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我剛打發(fā)她去后頭幫著看早飯了。如今正好臨近過年,府中事務(wù)又多,我也擔(dān)心你三嬸娘管不過來,這回咱們?nèi)胰ゴ蠖魉碌氖卤憬唤o你母親打理,也讓你三嬸娘松快松快。”話雖是對著蕭央說的,說完蕭老夫人卻看了三夫人一眼,“從嘉,你大嫂她畢竟還年輕,又沒打理過這些事務(wù),還不熟悉,你幫她多看看,這回去大恩寺若是出了紕漏,我可是要將你們兩個一起罰的!” 這是怕三夫人暗中給紀(jì)柔下絆子。 三夫人面上一僵,隨即便恢復(fù)了笑容,“母親思慮得周全,我定會幫襯著大嫂的。” 其實(shí)蕭老夫人作為婆母來說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因她重規(guī)矩又極好顏面,故而也做不出那等苛待媳婦的事情來。她雖疼愛幼子,卻也不一味偏坦,她也知道自己終有沒的那一天,若到時老大家的媳婦立不起來,影響的便是大房這一房人。于是在看到紀(jì)柔稍稍有點(diǎn)兒長進(jìn)時,便迫不及待的讓紀(jì)柔練習(xí)著打理事務(wù)。 只不過她對庶子媳婦也確實(shí)是不大上心。 等二房人也都到齊了,蕭老夫人才說起臘月初十去大恩寺上香之事。 日子是定下來了,那一日除了女眷們,連幾位老爺也是要一并去的,因初十休沐,才特地定在了那一天。 蕭府每年都會在年前去大恩寺上香,一應(yīng)行程、吃住、所用器物及各房帶的丫頭婆子護(hù)院等,也都是有定規(guī)的,只要囑咐了幾個管事,多上些心也就是了。 蕭老夫人又特地叮囑了紀(jì)柔一遍,紀(jì)柔也都一一應(yīng)下了。 因快要過年了,蕭老夫人便給溫師傅放了假,蕭央幾個也不用日日拘到流碧閣去學(xué)習(xí)女紅了。 最開心的自然是蕭寧,從壽安堂出來便將蕭央和蕭若叫住了,又吩咐丫頭婆子準(zhǔn)備了鐵爐、鐵叉、鐵絲蒙,拉著蕭央和蕭若去流碧閣東側(cè)的梅花園。 怕蕭若再拿出之前那套說辭來,蕭寧搶著先道:“我之前都囑咐過了,外院若是來了客也不許引到這條路上來!四姐要是再說什么怕遇見外男,我可是不依了!” 蕭若微笑著沒言聲。 蕭央仰著小臉道:“五姐還抬了碳爐,可別將梅園燒了才好?!?/br> 蕭寧伸手就去捏蕭央的小臉兒,“你也不說你五姐一句好的!” 過了座竹橋,又走了一會兒便遙遙望見東北角的一片梅林,以紅梅為多,花朵或疏或密的簇于梅枝上,有風(fēng)吹過,花瓣便飄飄而落,落在地面的積雪上,深深淺淺、紅紅白白妍麗異常。 蕭寧這會兒卻沒心思賞梅了,忙吩咐丫頭婆子們將碳爐等都放置好了。三人解了斗篷,圍著火爐兒,雖是大寒的天氣,三張小臉卻被烘的熱乎乎的,卻也不冷。 蕭寧得意的道:“我昨晚偷偷求了房mama,讓房mama幫我準(zhǔn)備的,連祖母都沒告訴!鵪鶉、鹿rou還有幾條秋刀魚,烤著最是好吃了!” 蕭寧還要親自動手,旁邊侍伺的丫頭哪里敢讓她上手,利索的將腌制好的鵪鶉放在鐵架子上,不一會兒就烤得“滋滋”響,香味便散了出來。 抱石怕蕭央燙了手,便將烤好的鵪鶉放到她面前的青瓷碟里,待涼一些了,蕭央才撕了塊鵪鶉腿上的rou吃。 連蕭老夫人小廚房的大丫頭芍藥都被借了來,芍藥最擅長烤魚,烤出來的魚十分細(xì)嫩,蕭寧是顧不得了,直接便用手剔魚rou吃。 蕭央就著抱石手里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熱乎的金絲紅棗茶,見蕭若正彎著嘴角笑著看她們。 她總得這位四jiejie心事很重,平日里瞧著溫婉,實(shí)則帶著很深的戒備和疏離。她對蕭若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姨娘很早就去世了,姨娘娘家是個清白人家,過得很是艱難,蕭若時常拿自己的月例銀子貼補(bǔ),有時還會當(dāng)些金銀首飾。 姨娘家的親戚雖然不能當(dāng)作正經(jīng)親戚走動,但總還有人情在,平時的一些救濟(jì),二夫人也不會攔著。 芍藥烤著魚,采月抱石等幾個丫頭又在旁邊烤鹿rou了。蕭寧吃了一會兒,便嚷嚷要喝一口熱熱的酒。 采月不想讓她喝,卻哪里勸得住,只好讓小丫頭去取了黃酒來。一并取來的還有三只魚戲蓮紋的粉彩小酒盅,蕭寧卻不肯用,又命人回去取大碗來。 最后拿來三只琥珀蓮紋碗這才罷休。 蕭央端起來喝了一小口,含在口中時有些辣,咽下去后腹中卻是熱乎乎的。 有了些醉意后,蕭寧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兩頰帶著微微的胭脂色,“四姐,六妹,你們將來想要找個什么樣的夫婿?反正我是要找一個極俊俏、讀書又好的,最好是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不!十車的!” 旁邊的幾個丫頭聽的哭笑不得,采月連忙過來勸,“姑娘快別說了,要是讓夫人知道了,非得揭了奴婢的皮不可!” 蕭寧不理她,還要問蕭若喜歡什么樣的男子,蕭央也側(cè)頭看向蕭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竟覺得蕭若眼圈兒紅了一下,又迅速低下頭,再抬起來時仍是原來那副溫溫的笑意模樣。 卻沒回答蕭寧。 周圍是大雪紅梅,蕭央望著不遠(yuǎn)處的八角亭,有風(fēng)吹過,檐鈴叮當(dāng)輕響。 她想要找一個什么樣的夫婿……她腦海中似乎有一個十分明確的輪廓,可是那輪廓是什么樣子的,她卻記不起來了。 每個姑娘在年少時都會想象自己未來的夫君是何模樣,然而我們最終得到的,卻往往不是我們最初想要的。 蕭寧喝得有些多,倚著梅樹便要睡覺,采月怕她著涼,便硬是將她扶回房了。蕭央和蕭若便也起身回去,蕭央小臉微紅,抱石將觀音兜給她戴上,牽著她慢慢走。 走到回廊上,有個小丫頭匆匆尋過來,是蕭若身邊的三等丫頭,她喘了兩口氣才道:“姑娘,二姑娘說有急事找您,讓您現(xiàn)在就過去!” 蕭若掩在袖子中的手瞬間就握緊了,片刻之后,她淡定的囑咐剩下的丫頭婆子們好生送蕭央回觀山閣,便帶著丫頭走了。 抱石年紀(jì)比淡秋大,心思也多些,皺眉道:“也不知道二姑娘又有什么新花樣兒了?” 蕭央想了想,問道:“二姐以前經(jīng)常欺負(fù)四姐么?” 抱石有些猶豫該怎么說,淡秋卻是個嘴皮子快的,像是生怕被人搶去似的,只是在回廊上不敢大聲,便壓低聲音道:“姑娘,您那時意識還不清明,自然是不知道的。二姑娘將欺負(fù)四姑娘當(dāng)作吃飯了一般,一天沒個兩三回渾身都不舒坦,事情多了去了,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夫人倒是管過幾回,可又哪里管得了,況且又都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姐妹之間的齟齬,連二老爺也都是不管的?!?/br> “遠(yuǎn)的不說,便說去年二姑娘從婆家回來賀老夫人大壽,在筵席上當(dāng)著眾夫人姑娘的面,二姑娘便吩咐四姑娘給她端茶倒水,當(dāng)時在場的夫人看四姑娘的眼神都變了,四姑娘回房之后狠狠哭了一場?!?/br> “讓四姑娘給她做針線就更不用說了,如今二姑娘坐的馬車上掛的簾子便是四姑娘繡的,本來姑娘家的繡工都是不能隨便拿給外人瞧的,二姑娘可是好,竟就掛在了馬車上!奴婢聽說二姑娘當(dāng)時還親自指了花樣讓四姑娘繡,花樣復(fù)雜的很,前腳給四姑娘送來,不到兩日便來催著要,四姑娘那幾天都是熬夜過來的!” 即便蕭桂如今成了曾夫人,但是她這般欺負(fù)蕭若,蕭若也是可以去找蕭老夫人哭訴的,蕭若卻只是默默受了…… 蕭央覺得疑惑,除非是蕭若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蕭桂手里,或許是有什么蕭若極其在意的,卻被蕭桂拿捏住了,她才一絲一毫都反抗不得。 …… 蕭若回到漪芷院已經(jīng)快一個時辰了,手仍然止不住的發(fā)抖。 她身邊的大丫頭含霜眼圈兒紅紅的,“二姑娘已經(jīng)回曾家了……不是奴婢惡毒,奴婢真希望二姑娘能在途中出些事,就是讓奴婢把命給她奴婢也愿意!” 蕭若淡淡笑了下,“我生而為人,卻要處處受制于人,為人而用?” 含霜啜泣道:“姑娘別這么說,二姑娘才是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