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他走后,蕭老夫人問蕭若的意思,蕭若也點頭應(yīng)承了。 之后蕭若就一直關(guān)在房中繡嫁妝了,蕭央和蕭寧都被勒令不準(zhǔn)沒事兒就去打擾她。 次日一早,蕭央正在廡廊下看小丫頭們收拾海棠花枝,就接到了紀(jì)柔的請?zhí)?/br> 紀(jì)柔是前些日子嫁到曾家去的,想到與蕭央許久未見面了,便請蕭央陪她一起去大恩寺上香。 想到重淵,蕭央對大恩寺有陰影,并不想去,但紀(jì)柔派來的人說紀(jì)柔是想去求個孩子的。她聽了也不忍拒絕,這才跟紀(jì)柔去了。 紀(jì)柔瞧著比原來氣色好了不少,穿著鵝黃色的綢裙,梳了圓髻攏在腦后,攢成蘭花模樣的一丈青插在發(fā)髻上。 蕭央很喜歡紀(jì)柔,她性格雖然柔弱,身上卻有一種很溫柔的氣質(zhì),跟她待在一起十分舒服。兩人相處起來倒也不覺得尷尬,還是原來的樣子。蕭央稱她“柔jiejie”,紀(jì)柔還是喚蕭央為“阿央”。 兩人坐著馬車到大恩寺,紀(jì)柔先去求了送子觀音,兩人又一道去禪房吃齋飯。 走在兩側(cè)都是蔥郁古木的山路上,蕭央輕聲問紀(jì)柔在曾家生活的怎么樣? 紀(jì)柔臉色微紅,笑道:“都很好?!庇终f起曾子錚來,“只是他很忙,幸好如今攝政王醒過來了,他也能輕松些了?!?/br> 蕭央正在理額發(fā)的手一頓,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前方,抿著唇什么也沒說。 紀(jì)柔倒沒察覺到她有什么不對的,仍道:“前幾日重老夫人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沖喜的事了,連聘禮都過了,攝政王醒來后直接就說沒必要沖喜了。重老夫人覺得對不住那位許姑娘,想著不如就直接娶了她過門,只是攝政王主意大,重老夫人也奈何不得……” 蕭央一聲不吭,直直的往前走,紀(jì)柔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一指舍利塔后頭,驚訝道:“好像是許姑娘?” 蕭央也抬頭去看,卻不是許妙嬋。只見不遠(yuǎn)處立著一個青衫男子將許嫵攔住了,正含笑對許嫵說話。 蕭央腦中頓時就“嗡”地一聲,她怎么忘了,當(dāng)日在傅府洗三宴上,許嫵就將她當(dāng)作楚千珠了,如今她才記起來,許嫵比她小了七歲,那時許嫵還小,卻很喜歡她,尤其是她二哥。 紀(jì)柔看清了那個男子的相貌,更是訝異,“那不是何家的三公子么?聽說已經(jīng)與許姑娘定親了,怎么還……”舉止瞧著十分無禮。 何三公子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傳過來,話音兒略帶輕佻,“嫵meimei也是來賞景兒的?之前便聽人說嫵meimei容貌姝人,如今一瞧,嫵meimei的顏色竟比這桃花還要醺人欲醉。” 這話聽著實在不像樣,雖說定親之后不必如見其他外男那般避諱,但在成親前也該互相守禮的好,省得成親之后再傳出什么不必要的閑話兒去! 許嫵像是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何三公子,被他嚇了一跳,但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將目光瞥開,也不看他,淡淡道:“何公子說笑了,我就不打擾何公子觀賞景致了?!?/br> 說著便要離開,何三公子在此守株待兔了半天了,哪里肯讓她就走,上前兩步便一把握住了許嫵的手,許嫵的婢女綠繞忙上前將許嫵護(hù)在身后,怒道:“不許輕薄我家姑娘!” 許嫵將手抽回來,臉色十分難看,聲音都有些輕顫,“沒想到何公子竟是這般的人品,我回去定要稟告父親母親,也好讓他們知道知道?!?/br> 何三公子這才急了,連忙對著許嫵長揖一禮,道:“嫵meimei是我錯了!我也是心中實在仰慕嫵meimei,此時得見一時不能自抑,得罪嫵meimei了,嫵meimei想如何罰我都行!只求嫵meimei能消氣!” 說著抬眼瞟著許嫵神色,嘴角噙著笑,慢慢道:“聽說嫵meimei有個小字,名叫西子,”他語氣輕浮,將那名字在舌尖上一卷,“許西子……真是佳名,當(dāng)配佳人!” 許嫵緊緊抿著唇,也未理他,便帶著綠繞走了。 蕭央手心里全是汗,她想跟上去,但許嫵被丫頭扶著走得很快。她的記憶這才清晰起來,是了,西子,許西子,這個字還是二哥為她取的,沒想到她竟真的用了。 走了很遠(yuǎn)許嫵才停下來,她沒有立刻回禪房尋許夫人,而是找了個沒人處,坐在石凳上,她的手指還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心中只覺惡心至極。 她見過大伯家?guī)孜籮iejie出嫁時是什么情形,庶姐許姚剛定了親時,只要有人提及她的未婚夫婿,不論是故意還是不經(jīng)意的,她都能羞臊得紅了一張臉,每日精心繡備嫁妝。但是到了她這里,她從來沒有為親事而感到緊張?zhí)鹈?,更遑論羞澀,她想到何三公子時只覺得心緒沒有半分起伏,而如今甚至對他感到了厭惡。 只是她想要嫁的那個人,只怕這一生都不會回來了,如果不是他,那么嫁給誰又有什么分別? 她木然的起身,平靜的道:“去禪房找母親吧?!?/br> 綠繞尤在氣憤,“那位何公子也真是太過份了,他明明就是故意等在那里的!雖說已經(jīng)定親了,但更該回避些才好,若是傳出去姑娘與他成親前便私下相會,可還讓姑娘怎么活?”畢竟是將來的姑爺,她覷了覷許嫵的臉色,小聲道:“姑娘,要不要將今天的事告訴夫人?” 許嫵淡淡道:“告訴了又能如何?”母親絕對不會同意退親的。 綠繞嘆了口氣,回到禪房,許夫人剛命人備了齋飯,許嬌一手抓了一個黍面餅子往嘴里塞,兩頰圓鼓鼓的,像個胖松鼠一樣。 許夫人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停了下來,悄悄看了看二姐,默默轉(zhuǎn)了個身,背向許夫人,繼續(xù)吃餅。 許夫人笑著問許嫵,“到哪逛去了?” 許嫵低下頭道:“隨處瞧了瞧?!?/br> 許夫人見她神色不對,便皺了皺眉,讓身邊伺候的丫頭帶許嬌到里間去,才嘆了口氣對許嫵道:“我知道你不想嫁人,但我若再留你下去我都覺得自己有罪了?!?/br> 許嫵已經(jīng)猜到許夫人要說什么,往許夫人懷里蹭了蹭,將頭擱在她的手臂上,輕輕地,“母親……” 許夫人撫著她的烏發(fā),“我的女兒心里想著什么,我這做母親的又豈會不知,所以你這幾年一直找各種理由推托不想成親,我便幫你在你父親那里頂著,可是如今你都快二十歲了,真的是再等不起了,如今有何家這樁親事,又不是做續(xù)弦,你也該知足了?!?/br> 許夫人說完,許嫵一直沒有出聲兒,許久,許夫人才察覺自己的衣袖慢慢地濕了。 許夫人勉強笑道:“那何家畢竟是香書世家,這樣的人家最愛惜名聲,便是顧及著名聲,何家也不會搓磨你的。母親多給你備些嫁妝,你到了何家之后,手面大方些,慢慢將何家的中饋握在手里,不愁收復(fù)不了人心。何家著急成親,你的年紀(jì)也拖不了了,將婚期定在了今年五月里,幸好你的嫁妝自你出生起母親就開始為你攢了,成親所需要的物品也都是齊備的,倒也不是很趕?!?/br> 許嫵埋著頭輕輕“嗯”了一聲,“母親,我嫁的。” ~~ 天色十分陰沉,天風(fēng)吹來,像是要下雨。 正明殿的漢白玉臺階很高,延英門東側(cè)是六部,還能俯瞰到更遠(yuǎn)的含光殿,金琉璃瓦的廡殿頂、朱紅大柱,顯得皇城煌煌肅穆。 重淵從臺階上下來,肖宴命人備了馬車,他是可以坐著馬車出宮門的,只是他很少坐罷了。 他擺擺手,慢慢走上御橋,中途遇到了坐著軟轎的內(nèi)閣首輔徐安道,軟轎內(nèi)傳來一聲:“停!”徐安道從轎中下來,對重淵拱手笑道:“王爺。” 重淵也微笑著道:“徐大人。”他聲音和緩,卻很沉穩(wěn)從容,“徐大人政務(wù)繁忙,還要教導(dǎo)皇上功課,實是夙興夜寐,著實可敬?!?/br> 他面上一直帶著微笑,卻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徐安道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在朝堂上浮沉,經(jīng)歷了幾個大案而不倒,坐上首輔的位置,自然有他的厲害之處。重淵是攝政王卻也不能只手折去徐安道的勢力和羽翼,即便坐在那金龍寶座上,也并非就可以隨心所欲cao縱朝堂的,更何況是攝政王,朝中有許多人對他不滿的。 徐安道如今又是帝師,小皇帝日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徐安道的地位自然更是不同一般。他笑著道:“王爺折煞下官了,皇上聰慧,治國安邦都有自己的見解,下官不過在一旁指點一二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