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我決定放棄你了,曲淼。但是、你可不可以對我說一句‘喜歡’,哪怕只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只要這一句,我就可以不留任何遺憾地退出追尋你的這條路?!?/br> 曲淼不知道張安然為什么會喜歡他,他沒什么本事,也不是什么溫柔可親善解人意的角色,人生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事情無法掌控,不是每個人都能圓滿。如果他能喜歡張安然,那多好。 這樣,他們都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他沒辦法強制自己喜歡誰。就像他沒辦法強制自己不去愛誰。 “張安然,你很好,我很喜歡你?!鼻登ドw,頭埋在膝蓋中間,對小明星說出善意卻并不會讓他們都真的感到高興的謊言。 “對不起。”被人傷害,也傷害著別人,他從來就不無辜。 張安然說:“謝謝你。祝你幸福,曲淼。” 掛斷電話后,好一會兒曲淼才抬起頭來。他的保鏢正盯著他,和他視線相接的時候,滿眼都是復(fù)雜的探究。 曲淼笑了一聲,起身下床,找了換洗的衣服準(zhǔn)備去洗澡。走過了李能的身邊,他突然又折了回去。把衣服扔回床上,曲淼轉(zhuǎn)身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您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鼻嫡f。 這是一座孤島,面積小,離其他島嶼又遠(yuǎn),夜里在外邊走,除了海浪聲什么都沒有,和t島的晝夜笙歌娛樂至死截然相反,實在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出了酒店,從側(cè)后門人造的木梯上往岸邊走去,曲淼脫了鞋子扔給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自己飛速地跑向了暗涌的黑色海灘。 他突然想起他高中的語文老師,那個總是像一名五四時期的革命青年一樣,把頭發(fā)用發(fā)膠整齊地梳理在頭頂,喜歡穿一套深藍(lán)色中山裝或整齊西裝的男人曾經(jīng)對他們說,人是永遠(yuǎn)孤獨的生物。 那時候他似懂非懂,往后的很多年他早已經(jīng)忘記了那個男人的那句話,而真正的孤獨,早已經(jīng)生根于他的血液與細(xì)胞。 如果世界上每個人都可以順利地與對的那個人相遇,相知,這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泛濫的痛苦。 可是就像多年前他聽過的那一句話,每個人都永遠(yuǎn)孤獨,哪怕遇到了對的那個人,一生的終點終究也是一個人獨自的結(jié)束。更何況,有那么多的人還在茫然地追尋。 夜風(fēng)深沉,海潮時而澎湃,在無人的世界里曲淼突然想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們還沒有任何煩惱的年紀(jì)。在他沒有遇到唐天予,甚至還不曾與蔣卓晨有罅隙的光陰。 但有什么辦法呢。沒有什么可以讓時間逆行。 他踩在潮濕的沙灘上,面朝著深黑的海洋,凝視著看不到的某個地方,突然,他朝撲面而來的海浪里跑了幾步,一頭往深不見底的黑暗扎了進去。 “曲淼——”不遠(yuǎn)處,傳來男人惶恐的喊叫。 他聽到了,他沒有理會。海水咕嚕嚕地灌進耳朵,黑暗翻涌,海水包裹著曲淼的身軀。他并不覺得這黑洞洞的無邊無際的海洋多么可怕,這一刻,他只感到一種寧靜,只想隨著海潮飄蕩,隨便去往哪里,永不回頭。 “嘩啦——” 沖進海水里的男人一把將青年從海水中撈出,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將他濕淋淋的身子拖進自己懷里,緊緊地抱住。 一切都已經(jīng)失控,一切早已經(jīng)失控。蔣卓晨意識到,所有的事都不如他以為的那般運籌帷幄,他要失去這個人比自己以為的容易太多。他抱著他,箍著他的身子,沒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發(fā)著抖。 這是第一次,蔣卓晨打心底感到了深深的惶恐。 他們站在過膝的海浪中,青年在保鏢的懷里輕輕地咳了兩口水,并試著推開他的保鏢。但竟然一點也沒推動。 他又使勁地推了一下:“喂!放開我?!?/br> 這時他感到這個男人竟然害怕得在發(fā)抖,不禁覺得好笑:“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剛才——那可不是想要跳海自殺啊。嗤,你這是什么眼神?” 終于扯開了箍在后背的那雙手。在這么黑的地方,曲淼竟也能看到他的保鏢想要把他吃了的那種可怕神色。 他當(dāng)然知道!蔣卓晨想。他向來知道曲淼這個人是有多瘋。他知道曲淼不是想自殺。但是他媽的該死的!在看到曲淼躍進茫茫的黑色海水中的瞬間,他內(nèi)心的恐懼攀升到了頂峰。 當(dāng)曲淼毫不猶豫地?fù)溥M大海的時候,他的背影決然得就像是訣別。 那不是想輕生,卻也絕不僅是覺得好玩而心血來潮地跳進去滾一身海水。 他把他拖上岸,脫掉自己的衣服給曲淼擦濕漉漉的頭發(fā)。手底下的力道里都帶著怒氣,擦著擦著,曲淼竟從那兩只讓人很有安全感的手里感到了莫名的心虛。 兩只手掌一直包裹著他的腦袋,隔著衣服按著他,曲淼的頭重得抬不起來,只能老老實實地說:“好了,別擦了,我會去洗個澡就行了?!?/br> 頭頂上是男人沉定的聲音:“曲總,不要再有下次了。” “……” “我是你的保鏢,我的工作是保證你的安全。但至少——你自己別做這種危及自己安全的事?!?/br> 怎么開始啰嗦起來了?嗨,這口吻竟還咬牙切齒的?曲淼抓著額頭的衣服一把扯掉,抗議道:“只是跳海里游一游,這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的保鏢在黑暗里瞪著他,磨著牙根,下一秒,他抓著他的衣服就開脫。 “你、靠、cao你媽你想干嗎?!”曲淼觸電般的跳起來,沖保鏢重重地一推。 “……你身上全濕了,把衣服脫掉擦干。”李能也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他松開了手,“你自己擦吧,我在前邊等你?!?/br> 當(dāng)曲淼對別人強行脫他衣服表現(xiàn)出激烈的反應(yīng)的時候,蔣卓晨就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 它真的讓曲淼有了心理陰影。不止是對“蔣卓晨”這個人,任何令曲淼想起那晚發(fā)生的事情的行為都會刺激到他。 蔣卓晨無法原諒自己,他感到無比窒悶的痛苦。有的傷痛可以很快痊愈,但那件事他不知道曲淼什么時候才能放下。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偷偷摸摸地留在曲淼的身邊,以別人的身份對曲淼好,除此他別無辦法。 “回去吧?!鼻底呱蟻恚gS并著肩。他一只手里捏著自己還滴著水的衣服,一只手里抓著李能的衣服。 他把男人的衣服塞到李能手里:“別小心過度了,我沒事。出來玩就是找樂子,擔(dān)心得太多老得快?!?/br> 曲淼擦過李能的肩走到了前邊去,保鏢亦步亦趨地跟著。走著走著,曲淼突然栽了個跟頭,差點直接拍在滿地的白沙上。李能及時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回來。 “小心一點?!?/br> “嗯?!鼻凳栈厥郑纱嗖蛔吡?。他直接在柔軟的沙地上躺了下去。 周圍立時變得安靜,曲淼閉眼躺了幾分鐘,突然有人在頭頂問:“剛才在房里,和你打電話的——是你男朋友?” 曲二少一笑:“這是保鏢該問的嗎?” 李能說:“因為剛才你的舉動讓我不由得想到了那通電話,我怕你是因為這通來電才想不開?!?/br> 他真是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只說出了一半的真相。他就是想知道的是曲淼跟那個小明星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曲淼的那句“我喜歡你”,當(dāng)時就差點讓他的臉色繃不住。 曲淼放棄了唐天予,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叫張安然的小明星? “是啊?!鼻低嶂旖菈男?,挑眉,“不過我的這種‘男朋友’可不止一個兩個,跟我一起來那兩位,我們?nèi)齻€還一起睡過呢。” 站在曲淼身旁的男人陡然捏緊了手心。雖然他猜測曲淼只是在開玩笑,但又有另一道聲音在他腦海里翻滾,那道聲音在告訴他也許那些事是真的。 第51章 又四處游玩了幾天后,這天一行人終于登上了熱鬧非常的t島。鑒于曲淼第一天就來過這里,他自告奮勇地當(dāng)了導(dǎo)游。 在曲二少的帶領(lǐng)下,整天下來根本沒什么閑暇,等到晚上回酒店齊飛已經(jīng)累癱。雖然曲淼一再鄙視他的體力,但齊大少還是沒有接招,下定決心第二天要在酒店里躺一天。 第二天依舊是個適合出門的晴爽日子,齊飛舒舒服服地躺在酒店外的沙灘上吹椰風(fēng)曬太陽時,曲淼攀上了這邊有名的一座活火山。 傍晚返程的時候,坐在吉普車上,曲淼收到齊飛發(fā)來的一條信息。 “別忘了今晚faj會出fire系列的新游戲?!?/br> 曲淼捏著手機,墨鏡下的雙眼閃出異樣的光彩:“我現(xiàn)在在趕回去的路上,你晚上來我房間!”齊飛不說他還真忘了。 faj是曲淼和齊飛都很喜歡的游戲公司,尤其是fire系列的游戲,這一套以極度恐怖兼各種深度解密而聞名全球的游戲可以玩單機,也能二人聯(lián)機。曲淼和齊飛當(dāng)初就是因為這套游戲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回到酒店天剛剛黑盡,曲淼才到房間,齊飛就闖了進來。 “你總算回來了!我已經(jīng)等了你老半天?!?/br> “就這么急不可耐?但你要讓我先歇口氣啊親愛的?!鼻堤蛱蜃齑剑摰羯仙淼囊路?,壞笑著捏著齊飛的下巴,在他臉頰邊噴口熱氣,“你在床上等我,我洗個澡就出來,你做好準(zhǔn)備,我要讓你今晚不能睡,明天白天都下不了床?!?/br> 齊飛扯了曲淼的手,因為太興奮而沒計較曲淼故意搞得這么曖昧,反而接了曲淼的話露齒笑道:“為了你我連黃澤洋都甩了,今晚你可別讓我失望?!?/br> “當(dāng)然了,我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曲淼取了干凈的衣服,回頭對兩名保鏢說,“今天你們都辛苦了一天,不用再守在我這邊了,你們?nèi)バ菹伞!?/br> 兩人站在原地沒動,李能的眼神從齊飛身上轉(zhuǎn)移到曲淼臉上,那雙灰色的眼睛里深凝著一團震驚與忍耐,他回答道:“我不累?!?/br> 呵,讓你休息你還不稀罕?曲淼瞅著李能,“那你們?nèi)ソo我弄點宵夜,我晚上累了吃。多準(zhǔn)備點?!?/br> 李能這才皺著眉頭,猶豫了半晌后跟李浩一起出去了。 兩人一出去曲淼就走過去把門鎖了。 “你干嗎呢?”齊飛探過頭問。 “你忘了之前那次在你家了嗎,我們倆玩得正嗨,那時候我剛爆破了一道門,從里邊射出來一群怪物,結(jié)果你爸‘biu’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兩個人開著一盞昏暗的壁燈,全身心地投入于游戲里,根本忘記了現(xiàn)實,在怪物猝不及防地?fù)渖蟻淼囊凰查g,齊飛老爸的那張臉嚇得曲淼魂飛魄散,他直接從床沿滾了下去。 那簡直是max級的心理陰影。 那一次之后,每當(dāng)玩這個系列的游戲曲淼就絕對會鎖好門,不允許第三個人在場。 “我怕他們站在這,今晚再來一次我被嚇出尿來?!?/br> “現(xiàn)在都全息3d了,不存在當(dāng)時的情況了吧。”齊飛摸摸鼻子:“那你快洗完澡出來,把你電話給我,我先把連接器裝好?!?/br> 曲淼已經(jīng)走到了浴室門口,回身道:“在我背包里,密碼你知道。” 曲淼快速地沖完澡出去,齊飛已經(jīng)做好了調(diào)試。他舒服地躺進床里,齊飛扔了一副極薄的全息3d眼鏡和一對耳塞給他。 “恐怖度我選的最高,解密度最低?!饼R飛說。 還是老規(guī)矩。曲淼點點頭,而后關(guān)了燈,戴上眼鏡和耳塞頓。他的眼前頓時呈現(xiàn)出一派與他們所在的房間截然不同的場景。他被雨林包圍了,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熱帶雨林中,是一派極度的安靜,昏黃色的天空被茂密詭譎的樹林與藤蔓隔絕在遙遠(yuǎn)的頭頂,在空寂詭異的音樂漸起的時候,一只手柄被人塞進了曲淼手中。 “準(zhǔn)備好了?”一道女聲在耳朵里響起,接著曲淼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和齊飛長得挺像的女人。 “好了,走!” 曲淼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熱血燃燒,因為太過期待今晚的際遇,他的腎上腺素在這一刻迅速飆升。 曲淼度過一個難忘刺激的不眠夜。 隔壁的房里,也有人度過了一個不眠夜。 當(dāng)蔣卓晨被曲淼關(guān)在了門外,他壓下心中的震怒拿卡去開門,卻發(fā)現(xiàn)房卡根本起不了作用。曲淼把門鎖了。 在這樣的現(xiàn)實面前,蔣卓晨終于相信,有關(guān)曲淼和齊飛的傳聞都是真的。 就連曲淼對他說過的三人行的事,他也突然不得不信。 他知道,對曲淼來說,他只是一個將他當(dāng)成替身,最后還強jian了他的渾蛋。他們之間連感情也沒有,曲淼憑什么為他守身如玉。 他沒有任何立場干涉曲淼和誰怎樣。 哪怕今晚隔著一堵墻,對面的人如漆似膠、烈火干柴,他只能這樣坐著,坐在床頭,一支又一支地抽煙,吞盡一夜的自食其果。 第二天,一直臨近中午齊飛才從曲淼房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