 作好了心理建設(shè)后,齊田在地上撿了幾件不知道誰留下的衣服,在廚房拿了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料酒就下樓去。 還好走運(yùn)。保安們換了班,不再是之前那幾個。她走近垃圾箱也并沒有人注意。清潔工大媽背對這邊,在街尾。 齊田把垃圾桶推到角落,將楚則居拖出來,把身上帶血的衣服全脫掉,才發(fā)現(xiàn)他傷的并不重,傷口已經(jīng)沒再流血了。換上了衣服,把料酒灑在他身上,把臟衣服放到包里,費力地抗起他往小區(qū)走。 保安知道她是住戶,立刻就迎上去,非常周道地幫她把人抬進(jìn)電梯,送到門口。并沒有質(zhì)疑。 住戶喝到大醉第二天早上才回來,一臉傷的也不少見,不過難免覺得這酒味有點奇怪。 齊田把人抬回來,丟在沙發(fā)上。立刻將房門反鎖。 鎖上仍不放心,拖了柜子桌子頂住門。自己試試,感覺應(yīng)該從外面很難打得開,才略安心。 但這里肯定是藏不久的,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時候會殺回馬槍。再說,楚則居要是一時回不來,這身體怎么辦? 接下來怎么辦,她是真拿不出主意了,能把事辦成這樣,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 齊田也不敢離得遠(yuǎn),就地在門附近躺下閉上眼睛。這樣只要有人撞門,也許自己會醒過來呢? 到了古代這邊,天才剛剛開始黑。齊田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破房里,身上的打扮完全跟乞丐似的,漢子坐在她旁邊比她還臟,頭發(fā)篷得跟狗刨了似的,背靠著墻好像是睡著了。 “楚先生?”齊田看到他竟然有點安心的感覺,但叫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yīng)。伸手推了推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guntang的,嘴巴上全是枯皮。 被她一堆,楚則居到是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應(yīng)該是認(rèn)出她來,嘴巴開開合合說了句什么,可聲音小得根本聽不清楚,大約是說放心全死了?其它的再聽不明白,他的眼睛很快無力地閉上了。再問不出什么來了。 齊田掀開他衣服看,他想必是一路背著齊田走來的,腰上的傷崩了不少血,里面已經(jīng)爛了。再不治估計也活不成。 可齊田混身上下摸遍,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也顧不得太多,把楚則居扶到隱蔽的地方躺下來,找些草啊破席子蓋住才往外去——雖然那些追的人已經(jīng)死了,可她怕會其它什么趁人之危。 出了破房子齊田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在城里。 外頭街上人來人往,周圍也有別的房屋,不過都是土墻壘的,跟她家鄉(xiāng)很像,足以見得并不是十分富足的地方。而她出來的這一家似乎很久沒有人住,更是敗落得厲害,泥墻都倒了好長一截,屋頂也只有一半而已。 她走到街口,問擺攤的老爺子“請問這是哪里?” 那老爺子奇怪地看她,說“西街?!?/br> 齊田問“這個城叫什么名字?” 老爺子才說“百川?!?/br> 可齊田也不知道百川是哪里。 她在街上走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找人的告示。可能這里并不在田氏車隊去都城的路上?又問賣餅的“阿叔,知不知道有沒有丟了孩子來找的?” 她想著,既然丟的是孩子,田家出來找的人,多半會找路邊上賣吃的多問一句,為防孩子肚子餓找這些人討吃的,總會有些印象。只要找到田家的人,楚則居也就有救了。 那攤餅的卻說“這年月,大家都逃著難,十天半個月就有丟了孩子的。” 既然不能指望田家,她只好往醫(yī)館去。 倒真拿出乞丐的樣子來,跟著人家大夫求情,拱著小手作揖“大夫行行好,行行好,救救我哥哥吧。求求你行行好。”說哭就開始飆眼淚。拿得起放得下。 人家大夫也無奈,邊趕她邊說“我給你免診費是免得,但病得吃藥不是?我自己家且還過得勉強(qiáng),怎么拿得出錢給你買藥?!?/br> 他穿的衣裳布料粗糙,面橫肌瘦,一看便知道說的也是實話。 可見齊田小小的個子,可憐巴巴站著要哭要哭的望著自己,一個大男人到底心軟,說:“東市有許多自賣的,你這樣的別人必然肯出些錢,你兄長就有救了。你要仔細(xì),挑那良家大宅,做做下人能混個溫飽,將來攢了錢再把自己贖出來就是了。” ☆、關(guān)家 齊田從醫(yī)館出來,站在人流如梳的街上。 自賣她是絕不會做的。 那怎么辦?蹲在路邊上急得直冒汗,問身邊那個擺攤的“勞駕。不知道城里哪些人家富些?家里又是心善的娘子做主的?” 那擺攤打量她邋里邋遢乞丐一個,到還警覺起來。把攤子挪一挪,并不理會。 齊田琢磨琢磨,自己不過腦子問得這么奇怪,人家這樣也正常。想想,轉(zhuǎn)身跑去當(dāng)街一跪,哭得要多慘有多慘,什么家鄉(xiāng)遭了戰(zhàn)難,方面多少里被劫擼一空,又逢蝗災(zāi),家里人把年幼的meimei和母親跟同鄉(xiāng)互換分著吃了,哥哥帶著自己跑出來結(jié)果受了傷,現(xiàn)在命懸一線。編得驚天地泣鬼神。聞?wù)呗錅I見者傷心。 許多過路的窮人都停下來,與她幫腔替她出主意。 東家西家說了一堆。只有一個說“你何不去城西關(guān)家試試?那一家老爺是都城里的大官,只有一個女兒在家。常常發(fā)粥做善事?!?/br> 齊田爬起來做個揖,轉(zhuǎn)身就跑。 跑回破屋一看,楚則居竟然清醒了點,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發(fā)現(xiàn)有人進(jìn)來,似乎竭力想有所動作,可最后也只是嘴巴微微翕動了幾下,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齊田到有點同情他。 前一天還意氣奮發(fā),今天就落難變乞丐了。她小小一個,奮力把楚則居往背上搬,邊搬還邊安撫他“楚先生你別怕。我想到法子了,沒事的?!闭f完深深吸了口氣,一鼓勁,就站了起來??伤砹慷?,楚則居總有半截是拖在地上的。 她半扛半拖著人,一步一顫就往外走。沒一會兒就氣喘如牛,腿都開始打顫了。楚則居還以為她會放棄,沒想到她咬著牙,硬是這樣背著他繼續(xù)向前走。 嘴里邊喘著氣還在邊說“你別怕。沒事。我扛得動?!?/br> 楚則居閉上眼睛,耳朵貼在她單薄的背脊上,能聽到她砰砰砰的心跳。有力又倔強(qiáng)。 關(guān)家并不難找。雖然比不上周家的奢華,但是在百川這樣的地方卻是十分出眾了。齊田好容易走到地方,放下楚則居的時候整個人一軟,坐在地上就起不來了。 看門的免不得過來趕她“到別處歇腳去?!?/br> 齊田撐著站起來,甩甩衣服是的灰,對他說“應(yīng)城周氏四娘前來拜會關(guān)家小娘子?!彼恢雷约旱拇竺?,只好說排行。還好良嫫嘴多,說過周氏老家是應(yīng)城的。要不然她連自己是哪來的都說不清。 看門的皺眉“哪個周氏?”只當(dāng)她是哪里來打秋風(fēng)的。 齊田挺挺胸“周有容正是家父。我與舅母南去路上走失,流落到這兒,記得關(guān)大人與家父同在都城為官,常有往來,便來投奔?!眱扇擞袥]有來往她可不知道,只是個說話。 但周有容哪個人不知道? 要是齊田打扮得體面點,看門的早就顛顛去報了,這可是貴女。可現(xiàn)在她是這副樣子,看門的到有些猶豫,萬一是假的,自己豈不是倒霉,但又怕萬一是真的,客氣地問:“小娘子可有憑證?” 齊田面有難色。怎么證明自己是自己?要是腰上的玉牌還在也好呀??缮砩仙晕⒅靛X一點的都被之前的漢子拿去換了東西。只能竭力自證“我小名叫阿芒,母親是田氏女,與阿爹現(xiàn)在都城,我與舅母一道,為避戰(zhàn)禍打算回都城去的,路上馬驚了與舅母走散。我舅父叫田有姿。是田氏長子。我有阿姐小名叫阿珠,阿弟小名叫阿丑。我舅母一定著急,到處找我呢。我只是想有個落腳的地方,你們也不需要以貴客待我,只往我家里報個信,自當(dāng)有人會來領(lǐng)我的?!?/br> 看門的雖然不知道那些世家之間的姻親關(guān)系,但見她說得這么流利,到有幾分相信她的意思,可她說的這些,他也無法證實,最后到底可憐她“你等等。你說的我去通報” 齊田連忙謝他,目送他關(guān)了門進(jìn)去,站著等了一會兒,外頭淅瀝瀝下起小雨。雖然是在關(guān)家的屋檐下頭,可也有零星的小雨飄來。齊田蹲在楚則居身邊替他擋著,不一會兒半邊身子就濕了。 此時齊田到?jīng)]有想別的,只覺得楚則居有傷在身受不住這些,自己淋點雨又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