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br>
    “太和宮里的種著許多丹桂，這時節(jié)香氣能飄出很遠，這些是殿下賞賜的？”

    “是啊，我看太和宮的丹桂開的這么好，就問紙鷂討要了些回來泡藥糖水。”

    “不要臉?！敝煦y在沉香身后嘀咕了聲，送藥就送藥，臉皮這么厚還敢問太和宮的人討丹桂，可真把自己當回事。

    “這倒是好東西，到時我可要向你討一碗喝?！背料闫沉酥煦y一眼，笑著和戚相思道別，“我們先去延壽宮，回來再和你討教?！?/br>
    “好啊?！逼菹嗨紮?quán)當是沒聽到那一聲，從容的目送她們出去，隨后朝配藥房走去。

    茱萸不在，這時辰配藥房內(nèi)沒有上午那么忙碌，戚相思把太和宮帶回來的食盒交還后很快回了院舍，從外頭打了一盆水，把太zigong中剪來的丹桂拿出來，按著剪的位置放在白布上。

    屋子里頓時散開了一股清香。

    戚相思在找來的幾個碗里舀入清水，各處剪的丹桂浸到碗里，用細木棍輕輕攪了攪，不多時，水面上都浮了些東西。

    戚相思把它們端到窗臺上看，其中三個碗一樣，水面上浮了一些極細的粉末，那是丹桂花粉，余下的兩個碗里，戚相思卻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同，與花粉浮在一起的，像是有一層細末的絨。

    戚相思用棍子撥起了一些，眼睛看著實在不太清晰，遂戚相思拿起沒有放到水里的在漆黑色的桌子上抖了抖，繼而蹲下身子與桌子視線齊平的距離看過去，看到了一層細絨。

    兩個碗里的丹桂是從八皇子主屋的窗戶外和正門外幾株上剪來的，但是丹桂的花和葉子都沒有覆蓋這樣的細絨，那這些又是怎么粘在上面的。

    戚相思輕輕一吹，桌上的那些細絨一下就飛散在了空氣里，rou眼看不見，但卻容易被吸進鼻子和嘴里。

    她之前那幾下噴嚏之后鼻子還覺得有些癢，這些細絨就是罪魁禍首，若是吸入口中，刺激之下難免會引起咳嗽。

    八皇子愛飲茶，聽那宮女所說，喝的都還是些止咳養(yǎng)肺的茶，那這茶葉......

    戚相思從籃子里把太和宮里帶來的茶袋子剪開，里面放著些杷葉和桑白皮，還加了一些桂花干，浸泡在水里，并沒有浮現(xiàn)戚相思猜想中的東西。

    “茶沒有問題?！逼菹嗨监?，那這些絨是什么呢。

    正想著外面?zhèn)鱽砹塑镙堑穆曇?，推門進來看到她在桌子上擺了這么多的碗還浸著丹桂，茱萸朝她招了招手：“何太醫(yī)回來了，帶了好些杷葉說要熬枇杷膏，來，你跟我一塊兒去?！?/br>
    “這就來?！逼菹嗨挤畔峦敫^去，前面的院子里擺著好兩框的杷葉，幾個醫(yī)女已經(jīng)抬來了大桶的水，要把這些杷葉放下去清洗，戚相思過去幫忙，把浸在水里的杷葉撈起來洗，搓著搓著手一頓，戚相思看著水面上漂浮的厚厚一層細絨，茅塞頓開。

    ☆、第128章

    戚相思看著水面，眼眸閃爍，她怎么就沒想到呢，之前小王爺說的時候她總往中毒那兒去想，總覺得咳嗽也是中毒引起的，可若不是呢。

    戚相思抬手抿著杷葉上的細絨，以前祖父熬制枇杷膏的時候會用熱水燙去絨毛，這些若是處理不干凈，服用下去容易刺激喉嚨引起劇烈咳嗽，入肺也會引起咳嗽不止，八皇子的脈象未見明顯的中毒跡象，入秋天燥是一個問題，粘在丹桂上那些細絨順風吹入屋子中，那應(yīng)該才是關(guān)鍵所在。

    那丹桂上的細絨又是怎么來的呢。

    戚相思接過茱萸遞來的刷子，把葉背面的細絨刷去，宮中守衛(wèi)森嚴，太和宮內(nèi)不至于這么疏忽，靠窗和靠門的兩棵樹上要放這么多的細絨下去得耗費多少工夫，而且得時常往上加，出內(nèi)鬼做這些事也不切實際。

    “想什么呢?！避镙且娝恢彼⒅黄~子，笑著用肩膀輕撞了她一下，“再這么往下刷，可就到你手心了?！?/br>
    “沒有，我就在想，這么多的杷葉何太醫(yī)是從哪里找來的?！逼菹嗨夹α诵Φ皖^。

    “北宮那兒一大片，都是司苑局種的，宮里貴人愛吃，這花葉也可入藥就多種了些?！避镙菣?quán)當她是剛來安樂堂不知道這些，“司苑局那兒平日里也無事，就是照看這些?！?/br>
    “這樣啊?！逼菹嗨既粲兴嫉狞c點頭，宮里就有，“咱們能去司苑局么？”

    “初夏的時候我去過一趟，有時我們這兒做了東西送過去，一來二去也熟?！?/br>
    戚相思把刷干凈的葉子放到另一桶清水中，笑的隨意：“我還以為各司很難進呢?！?/br>
    “這兒和太醫(yī)院不一樣?！避镙菦]有接著往下說，把洗干凈的一些杷葉拿到架子上晾，太醫(yī)院內(nèi)規(guī)矩重，看守嚴苛，不是誰都能進，可這內(nèi)宮中的各司規(guī)矩卻不是如此。

    戚相思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還得講求人脈。

    于是戚相思不再往下問，刷洗完了這些杷葉后已是傍晚，幫著茱萸一起抬到了煎藥的屋子，把所有的葉子倒入缸中，涼水浸泡一個時辰，之后才分著砂鍋煮沸一個時辰，取了藥汁后還要煎水半個時辰，合并藥汁后過濾，放置著沉淀三四個時辰。

    等回到院舍，天已經(jīng)黑了。

    桌上的水還在，屋內(nèi)丹桂花香久久沒有散去，戚相思端詳著浮在上面的那一層細絨，腦海里想的都是這些如何沾到那丹桂樹上去的。

    夜已深，戚相思到安樂堂的第一天忙碌到了結(jié)束，她合上祖父的手記，端起燈到床邊，半夜起的大風吹的窗框聲響不斷。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雨滴聲，院子里似是有什么被吹倒，滾落在地，雨聲漸漸大了起來，戚相思睜著眼睡不著，直到黎明將至時她才懷著沉沉的心事睡去。

    ......

    戚相思來到安樂堂的第二天早上才見到何太醫(yī)，他正在煎藥的屋子教茱萸她們煮枇杷膏，煎出的藥液已經(jīng)放在小火上煎煮，茱萸拿著竹扁不斷攪動藥液，逐漸形成稠膏狀，趁熱用竹扁藥液滴在皮紙上，周圍不見水滲后才繼續(xù)下一鍋。

    何嗔把人參研磨成的細粉調(diào)入膏藥中，靜置在一旁，轉(zhuǎn)過身看到戚相思進來，沒給什么好臉色，指揮她做他的活：“你來調(diào)這些。”

    戚相思接過他手里的秤，墊上紙倒了藥粉下去，心中還有疑惑：“何太醫(yī)，若是沒有把杷葉上的絨毛清除干凈，長時間服用會導致什么后果？”

    “久咳成疾?！焙梧恋幕亓怂痪?，“傷肺腑。”

    戚相思扭頭看他：“那脈象呢？”

    何嗔一下就猜到了她說的是誰，八皇子的脈象他也不是沒有診過：“脈象虛浮?！?/br>
    戚相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久咳成疾，這話和祖父其中手記所寫類似，要證明八皇子的咳嗽是不是因此而起也很簡單：“何太醫(yī)，等會兒不如太和宮那兒的藥膏，不如我送去吧?！?/br>
    半個多月前京都城里關(guān)于齊家的謠言四起，這陣子她也沒回太醫(yī)院，何嗔還擔心她在齊家是不是出事了，可轉(zhuǎn)眼她就回來了，還被安排來了安樂堂，這齊家也真是有意思。

    如今看她活蹦亂跳的在自己眼前，何嗔又說不出的嫌棄，抬手不耐的揮了揮走出屋子：“趕緊做完。”

    沒反對就是答應(yīng)了，戚相思抿嘴笑著，把攪拌好的枇杷膏放到一邊底下壓上紙寫上加的藥，從茱萸手中接過新的開始稱藥。

    “有些人怎么會這么不要臉，才來幾天就敢和何太醫(yī)要求去哪宮哪處送藥，昨兒問人討了東西還不夠呢?！?/br>
    戚相思耳畔忽然傳來了諷刺聲，轉(zhuǎn)過身去，那邊攪著藥的朱銀嘴角微翹，滿臉的不屑。

    “別換方向?！逼菹嗨伎戳搜鬯掷锏膭幼鳎衷诳諝饫锖眯氖疽饬艘幌?，“否則不容易凝結(jié)?！?/br>
    “啪”一聲朱銀直接扔下竹扁怒瞪著戚相思，“你存心的是吧，我來多久你才來多久，用得著你教我！”

    戚相思心疼的看著她扔下的竹扁：“你再不攪它可就要糊了。”

    “與你何干！”朱銀面色漲紅，一旁的醫(yī)女忙從她面前把那鍋快要糊了的接過去，輕輕拉了她一下低聲勸道，“別吵了，都在一塊兒做事的?！?/br>
    “誰和她一塊兒做事，來了才一天功夫就這樣了，安樂堂里哪有這么厚臉皮的醫(yī)女，巴著太和宮不放，傳出去不得笑話死人?！敝煦y越說越氣，她才剛來茱萸就讓她去太和宮送藥，現(xiàn)在倒好，她自己舔上臉了，在何太醫(yī)面前開口要去太和宮送藥，真的是太不要臉了。

    “胡說八道什么呢你。”茱萸生氣了，一把拉過她訓斥，“齊姑娘是太醫(yī)院的學生，你要向她學的地方才多，在這里胡鬧什么勁?！?/br>
    訓斥之后茱萸又忙向戚相思道歉：“齊姑娘，真是不好意思?！?/br>
    戚相思笑了笑，朗聲道：“首先，我進太醫(yī)院如今第三個年頭，先在外教習再考進內(nèi)教習，在溫太醫(yī)身邊學習，以我如今的水平，在外也可獨當一面。而你不過在太醫(yī)院內(nèi)小習半年，進了安樂堂也是幫忙居多，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教你?！?/br>
    “你！”

    “第二，我不是安樂堂的醫(yī)女，你客氣點稱我一聲齊姑娘，不客氣的，你可以當時我太醫(yī)院的學生，叫我一聲齊醫(yī)侍。”

    看著朱銀氣急敗壞的樣子，戚相思緩緩?fù)轮盅郏骸暗谌?，你無憑無據(jù)說我巴著太和宮不放，這誹謗之罪，你看得打多少板才合適?！?/br>
    “就算你是太醫(yī)院的學生又能怎么樣，這里是內(nèi)宮?！敝煦y哼了聲，太醫(yī)院那些人一向和安樂堂的不對盤，今兒派個人過來肯定也沒安好心，瞧她那仗勢欺人的樣子，明明就是巴著不放還說她誹謗。

    “不怎么樣。”戚相思摸了摸放涼的罐子，封口上蓋子，捧著走到了門口，扭頭笑著回她，像是故意氣她的，“教教你是足矣。”

    “茱萸你看！”看著戚相思出去，朱銀不依的跺了下腳，“她這不是欺負人是什么，還說教我，她憑什么教我！”

    “她教十個你也綽綽有余。”茱萸生氣的放下竹扁看著她，“朱銀，你有完沒完，吩咐她去太和宮送藥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欺負你了！”

    “好，那我走！”朱銀氣的甩袖直接沖出了屋子，眾人面面相覷，沉香招手讓大家各干各的，隨后拍拍茱萸的肩膀，“你也別氣，我去看看她?！?/br>
    “有什么好看的?！避镙菤獾貌惠p，好說歹說都沒用，就知道說三道四胡言亂語。

    “我不怕她做傻事，就怕她毀了我昨兒才剛收拾的東西?！背料阈χ倪^她后背趕了出去，從走廊回到院舍，朱銀果真在屋內(nèi)。

    朱銀委屈的很，見到沉香來了就哭個不停，沉香耐心安撫了她一陣勸慰：“你讓著些她，她畢竟是太醫(yī)院里派來的人，還不是安樂堂里的醫(yī)女?！?/br>
    “為什么要讓她，太醫(yī)院里怎么了，她就是個庶出的有什么好得意，學的再好將來也是安樂堂里的醫(yī)女?！敝煦y偏不樂意，入宮前她也是大家閨秀，爹娘就她這么一個女兒，入宮后有人照應(yīng)沒幾年就被安排到了安樂堂，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你啊你，就是說話太沖，這些事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你總該想一想先，說了一堆凈讓別人抓你把柄，你說我說的可對？”

    朱銀點了點頭，聽進去了話：“那我以后不當著大家的面說?！?/br>
    “這就對了?！背料闩牧伺乃蟊?，嘴角勾起，笑意里閃過一抹得逞，“辦法有的是，何必讓大家尋你的錯說你的不是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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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時戚相思把煎好的藥連同何太醫(yī)所制的枇杷膏送去太和宮，此時從昨夜下到今早的雨停了，天氣轉(zhuǎn)晴，空氣里濕濕暖暖的，丹桂花香 淡了許多。

    跟著進屋前戚相思看了眼那幾株丹桂樹，被雨水淋透了，要完全曬干表面也得明后日。

    按著八皇子的要求診了脈，戚相思收回手：“殿下覺得今日如何，是否還咳的難受？”

    “比昨日舒服了些?！眹缽哪潦疽鈱m女把東西撤下去，“齊姑娘看得如何了？”

    戚相思總覺得八皇子在試探自己，盡管看起來神情溫和充滿善意，可她還是覺得這感覺不好受，留在宮中到現(xiàn)在都還沒離宮獨立的八皇子，怎么看都不簡單。

    “我想再去外面看看，不知可否？”

    “齊姑娘請便?！眹缽哪翐]手讓宮女帶路，像是忽然想到的，笑著添了一句，“十一說今日要入宮，也該是時辰過來了?！?/br>
    ☆、第129章

    嚴從煜來的時候戚相思正站在丹桂樹下看墻垣，素白的醫(yī)女服，長長的外袖卷到了手臂上，露出里面的夾著紅色條紋的內(nèi)袖，她看的仔細，時而眉頭蹙起來，盯著那墻垣看了許久都沒注意到他，仿佛是要把這一堵紅色的墻看穿為止。

    許久過去戚相思才回神，低頭之際她就注意到站在丹桂樹旁的小王爺了，一襲蟒金的紫袍，眉清俊朗，雙手負在身后，風吹過后簌簌小花落下，頗具美意。

    時間久了戚相思也有些不知羞，看了他一會兒后笑著問：“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嚴從煜走上臺階，站在她的身旁看墻垣，“墻怎么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逼菹嗨荚俣瓤聪蚰歉邏?，嚴從煜順著她視線看過去，沒有說話，半響后傳來了戚相思的聲音，“宮里守衛(wèi)森嚴，太和宮中也不可能疏忽職守，小王爺，您說，有誰能無聲無息的常攀墻在這兒下手做壞事呢。”

    “怎么說？”

    “如今只是猜測?！逼菹嗨寂ゎ^，嘴角噙著笑意，抬手撩了下風吹散的頭發(fā)，“證據(jù)不足我不敢亂說?！?/br>
    “八哥的病與這樹有關(guān)？”

    戚相思笑而不答，轉(zhuǎn)而問他別的：“小王爺，您與八皇子的關(guān)系，從小就這么好？”

    嚴從煜低頭看她，明白她要問的是什么，淡淡的點了點頭：“他救過我。”

    多災(zāi)多難的十一皇子，曾在年少時得過八皇子的幾回幫助，又因沈貴妃和八皇子的生母關(guān)系親近，沈貴妃對八皇子的頗多照顧也造就了兩個人之間比別人更多一些的兄弟情。

    小王爺對八皇子真的很好，就如當初查戚家的事查她的身份，初衷也是為了幫八皇子治病，再遠一些，小王爺和趙王爺?shù)陌刀?，對八皇子的維護，那些是戚相思如今不敢去深想的。

    戚相思仰頭看他，瞧著他平素里都不會有太多變化的臉，可八皇子的病，真的不難治，經(jīng)過她這兩天所發(fā)現(xiàn)的，若真是杷葉絨引起的咳嗽，在這守衛(wèi)森嚴的太和宮里，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在發(fā)生一次兩次之后還能接連發(fā)生幾年？她信動手腳的人有手段，但她不信八皇子身旁都是一群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