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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捕本色在線閱讀 - 第198節(jié)

第198節(jié)

    那人迎上皇帝的眼神,微微低頭。

    “朝議郎、大理正,你們二人,是瑞親王提攜的!”皇帝又轉(zhuǎn)身,目光低沉地掃過,“中散大夫,明威郞將,你二人是瑞親王向朕推舉的!”

    皇帝一一說出受過瑞親王恩德的官員,最后話音陡然一沉,“你們一個個,都與瑞親王有關(guān)!難道你們一個個,都是與瑞親王一起造反謀逆的嗎?”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眾人猶如跪地的雕塑,一動不敢動。

    “怎么了?你們一個個剛才不是還唇槍舌戰(zhàn)口齒伶俐嗎?現(xiàn)在怎么一句話都不說了?”皇帝冷笑著反問。

    成青云的心七上八下,此時總算稍稍落定。她悄悄抬起頭,看向南行止。

    含元殿外的光,淡淡如煙,光影之中,他挺拔清健的身姿,如絕壁青松,隱于流嵐云靄中。

    此時無聲勝有聲。

    皇帝厲眼如刀,臉色陰沉慍怒。

    “吏部尚書,既然你不清楚瑞親王府這些年的功德,那朕就一一歷數(shù)!”他看向蕭承建,眼神冷硬如鷹隼,“中書令,景泰三年,朕八歲,陵州發(fā)生洪澇,中書令大人,您提拔陵州郡守治理水患,結(jié)果陵州郡守貪污了朝廷抗災(zāi)餉銀,且救災(zāi)不力,導(dǎo)致洪澇災(zāi)害擴張,瘟疫蔓延。舉國之下,無人敢去陵州,也無人敢擅自進獻(xiàn)應(yīng)對之策?!?/br>
    蕭承建臉色灰白,敢怒不敢言,只咬牙顫聲說道:“老臣……有罪……”

    “是!”皇帝厲聲一喝,“你是有罪!那場災(zāi)難,導(dǎo)致流民四起,內(nèi)亂不斷,甚至有百姓組織起來反抗官府朝廷!中書令大人,你當(dāng)時做了什么?”

    蕭承建啞口無言,狠戾陰沉而蒼老渾濁的雙眼微微一暗。

    “你當(dāng)時什么都沒做!明哲保身,多明智??!”皇帝一哂,“朕記得清清楚楚,朕當(dāng)時不過八歲,滿朝文武為此事天天逼迫朕拿出應(yīng)對之策。你們一個個,凡是關(guān)乎自身利益,就鉆營計較,可凡是遇到麻煩,你推脫逃避!朕于你們無利時,朕就是皇位上的擺設(shè),朕于你們有利時,朕就是你們逼迫要挾的對象!”

    “皇上息怒……”

    眾人顫顫巍巍,驚恐不已,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頭埋得更低,唯唯諾諾。

    皇帝臉色沉郁,全身戰(zhàn)栗緊張,繼續(xù)厲聲說道:“可當(dāng)時是誰獻(xiàn)策?是誰去的陵州?中書令可還記得?”

    蕭承建隱忍,咬牙道:“是……世子……”

    “是!”皇帝拂袖,輕笑,“當(dāng)時瑞親王嫡子南行止,還未被欽封世子。他也不過十二歲,卻比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有為!他出良策,赴陵州,治洪災(zāi),除瘟疫,平內(nèi)亂,安流民……整整半年,他都留在陵州,直到陵州徹底平定?;鼐┲?,朕才以此功勞,欽封他為世子,滿朝文武稱頌奉承,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有謀逆之心?”

    有人面帶愧色,無奈地?fù)u頭。

    蕭承建眉頭緊蹙,不再說話。

    皇帝目光淡淡地掃過殿堂,頓時充滿了嫌惡和厭倦。他轉(zhuǎn)身,看到了平王南澈,立即說道:“平王!”

    “臣在!”南澈立刻行禮。

    “這些年,你深居簡出,可曾知道瑞親王府對朝廷之功?”

    南澈點點頭,“瑞親王輔佐皇上,功不可沒。世子更是瑞親王左膀右臂。瑞親王近些年慢慢放權(quán)于世子,世子為國為民,兢兢業(yè)業(yè),從未怠慢?!?/br>
    “陵州治災(zāi),世子有功,可世子只受世子封號,其余一律封賞皆未領(lǐng)受,敢問朝中誰能做到如此?”皇帝反問。

    “景泰五年,西北郎將受戎狄侵犯,被困雪沼,瑞親王命世子前去救援,世子派糧草、率兵卒,一路北上,救西北士兵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原本他該受一品爵位,可他受了沒?”皇帝反問。

    “景泰八年,四方來朝,要求與我國簽訂互市貿(mào)易,你們一個個反對的反對,躲事的躲事,都不愿出應(yīng)對之策,只想關(guān)起國門,將四方各國擋在國門之外!是世子,獻(xiàn)出良策,規(guī)范邊境互市,與各國簽訂平等貿(mào)易來往條約。如此之后,我朝邊境東西南邊境平定,百姓安居,與各國關(guān)系融洽。世子此功,本應(yīng)受一品親王爵位,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受了沒?”皇帝反問!

    “你們給朕好好反??!”皇帝憤然拂袖,橫眉怒視蕭承建,“這就是你們所說的瑞親王府有謀反之意?”

    “皇上!”有老臣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地說道:“可天意難為,祭臺之上的八個字……”

    “朕讓你們住嘴,這是圣旨!沒讓人開口,誰敢說話!”皇帝勃然大怒,抬手指向說話的老臣,“你難道耳朵聾了嗎?給朕帶下去好好讓太醫(yī)診治耳朵!”

    話音一落,含元殿外的侍衛(wèi)立即入殿,將方才說話的人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忠言逆耳,皇上不可違逆天意……皇上……”

    被拖出去的人聲音漸漸消失,滿堂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昏聵!”皇帝怒喝,“不過幾個字而已,就被嚇得這般地步,難道朕的江山,朕的朝廷,就是靠什么天意來決定的嗎?”皇帝氣沉如山,“朕告訴你們,朕才是天!朕的所想所為才是天意!朕沒開口,誰敢說什么‘八字天意’???”

    第265章 桃之夭夭

    皇帝一番疾言厲色之后,朝堂之上個個低頭,人人屏息,死寂無聲,落針可聞。

    成青云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見朝堂之上,許久也是一片寂靜之后,起伏不定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但就算如此,背后算計的人怎會輕易罷休?她擔(dān)憂地掃視這烏泱泱跪了滿地的人,所有的人噤若寒蟬,畏首畏尾,不敢再出頭,生怕被皇帝叫出來。

    被扔出殿外是小,若是丟了官丟了性命,才是大事。

    為求自保,無人再敢多言。

    她原本惶恐不已,生怕皇帝會相信了“帝傳五代,有瑞代明”八個字,生怕皇帝會起疑心,被人所蠱惑,將瑞親王府置于死地。

    可如今看來,她的擔(dān)心或許是多余的?;实勰厦鞯?,依舊是在杭州畫舫之上所遇的南明德。

    他是南行止的族弟,可與南行止平坐對弈飲茶。

    也可偶爾任性,與南行止成青云一同吃了寵魚。

    富貴榮華,皆不如飽餐一頓來得逍遙。

    那皇位,于他來說,或許是榮耀尊貴,又何嘗不是一張無形的羅網(wǎng),一副無形的枷鎖。

    當(dāng)年將他推向皇位的人,本是想趁著他年幼,趁著他在朝中毫無根基,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吧?

    他在皇城之內(nèi),歷經(jīng)險阻沉浮,如今總算想要反擊,總算要開始一步一步,在瑞親王府的幫襯下,豐滿自己的羽翼了嗎?

    也難怪,有人會蠢蠢欲動了。

    這場暴風(fēng)雨,來得很有預(yù)兆,南行止與皇帝,以及其他有心的人,都能預(yù)料得到。

    暴風(fēng)雨過后,皇帝一步一步走上丹陛,穩(wěn)穩(wěn)地坐在龍椅之上,將跪在底下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們都沒話說了?”皇帝反問。

    成青云抿唇,皇帝圣旨,讓人閉嘴,誰還敢擅自說話?

    “既然沒話說了,那就退朝!”皇帝斂衽拂袖起身,正欲離去。

    “皇上!”突然有人跪坐而起,恭恭敬敬地叩首,斟酌小心地說道:“臣有話要講?!?/br>
    皇帝臉色一沉,鋒利的眉頭微微一簇。

    滿堂人心頓時惶惶不安,生怕這人又去提皇上的忌諱。

    “講,”皇帝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說道。

    說話人是一位兵部郎將,他說道:“皇上,臣收到北方消息,成侍郎領(lǐng)兵符北上,已在十天前南下回京。若是不出意外的人,本該快要達(dá)到京城才是??蓮娜烨伴_始,成侍郎就與京城斷了消息,甚至找不到蹤跡了!”

    話音一落,殿堂之上微微躁動。

    成青云的心猛然一蹙,似被人緊緊地拽住。

    皇帝沉吟,臉色凝重,片刻后,才問道:“為何?”他看向南行止。

    南行止沉眉,輕聲說道:“如今北方冰天雪地,道路險阻,或許成侍郎是因此放緩了回京速度,也未可知。不如再等候幾日,若屆時再無成侍郎消息,再派人前去尋找接應(yīng)。”

    “朕以為然,”皇帝點點頭,“成侍郎深諳兵法,又睿智機敏。何況,他本就熟知了各地府兵,身邊又有高手保護,不會有事。”說罷,他起身,淡淡說道:“退朝?!?/br>
    滿堂的人山呼叩首,待皇帝離開之后,紛紛快速離開含元殿,一時狼狽惶恐,如蒙大赦。

    成青云雙腿跪得發(fā)僵,慢慢起身,走出含元殿。

    殿外的光明晃晃的,有些耀眼。她這才恍然回頭,在簇?fù)韥硗娜巳褐袑ふ夷闲兄沟纳碛啊?/br>
    與往日相同,他隨皇帝去了議政殿。

    沒有在皇宮中多做停留,她快速離開,回了衛(wèi)宅。

    她心底很亂,可也十分的清明。分明茫然無章,手下的動作卻有條不紊。

    研磨,執(zhí)筆,寫下一封告病書。

    再拿出包裹,將衣物等放進去,打包好。又換上貼身方便的常服,將短劍放進袖口中。

    清婉見她的房門開著,便走了進來,見她這副模樣,愣住,“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

    成青云一頓,好一會兒,只是呆怔地望著手里的包裹,茫然地想,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去哪兒?

    若是她現(xiàn)在就出城北上去找青嵐,那南行止是否會怪罪?

    瑞親王府成為眾矢之的,她不告而別,南行止會不會責(zé)怪她?

    一路上積郁起來的沖動與彷徨,在此時就如xiele氣一樣,忽而漸漸消弭。

    “先生?”清婉擔(dān)憂地看著她,“你怎么了?”

    成青云漫不經(jīng)心地?fù)u頭,“沒事,就是隨便收拾收拾東西?!彼久?,不想與人說話,便對清婉說道:“你去忙吧?!?/br>
    “好,”清婉遲疑地點頭,“我去為先生準(zhǔn)備午膳。”

    清婉離開后,成青云將收拾好的東西放下。

    成青嵐已離開京城二十多天,從京城到西北在返回,快馬加鞭,星夜兼程,最多需要一個月。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幾天,成青嵐卻還未回京,并且,與京城失去了聯(lián)系。

    成青云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她強自鎮(zhèn)靜下來,仔細(xì)推測分析。

    最壞的,便是成青嵐真的擁兵自重,拿著兵符不回京。其次,便是他正在回京的路上,不過此時西北天寒,行路艱難,所以走得慢,并且與京城失去了聯(lián)系。

    若是第二種,成青云北上,或許還能在半路上遇到成青嵐。若是遇不上……

    她呆怔地望著院子內(nèi),才不過幾日,院內(nèi)枯槁嶙峋的海棠樹,便冒出了青嫩的葉子,海棠花花蕊,也吐著粉嫩色,嬌妍可愛。

    冬去春來,一旦冰雪消融,光景便飛逝,如水般難以挽留。

    成青云不敢想象,若是成青嵐傭兵于北方,后果會如何。她更忘不了,當(dāng)年背井離鄉(xiāng),冒著風(fēng)雪離開,踽踽獨行的困苦和酸澀。

    她豁然起身,帶上包袱,拿起短劍,便出了院子,牽上了馬。

    胡柴見狀,立即跟了上來。也不問,也不說話,沉默地跟著她。

    成青云策馬往北城門的方向而去,只是走得緩慢,明明心情急切,卻帶著沉重的猶豫和踟躕。

    她轉(zhuǎn)頭看向胡柴,他這段時間,比以往更加沉默了,沉默得就像一顆石頭,就像沒了生命,死氣沉沉、心事重重。

    她問:“胡柴,你不攔著我嗎?”

    胡柴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想去找成侍郎嗎?”

    “是,”成青云并沒有否認(rèn),“你是世子的人,若是世子知道我要北上去找青嵐,會怎么做?”