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186節(jié)
想著,村民們眼眶一紅,心中無比的酸澀和慶幸。 各里各村的青壯都在里正的帶領下往縣城趕,路上,里和里匯合,村和村碰面,大家就湊在一起交流各種似是而非的消息。 “……聽說灈陽縣特別慘,死了一縣城的人呢,女縣君帶著援軍趕到,看到那等慘狀,忍不住流下淚來,于是沖冠一怒,為百姓們殺了孫縣令,直接上書皇帝要當郡丞,皇帝就答應了?!?/br> “是殺了孫縣令嗎,我怎么聽說女縣君殺了郡丞?” “郡丞是灈陽的鄉(xiāng)親殺的吧?” “哎呀,甭管殺了誰,反正現(xiàn)在我們的郡丞換了?!?/br> “早知道造反可以換郡丞,我們也反了?!?/br> “別,萬一換來一個更差的怎么辦?我們村的老瞎子說了,這還得看時運,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而且就得灈陽的人造反才管用?!?/br> “為啥?” “不為啥,老天爺這么安排的?!?/br> 因為知道趙含章當了郡丞,要發(fā)賑濟糧,往縣城趕的村民們放心了不少,不知不覺間身上閃著勃勃生機。 敏銳的里正察覺到村民們的變化,忍不住和跟著一起的村老嘆息道:“多少年了,大家終于有了點兒活氣。” 村老眼底含淚,“這是好事兒?!?/br> 里正也點頭,“是好事?!?/br> 遂平縣的百姓都很輕易的接受了一個女郎做郡丞,甚至歡呼雀躍,進到縣城后,直奔縣衙。 汲淵已經(jīng)派人送來一批錢,還有她要的紙張、書籍和各種琉璃制品。 趙含章夾帶私貨,書籍只有《三字經(jīng)》和《千字文》兩本,只是每一本都印了一千冊。 她的定價不高,至少相比其他書籍來說便宜許多,但這時代的書籍,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兒去。 就這兩本書她就能換來不少糧食。 第309章 生機勃勃 為了刷聲望,趙含章親臨現(xiàn)場為大家發(fā)賑濟糧。 賑濟糧是按照里來發(fā)的,因為路程不一,所以里正們到達的時間也不一,這正好方便他們發(fā)賑濟糧,堵在一起的人不會很多,卻又能讓人旁觀到。 最先拿到賑濟糧的自然是城中的百姓,糧食一到,縣衙的公告一貼出去,城中各里里正便帶著底下的城民們去領賑濟糧了。 傅庭涵根據(jù)他們報上來的戶數(shù)和人數(shù),以及縣衙中記錄的數(shù)據(jù)算出他們里應該拿到的賑濟糧,趙含章便帶著高縣令一起清點出來,親自把糧食交到里正手上。 等他們回去后里正再按戶發(fā)下去。 趙含章一邊發(fā)賑濟糧,一邊告訴前來搬糧食的人每人應得多少賑濟糧,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減半,這樣各家就能算出自己應得的賑濟糧。 這是防止里正私吞賑濟糧,除此外,她還要派高縣令出去巡視,一是為了勸課農桑,二便是為了杜絕此事。 說到勸課農桑,趙含章此時就在做這樣的事。 點出賑濟糧,趙含章讓青壯們去搬糧食,她則拉著里正和村老說話,“秋收在即,如今正是稻子灌漿的時候,豆子也剛剛要鼓起來,可不能讓人再吃青苗了?!?/br> 她嘆息道:“我一路從西平過來,看到地里東一塊西一塊的缺了口子,心痛不已,這些糧食若再留一個月,不知能收獲多少糧食,能活多少人。” 里正和村老深以為然,立即保證道:“郡丞放心,我們回去便勸住他們,再不讓他們割青苗?!?/br> 村老道:“也是餓得受不了,實在活不下去了,這才想著吃青苗的,但有希望,誰愿意那么糟蹋糧食呢?” “好在郡丞心善,給了賑濟糧,有了這些糧食,我們省一省就能到秋收了?!?/br> 里正消息卻更靈通一些,聽說灈陽那邊正在以工代賑,他便試探性的問道:“郡丞,不知我們這里可要趁著農閑修一修水利之類的?” 趙含章道:“當下還是以農事為要,回了村里,要讓他們到地里去除草除蟲,如今正是多雨季節(jié),并不好修建水利,等入冬了再說?!?/br> 趙含章頓了頓后又道:“讓他們不要太過憂心秋稅,先把秋收做好,我會和刺史上書,今年為我汝南郡減免一些賦稅的?!?/br> 此話一出,不僅里正和村老,豎著耳朵偷聽的青壯們都眼睛一亮,紛紛放下糧食和趙含章作揖,“多謝郡丞活命之恩?!?/br> 趙含章忙伸手扶住他們,嘆息道:“這本就是含章之責,哪里當?shù)媚銈兊闹x呢?” 此話一出,他們更加感動,連里正都忍不住深深地彎下腰去,“我們能得女郎做郡丞,實在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啊?!?/br> 傅庭涵核對完了一里的賑濟糧,寫了條子交給伍二郎,抬頭看向趙含章的方向。 伍二郎眼眶紅紅的,也是一臉的感動和激動,還和傅庭涵道:“大郎君,我能追隨女郎,必定是我上輩子修了莫大的功德?!?/br> 他一開始以為傅庭涵是郎主,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聽荷同化,也開始叫趙含章女郎,稱呼傅庭涵為大郎君。 傅庭涵面色平淡,只是看向趙含章的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些笑意,她還是這樣,或許有用到技巧,也包含了思量,但真誠亦不少。 她總能讓人感到她的用心。 遂平縣城熱鬧了幾天,等到最遠一里的里正也帶著青壯來領了賑濟糧,趙含章這才決定離開。 她和高縣令有空就下村去巡視,要安撫百姓,勸課農桑。 “如今除草和除蟲都還來得及,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來,到秋收能多得一斤糧食也是好的呀?!?/br> 高縣令應下。 趙含章前腳一走,他后腳就帶上衙役下鄉(xiāng)巡視去了。 百姓拿了賑濟糧,總算不再餓得走不動路,有勤奮的已經(jīng)開始下地勞作,大多數(shù)人有了活勁兒,也開始計劃著是不是要下地拔幾根草,他們家田里的草是比較多哈。 高縣令一來,他們立即動了起來,哪怕是到地里做做樣子也好。 高縣令卻沒有看一眼就走,而是就站在田邊看,給他們鼓勁兒,“郡丞說了,今年夏稅我們遂平交得艱難,大家伙兒都辛苦了,今年秋稅,她一定和刺史上書,減去一些賦稅,這樣的話,秋收后只交一點兒賦稅,剩下的糧食全是我們的,到時候也能過好一個冬天?!?/br> “縣君說的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們不信我,還不信郡丞嗎?”高縣令道:“她只是西平縣縣令時都能為西平減免賦稅,現(xiàn)在做了郡丞,自然更可以?!?/br> 大家聽了覺得有道理,于是懶散敷衍的村民們開始認真起來,交完了賦稅,這多余出來的糧食就是他們的啊。 只要不是和夏稅一樣,基本上所有的糧食都要上交,那他們還是很有動力的。 遂平縣慢慢恢復生機,大家都努力起來,想要趕在八月前把草鋤一鋤,蟲子抓一抓,以收獲更多的糧食。 遂平縣進行得很順利,趙含章直接去了泌陽縣。 泌陽縣算是汝南郡西南角最邊上的縣了,縣令姓胡,趙含章并沒有提前通知他,她一路帶著傅庭涵等人往縣城去,一路上同樣看了各村落和田地的情況。 和遂平縣大差不差,畢竟今年何刺史給汝南郡各縣的賦稅普遍偏重,但還是有點兒不一樣的。 百姓們對他們這位縣令沒多大感覺,提起這位縣令,有的人甚至連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因為沒有縣令陪同,趙含章還特意找了兩個里正談話,正巧碰上一個里正家里正在釀酒。 趙含章聞著空氣中散發(fā)的酒香味兒,忍不住星星眼看向這位里正,“里正家資頗豐啊,竟能釀造出此等美酒?!?/br> 在這個人都會餓死的村落里釀酒,那得多有糧有錢有權啊。 里正卻苦笑道:“女郎說笑了,釀酒費糧食,小老兒家中雖還有些資產(chǎn),但這世道也不過是勉強度日而已,哪里敢說家資頗豐?” 第310章 告狀 “觀老丈的顏色,這酒似乎釀得不是很情愿啊,莫非這酒不是為自家釀的?” 里正就嘆氣,“是給我們縣君釀的?!?/br> 趙含章一聽,感興趣的和他蹲在了灶前,問道:“胡縣令愛酒???” 里正道:“那是極愛啊,知道我家有這個釀造的手藝,便常和我家淘酒喝?!?/br> 趙含章攛掇道:“就不給他,他待如何?” 里正苦笑,“不給,不僅我這里正斷了著落,村子里的人也要跟著我一塊兒受苦的?!?/br> 趙含章瞇眼,“我們這位胡縣令如此豪橫?” 里正苦笑。 趙含章:“你替他釀酒,有酒資嗎?” “別說酒資,肯給我些釀造的糧食就不錯了,”里正抱怨道:“我剛給他釀酒時,他還是送了糧食來的,但如此兩次后,他每次只派下仆來要酒,并不見糧食?!?/br> 趙含章蹙眉,“老丈沒推托過嗎?” “自然推托過的,還是當面推托的,可惜他當面沒說什么,當年卻加重了我們村的勞役,第二年收夏稅時,衙役更是苛刻,收糧稅時,那斗須得尖出三成才算數(shù)?!?/br> 里正落淚,“因我之故,害得大家跟著一塊兒受罪,我心實在難安,從那以后,我們家再不敢拒絕給他釀酒?!?/br> 趙含章臉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是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再聽,但這會兒,她已經(jīng)相信老者三分。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里正的神色,便問道:“老丈就如此信得過我,不怕我是胡縣令那邊的人,或者因利益告發(fā)你?” 里正目光清明的看向她,溫和的一笑,“女郎一看便是善良方正之人,而且能使喚得起二十多個下人的,自然不會是胡縣令能指使得動的。” 趙含章挑眉,“那里正與我說起這位胡縣令的作為是為了?” 里正淡然的道:“我們縣令愛好風雅,熱衷揚名,做了好的事要宣揚來開,自然,做了不好的事,也不該遮遮掩掩才對?!?/br> “哈哈哈……”趙含章笑出眼淚來,她一拍大腿,大笑道:“里正說得不錯,做了好事要宣揚開來教化百姓,做了壞事自然也要宣揚開來,讓其自食惡果。” 趙含章起身,“這個故事我聽到心里去了,是很好的故事,我會替你宣揚開來的?!?/br> 里正鼻子微酸,起身要和趙含章行禮。 趙含章卻攔住他道:“老丈不必和我客氣,我還有件事要求您幫忙?!?/br> 趙含章的目光落在酒桶上,道:“我想和您買一壇酒?!?/br> 里正臉上的笑容就落下來,剛才的和煦全然消失,冷聲道:“不賣!” 最后趙含章還是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壇酒,里正本來堅決不賣給她的,奈何她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有了這筆錢,他能買下不少糧食,至少能抵得起這一次釀酒。 每一次釀酒,大概能得十壇左右,里正每次給胡縣令送三壇,釀造一次可送三次,余下的一壇要么賣出去回一點糧食,要么就自家吃了。 里正從沒賣出過這么高的價錢,但他并不怎么開心。 趙含章和傅庭涵一看就是身份尊貴之人,見他們在地頭田間詢問農事,他以為他們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