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脾氣再軟被他吼急了，也忍不住細聲細氣的頂了句嘴，“我又沒上過學?！?/br>
    余瞳看著‘梁健’那副蔫頭慫腦跟平時截然不同的樣子，不由有些想笑，心里的火氣頓時就消了一半，再想想昨晚女鬼講的事兒，多少還是有點同情的，剩下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嘆了口氣，認命的走到梁健的書桌上，抽了上午要用兩本課本，塞到‘女鬼’懷里。

    但是，出了寢室門沒走多久，余瞳又上火了，他瞪著背后邁小碎步的胖紙，吼道，“能不能快點啊，祖宗！”

    他一吼，‘梁健’縮了一下，眼淚一下就出來了，要哭不哭的，淚珠子在眼睛里打轉轉。

    余瞳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他低頭看了眼表，只剩下十五分鐘就上課了，真沒時間跟女鬼在這兒磨嘰了，他三兩步上前，不由分手拉著‘梁健’的‘熊掌’，一陣風似的往樓下刮去。身后，‘梁健’的大胖臉快紅爆了。

    b大的校園極大，從宿舍樓到教學樓距離很遠，走路過去得好幾十分鐘。余瞳和梁健都是喜歡睡懶覺的，正式開學后，兩人就買了自行車，每天早上都踩著風火輪上學。

    余瞳好不容易把自行車從車棚里拖出來了，見‘梁健’還傻站在一旁，心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你會騎自行車嗎？”

    ‘梁健’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哭得有點腫的眼睛卻亮晶晶噠。

    余瞳深呼吸一口，騎到自行車上，拍拍后座說，“快點上來，我載你?！蹦苷f幸好他的自行車是有后座的嗎？這可是他特地為心目中的小師妹買的！都讓‘梁健’這個混蛋給糟蹋了，回頭再找他算賬！

    ‘梁健’猶豫一下，它本來就很好奇，又怕再被余瞳吼，邁著遲疑的小碎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坐上去。

    ‘砰——’

    胎爆了。

    第三十七章  時光

    余瞳氣得踹了自行車兩腳，重新把車子塞回車棚里, 拉著‘梁健’一路奪命狂奔。但他倆還是晚了，遲到了十幾分鐘，好在‘滅絕師太’沒難為他倆，問了名字以后，就讓他倆進了教室。

    ‘梁健’一臉懵懂無知，坐在教室里東瞅瞅西看看, 興奮得像重返課堂的失學兒童，余瞳則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上了‘滅絕師太’的黑名單, 他們就等著這學期倒霉吧。

    果然, 一節(jié)課上，余瞳和梁健被點了好幾次名。

    余瞳是完全憑自己的本事從外省考進b大的, 他自認為到不了學霸那種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到了大學也沒光顧著玩兒, 雖然沒高中抓得那么緊了，每節(jié)課還是都認認真真聽了的?！疁缃^師太’兇名在外，她的課余瞳不光課上十二分的專心，課后也是額外下了功夫的。因此，‘滅絕師太’連著抽他問了好幾個問題，他都圓滿的答上了，從‘師太’表情來看，應該還是滿意的，總算暫時逃過一劫。

    ‘梁健’就沒這么幸運了。

    ‘滅絕師太’的專業(yè)課是純英文教學，女鬼要能聽懂才奇怪了，‘滅絕師太’一連問了它好幾個問題，它一臉懵逼的看著‘師太’，‘師太’還沒把它怎么著，眼圈就紅了，淚珠子在眼睛里直打轉轉，弄得鐵石心腸的‘師太’也跟著懵逼了。

    她對梁健有點印象，之前的課堂上也讓他回答過不少問題，不說回答的怎么樣，起碼不像今天這樣一句話都不說，一副要哭不哭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難不成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也不知‘師太’都腦補了些什么，她讓梁健先坐下，之后都沒有再讓他起來回答問題了。

    這樣也可以？！

    余瞳心里跟嗶了狗似的。他瞅了眼女鬼，只見它坐得十分端正，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黑板，倆眼珠子好像在發(fā)光。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了，余瞳小聲問它：“老師剛才講的你能聽懂？”

    ‘梁健’有點羞愧的搖搖頭。

    “那你還聽得那么專心？虧我還以為你能聽懂吶?！?/br>
    ‘梁健’細聲細氣說：“聽不懂才更應該專心啊，我真羨慕你們，可以上學。”

    余瞳小聲說：“你不是說你爸是進士嘛？你們家怎么著應該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吧？我看電視里面，你們那時候不是有什么女校嗎？你怎么不去上學？”

    ‘梁健’幽幽嘆氣道：“我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身為女子能識字，能看懂賬本就足夠了，賢惠貞靜，相夫教子才是女子本分。”

    余瞳聽得直搖頭：“你爸說的這些，擱現(xiàn)在，他要敢這么跟我們班上的女生說一遍，看她們不用唾沫星子淹死他?！?/br>
    女鬼沒有說話，只是眼睛里的羨慕快要溢出來了。

    余瞳看在眼里，也是沉默，心里怪不是滋味。

    又上了一節(jié)‘滅絕師太’的課，兩堂課結束，課間休息時間要長一些，下課鈴一響，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轉換陣地。

    余瞳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往外走，卻看見‘梁健’憋紅著一張胖臉，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我說你又怎么啦？快點快點，你想我們下堂課還遲到啊？”

    過了好一會兒，女鬼才紅著臉低著頭，聲音細如蚊吶道，“我，我想如廁?！?/br>
    面對‘梁健’那熊一樣的身材和糙漢子臉，余瞳是無論如何也憐香惜玉不起來，“上廁所你早說啊，磨嘰啥?。磕阍龠@么磨嘰，信不信我把你扔給冬生？”說完余瞳還趕緊補一句，“不準哭，再哭我就把你扔給冬生！”

    ‘梁健’吸吸鼻子，愣是把眼淚花給憋了回去。

    余瞳領著委委屈屈的女鬼來到廁所面前，結果女鬼走到男廁門口死活不肯進了。

    “怎么著，你還想去女廁所呀？我也想進去溜溜，可你看咱倆現(xiàn)在這樣能進去嗎？會被打死的好嗎？要么你就進去，要么你就憋著。”周圍人多，余瞳只能壓著聲音，湊在‘梁健’耳邊說話。

    溫熱的鼻息噴在耳畔，‘梁健’的臉都快紅得滴血了，“能，能不能回臥，臥室？”

    “不能！時間根本來不及好嗎？我數(shù)到三，你再不進去，我就走人了啊！”

    余瞳作勢要走，女鬼一下子就慌了，冬生警告過它，如果它敢離開余瞳超過一百米，帶著梁健的身體跑路，他就直接滅了它。

    “我進去，你，你陪我好不好？”人有三急憋不住，在丟人和更丟人面前，女鬼只能選擇前者。

    “行行行了，你實在害羞，就閉著眼睛拉著我的手，我送你進去?！庇嗤肓讼耄€從書包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梁健’，“喏，這個拿著?！?/br>
    女鬼羞得整個人都縮了起來，本來梁健跟余瞳差不多高，現(xiàn)在好像比余瞳矮了一截，緊張的閉著眼睛，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被余瞳領到了男廁里。

    他倆運氣不好，正好遇到同班的同學在小便池放水，“二筒，你跟賤人這是玩兒什么新花樣??？上個廁所還手拉手，你倆這是打算好基友一被子嗎？”

    “去去去，一邊去，我今天心情不好，別招我啊?！庇嗤驕室粋€空位，把‘梁健’推進去，他小聲提醒道，“我在外面等你，記得鎖門沖廁所?！?/br>
    也不知是梁健的身體用著不順手，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余瞳在外面等了好半天，催了一遍又一遍，女鬼才解決完個人問題沖了水打開門出來。

    它根本就不敢睜開眼睛，緊緊拉著余瞳的手，總算讓他給領了出去。出了廁所，兩人都長長松了口氣。

    這一番折騰下來，第二堂課又遲到了。

    好在這堂課的老師很好說話，兩人弓著背悄悄從教室后門口溜進去，他看到了也當沒看到。

    這堂課的老師是中文教學，女鬼每一個字都能聽明白，但是連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不過，這并不妨礙它用最端正的姿態(tài)去聽課，老師講到精彩的地方，同學們鼓掌，它也跟著鼓掌，特起勁，老師講到好笑的地方，同學們笑，它也跟著笑，純傻笑。

    余瞳簡直不知道該說它什么好，等上午的四節(jié)課全部結束了，余瞳催它趕緊收拾書走了去食堂吃飯，它還特別舍不得。

    等‘梁健’用小碎步跟著余瞳小跑到食堂的時候，食堂里已經人滿為患，余瞳讓它去占座位，他去排隊買飯。結果，等余瞳買好飯回來，‘梁健’還沒找到座位，余瞳看它急得滿頭汗的，難得沒說它，尋了個快吃完飯的桌，稍微等了一下，很快就輪上座位了。

    b大食堂的飯菜味道很不錯，分量足還實惠，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黑暗料理，可選擇范圍也廣。

    梁健和余瞳這倆大少爺都經常在食堂里吃飯，他倆一般都是分工，一個買飯一個占座。梁健比較懶，一般去買飯的都是余瞳，因此，余瞳是深知梁健的食量和口味，直接打了半斤米飯，買了一份紅燒rou，一只鹵雞腿，一份土豆燒排骨，最后還有一份青筍木耳炒rou，全葷。

    兩人今早趕著去上課，都沒吃早飯，兩人的肚子早就咕咕叫半天了。

    ‘梁健’用不習慣學校的餐盤，它吃得很慢，每一口飯菜都在嘴里細細咀嚼過以后，才咽下去，吃相看起來竟然有種說不出文雅。

    坐在它對面，余瞳都不好意思繼續(xù)狼吞虎咽了，不自覺放慢了進餐的速度。

    習慣使然，余瞳吃得比它快多了，他都吃完了，‘梁健’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余瞳放下筷子，它也很快放下了筷子。

    “你繼續(xù)啊，我等你?！辈幻α耍嗤@點耐心還是有的。

    女鬼學著余瞳的樣子，拿了張紙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巴后，說：“我吃好了?！?/br>
    “就吃這么點?。抠v人的食量可不止這點，你下午肚子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已經夠了。”它以前還吃不了這么多呢。它確實沒怎么吃飽，但是被它附身的這個人太胖了，今早把車胎壓爆的事兒它還沒忘呢，簡直太丟人啦。

    回到寢室，冬生已經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午覺了。一連好幾天沒見人影的王川也回來了，人看著有點憔悴，坐在自己的書桌旁心不在焉的翻著書，余瞳和‘梁健’進來，他也沒打招呼。

    昨晚冬生就跟余瞳‘梁健’說好了，梁健被女鬼占了身體的事情，只能他們三個人知道，不能走漏消息。

    余瞳跟‘梁健’使了個眼色，示意它也去睡午覺。

    女鬼不太利索的爬到商鋪躺在床上，想著今天讀書上學的事兒，根本睡不著。

    它以前可羨慕大伯家和三叔家的堂姐堂妹們啦，她們都可以去學校上學，穿著藍色的學生服，黑色的裙子，精致的白皮鞋，頭上別著漂亮的玻璃發(fā)卡，只要說起學校里的事情，就眉飛色舞，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她呢，只能安靜的坐在老太太旁邊，繡著花，小心翼翼的藏起跟她們截然不同的小腳，努力去聽、去記她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大伯家的婭靜jiejie跟它最好，一直很照顧她。她背著其他人，做了一套學生服送給它。它白天不敢穿，就半夜偷偷爬起來穿，然后幻想自己也可以跟jiejiemeimei們去上學，高興的在房間里轉圈圈。

    它小心翼翼的藏著這套衣服，但最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父親把衣服燒了，還把它打了一頓，罰它抄了足足一百遍女戒。因為這件事情，婭靜和其他jiejiemeimei們都很少找它玩兒了，分家以后就更少見了。婭靜jiejie比它大三歲，它被父親賣給老頭做填房的時候，婭靜jiejie已經出國留學了，如果婭靜jiejie在國內的話，肯定會幫它吧……

    女鬼已經很久沒有回憶往事了，它以為它早就已經把那些事情忘干凈了，現(xiàn)在想起來，竟然好像跟昨天發(fā)生的一樣，歷歷在目。

    它想，如果一定要說它有什么執(zhí)念的話，大概就是能夠像婭靜jiejie他們那樣上學讀書了吧。

    下午余瞳他們和冬生他們都只有兩節(jié)課，三點半就結束了。

    大家約好了在寢室碰頭。

    余瞳按照梁健平時說話的調調，給女鬼擬了一頁東西，鑒于女鬼不太認識簡體字，冬生還專門把這些東西重新抄錄了一遍換成繁體字。

    余瞳跟冬生沒一個專業(yè)，平時上課也湊不到一起，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冬生的字兒。

    “漂亮，你這字兒寫得太漂亮了，練過的？”余瞳小學的時候也讀過兩年書法興趣班，后來也一直堅持練字帖，興致來的時候也寫兩筆毛筆字，他的字在同齡人里面算是不錯的了，但是跟冬生比起來還是差太遠了。

    “爺爺教的?！北绕鹁氉郑鋵嵏矚g畫畫。可惜爺爺教他的水墨畫，他總畫不好，到最后，爺爺都不肯教他了，說他浪費筆墨紙張。

    “你爺爺肯定是世外高人吧？”余瞳好奇問道。

    冬生點點頭，臉上難得有一絲孩子氣的驕傲。

    想到冬生曾經說過他爺爺已經過世了，余瞳心里盡管非常好奇，但也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了。他把冬生謄寫過的紙遞給女鬼，讓它照著讀了好幾遍，他負責糾正，等語氣調調都差不多了以后，他才幫著女鬼用梁健的手機打通他mama的電話，拐彎抹角半天，終于問到了梁健具體的生辰八字，還順道問了問，梁健最近幾天都跟哪些人一起玩。

    “梁健在西方?！彪娫掗_的免提，梁mama說的事情大家都能聽到，余瞳剛幫著女鬼掛斷電話，冬生就給出了推算的結果。

    “就這樣你就推算出來了？不應該掐掐手指用一下羅盤什么的？”余瞳好奇道。

    “不用?！倍肓讼胝f，“不過，我們去找梁健的時候，可以用他的血和頭發(fā)，做一個簡易的羅盤，就能更快找到他?！?/br>
    血！頭發(fā)！

    女鬼瑟縮了一下，往余瞳身后躲了躲。

    就在余瞳照著梁mama說的人，一個個挨著打電話的時候，梁健在烏漆墨黑的井底幽幽醒轉過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第三十八章  時光

    余瞳挨著給梁mama說的那幾個人打了電話，有兩個關機聯(lián)系不上, 有一個只跟梁健簡單聚了頓餐，有兩個跟梁健去一家會所玩兒，還有三個是跟梁健一起約著去玩了一天的擼啊擼……梁健這個小長假過得是相當?shù)亩嘧硕嗖?，?lián)系上的這幾個人從時間和他們提供的信息來看，都是在梁健出事以前。

    按照時間來推斷，沒聯(lián)系上的兩個人, 正好是梁健出事時，一塊兒出去玩兒的人。

    余瞳跟梁健的關系是不錯, 但他倆也是上大學后才認識的, 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 梁健以前的朋友發(fā)小啥的，余瞳一個都不認識。余瞳家在地方上很有些能量, 到了帝都的地界上, 就使不上多大勁兒了。梁健跟余瞳的家境條件差不多, 但梁健是土生土長的帝都人，一起玩兒的朋友發(fā)小都是些非富則貴的二代三代，余瞳跟梁健這么快成為好朋友投緣是重要因素，但余瞳未嘗不是想通過梁健結交帝都上流圈子里的人。

    所謂圈子，圈子，封閉才會形成圈。想進入這個封閉的社交圈，沒有熟人牽線搭橋，別說普通人進不去，有錢你一樣進不去，進去了也也最多給人當凱子無法真正的融入。

    余瞳在帝都的能量有限，但是要打聽兩個有名有姓的人，還是能打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